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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璋 第111節

    劉呈忽而踏步進來,“六娘,我那支青玉珊瑚羊毫呢?三郎今日不高興,送他賞玩罷了?!?/br>
    虞少嵐忙回神過來,卻不如往常熱絡,劉呈看出她情緒不對,又見案上狼藉,關切道:“可是這些瑣事你理著煩悶?便叫畫箏來辦就是?!?/br>
    她翻找的動作凝了凝,繼而緩緩搖頭,“無事,方才手酸了,殿下要的是那支青玉柄的?那支上月五皇子殿下生辰您送了出去了,現下還有支白玉的,送這支給司議郎可好?”

    她拿著錦盒回身,劉呈卻彎身去她面前,有些不信她先前那說辭,將錦盒推到一邊,翻起她的手看了看,“若是心情煩悶了,去尋九娘說說話也好,或是去母后宮里,她對你十分歡喜,等九娘進宮來時,你也去廣陽宮小住幾日?!?/br>
    他的臉近在咫尺,虞少嵐按下那顆跳得飛快的心,輕輕推開他,別開臉道:“六娘明白,殿下可不要叫司議郎久等了?!?/br>
    劉呈當她羞怯,笑著將錦盒拿了出去。

    虞少嵐看他背影,忍不住支在案上深嘆起來,天子與皇后的意思,甚至太子的意思,她都明白,還有秦娘子她們口中不時透出的艷羨,無一不在告訴她這座宮城是她的歸宿。

    以自己如今的身份,一個良娣之位已是極為難得了,然而似乎總有一道天塹越在自己面前,那不是對情愛的糾結,她甚至也說不清,只是看到手上的繭子淺淡之后,莫名地感到一陣悲哀。

    作者有話說:

    太晚了,實在不會起標題,就叫哥哥淺淺發個瘋吧!

    明日繼續觀看師兄在流言里扭腰肢(師兄:我不是,我沒有,我扭的是明璋的心。)

    第139章 宮中

    楚姜對陳王孫一見傾心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長安,驚詫之余,長安人對那位陳王孫更為好奇了,不知是何等容色,竟能讓身份高貴的楚九娘癡迷如許。

    人性喜獵奇,在這般喧騰之間,梁王的婚訊竟未能激起多少浪花,更無需提顧氏與陸氏的幾位官員被御史連篇彈劾的事了,雖皆是瑣事,卻也為實情,或內宅陰私,或街鄰口角,甚至連十年前的一樁傷人案也被翻了出來。

    陸十一聽著謝倓將彈劾的那幾位御史的身世一一講來,面無波瀾。

    看得劉嶠直稱奇,“陸司直當真豁達,陸賓客十年前走馬傷人的事都已銀錢了事了,這回被翻出來,害得他被貶潮陽,司直竟也不為族叔惋惜?”

    陸十一淡笑,“殿下說笑了,陛下圣裁明斷,豈容下臣置喙?!?/br>
    劉嶠從他風輕云淡的臉上看不出什么來,揮手叫謝倓退下,勾著笑拍了拍手,“不愧是東宮棟梁,此言一出,連本王也敬服不已?!?/br>
    冰缸里有碎冰裂壁,動起清淑涼氣,陸十一看著劉嶠面上薄涼,微微一笑,“殿下,還未來得及恭賀您大喜?!?/br>
    “本王的喜事尚不急,那陳王孫的喜酒才好喝呢!”他提起陳詢時眼中滿是嫌惡,毫不遮掩,又對陸十一哂笑道:“他竟是攀上了楚伯安,本王聽說楚九娘裝了一回病楚伯安就心疼了,正在打探陳王孫的身家呢,若他得勢,只怕將來陸氏在朝堂上的存身之地更不好說了?!?/br>
    陸十一不喜歡他提起楚姜時的眼神,別開眼看向冰缸里升起的白氣,“有殿下在,區區落魄王孫,又算得了什么?!?/br>
    劉嶠大笑,起身看向樓下,赤日紅塵里,綠陰池樹在炎威之下也顯了靡態,都人苦夏,盡避炎蒸,樓下只有稀疏行人,他似乎可憐他們,低低謂嘆起來,“這都什么天了,怎還有心思出門呢?”

    陸十一目光稍暗,按在盞蓋上的手緊了緊。

    楚府中,休沐在家的楚曄兄弟坐在meimei屋中,看著緊閉的帳子,無奈地又喊了一聲,“三哥答應你,不再去找陳王孫的麻煩了,這大熱的天,你憋在里頭再有個好歹可怎么好?”

    帳子里傳出甕甕一聲,“六哥呢?”

    “你先出來把藥喝了,我便答應你不去尋他?!?/br>
    “你先答應,我再喝藥?!?/br>
    楚郁窩著氣,被兄長瞪了幾眼才應下來,面前那銀絲錦綃的帳子便一下子拉開來,楚姜一張得意的笑臉出現在二人眼前,隨著帳子打開,一股涼氣從中襲來。

    “往后等他成了兄長們的妹夫,隨便你們怎么為難他?!?/br>
    楚曄兄弟看著帳中那張小幾上擺的藥碗跟冰盆,又氣又笑。

    “三哥,我就說又是花招,這回我非要去找那……”

    “六哥,他武藝很好呢!”楚姜笑著打斷他,將曾經方祜對陳詢的吹噓說來,“他曾孤身打虎,還會制弩,六哥不是好奇虞氏槍法?他可是跟著虞大將軍學過的,比六哥找的那些個耍得正宗多了,他還能穿墻過巷……”

    楚曄二人不知陳詢就是那位在藥廬里挾持過楚姜的方晏,看她這樣吹噓,楚郁皺眉道:“打??!你從前又不曾見過他,怎么知道他會這些?”

    楚姜羞澀地捂住臉,“我叫沈當去打聽的,他在御林軍中,武藝可是佼佼呢!”

    二人一陣無言,正還要說上她幾句,便有婢女進來,說是宮中來人,要請楚姜進宮。

    楚郁一喜,“定是娘娘知道了,有娘娘在,什么王孫侯孫你皆不要想了?!?/br>
    楚姜卻對他眨眨眼,匆匆在鏡前照了一眼便提著裙子小跑出去,語氣十分興奮,“六哥等著吧,這個王孫我要定了?!?/br>
    楚曄經過太子的一番開導已經想通了許多,拍拍錯愕的楚郁,“放心,明璋定能說到做到?!?/br>
    楚郁不解地轉頭,微張著唇,眼神里是從未有過的迷惑。

    叫楚姜意想不到的是,一并進宮的還有楚崧,兩人坐在馬車上,顧忌著車外的宮人,楚崧故意冷哼了一聲。

    楚姜見父親裝作不理自己,也笑著不作聲,然而心中卻泛著絲絲甜意,便掖著笑靠在車窗上,透過竹簾看街上,眼中帶著從未有過的歡暢。

    楚崧頭次得見她這樣的神情,什么稀世的紅珊瑚、琉璃刻的屏風、百年難得一見的海珠,這些奉給她,也未見她這樣的歡喜。

    她第一次脫離了沉靜,像個嬌俏的小女兒,分明已經很是故作鎮定了,可是還彎著眼睛,手指搭在車弦上輕輕地敲打著。

    楚崧心頭泛起酸澀,沉默許久,輕喚了女兒一聲,“明璋,你說他好,父親便也認他好?!?/br>
    楚姜微愣,歡喜地抱住父親的手臂,“當真?”

    “當真!”

    車外宮人聽見里面傳出的笑聲,面面相覷,皆心有感慨。

    紫宸殿中,陳詢站立在殿前,被皇后冰冷的目光看著,生平第一次,有了怯意。

    殿中除了皇后與天子,還有太子與劉鈿,劉鈿是為了叫楚姜不落入賊子之手,太子卻是要來助楚姜一把,他心中甚至懷疑,楚姜與陳詢之間,必有外人不知的聯系。

    以她的心計,若真的看上了誰,必會暗中使手段,絕不會令自己的私事淪為街頭巷尾的逸聞趣談,而如今的情形,若說這陳詢沒有拿捏了她什么把柄,連他也不愿信。

    天子將皇后的神情看在眼中,執起她的手拍了怕,“梓童,可曾累了?”

    皇后對他溫柔一笑,“不過粗坐,哪里廢了神,況且尚有陳王孫這般才俊在前,妾瞧著便亮眼,哪里能累著!”

    她后頭那句話說得輕,天子卻能感受到其中隱約的不滿,倒未覺冒犯,只是虛笑一聲,“陳子晏這才貌,確實也難得?!?/br>
    陳詢未曾抬頭,初進來時劉鈿那挑釁的神情便已經令他猜到了皇后的態度,卻未聽她多說什么,倒是太子關切了幾句,他正思索著,就聽殿外通傳楚崧父女到了。

    他心中一動,見一道月白身影掠來,裙裾擦撩著他身上的鐵甲。

    楚姜拜倒行禮,陳詢此時才是將她看得分明,見她剛被天子喚起便看了自己一眼,清凌凌的一雙眼里,盛著一湖漪瀾。

    二人的眼神交匯不過一刻,眾人都看在了眼里,皇后的眼神瞬間便帶了點冷意,天子關注著她的動靜,對著王內官點了點頭,便有兩個內監送上錦席,供楚崧父女坐下。

    楚姜看只有陳詢站著,遂對著天子行禮道:“多謝陛下,九娘站著便好?!?/br>
    她話音剛落,皇后便朝她覷了一眼,“坐下!”

    天子這才是信了楚姜對陳詢許了情意,看楚姜延宕著跪坐下來,輕笑一聲,對陳詢也賜了座。

    皇后見楚姜看到陳詢坐下后顯見地心情好了些,更為不悅,天子不愿她再動了怒,清了清嗓,沉吟道:“今日召伯安與九娘入宮,不過私事,近日京中流言,連朕亦有耳聞,有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九娘閨閣女兒,陳王孫也初至京師,若說兩情相悅,自也是美事,可若是旁人口舌添減,怕也毀殺?!?/br>
    楚崧頓首,“不過小女任性,竟煩累陛下與中宮,臣之罪也?!?/br>
    楚姜也面露慚愧,天子便笑道:“若此說來,倒煞有其事?!?/br>
    楚崧正待要答,天子卻問向楚姜,“九娘,流言之中,可有幾分是真?”

    她抬頭看了眼皇后,見她目光深沉,心虛地別開了臉,“回陛下,流言句句是真?!?/br>
    “你可想好了說?!被屎筝p聲道。

    她頓首道:“明璋不敢胡言?!?/br>
    皇后有些失望,看向一邊靜默的陳詢,“陳王孫呢?你可知流言如何?”

    陳詢在聽到楚姜說“流言句句為真”時,心跳便已然不能自抑,他似乎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而為皮囊挾裹,只叫他情意洶涌卻不得出。

    他剛開口,與他的聲音一并響起的還有楚姜的話音。

    “陳王孫不知道流言,娘娘不要責怪他,都是明璋的錯?!?/br>
    “臣知曉流言如何,恐煞毀楚娘子清譽,雖喜極卻不知何以對?!?/br>
    兩人說罷,皆是一愣,抬頭看向對方,又似羞怯,方低了眉。

    在旁人眼中,何不是戲文里的巧鴛鴦,傳奇里的知心人。

    天子開懷,指著二人對楚崧道:“伯安,你瞧瞧,這雙金童玉女,這都掖著情,念著彼此呢!”

    楚崧笑得有些勉強,“正是,正是?!?/br>
    皇后見此,望了劉鈿一眼,她正欲出聲,忽見陳詢目光擦來,不過一瞬,她剛想嗤笑,不妨見到了他腰間露出的一塊玉璜,那是,是她送給她二哥的,怎么……

    皇后見她怔愣,便向天子道:“陛下,九娘少不知事,妄下定論,恐有不妥,況且這位陳王孫曾在御苑里有不良行徑,還是細細斟酌才是?!?/br>
    楚姜也知劉鈿會告狀,早便想好了說辭,惶恐道:“娘娘,當日御苑初見,一見斷腸,是明璋行為孟浪,才叫公主誤會了,后來陳王孫去府上,明璋恐他早忘了我,又擾他一回,求娘娘不要怪罪陳王孫?!?/br>
    皇后因她的神情而有所驚訝,劉鈿也因那塊玉璜改了說辭,她深知陳詢若能拿到那塊玉璜,那他在梁王府中必然不是尋常幕僚,若他說出了更多梁王的隱秘之事,后果絕不是自己能夠承擔的。

    “父皇,母后,對于陳王孫的說辭,多是兒臣妄言,兒臣并未見陳王孫行事不妥,只因與明璋生隙,見她心悅陳王孫,才狂妄出言,今見明璋與陳王孫情孚意合,兒臣才知自己險些便要誤了一樁佳緣,實在懊悔,而口出惡語,毀傷王孫清譽,是兒臣之錯,求父皇母后責罰?!?/br>
    皇后素知劉鈿性情,她倒是真能做出這樣的事。

    天子看她面色,知她態度和軟,笑說了幾句,兼之太子在旁勸說,她看著陳詢,終是順眼了起來。

    第140章 皇后松口

    雖少了偏見,皇后卻不曾疏忽了,問起陳詢慣常喜好、可有近身之人。

    “回娘娘,臣性粗野,并無文雅之好,略會些武藝,由來無近身服侍之人?!?/br>
    皇后點點頭,對這個回答倒是十分滿意的,卻在天子意欲賜婚時笑道:“陛下,明璋身子雖說好了些,可此時未必擔得起家婦之責,還是侯上些日子,等她年歲大些再提也不遲?!?/br>
    楚崧心頭感激不已,倒是說得溫順,“臣亦同娘娘之想,明璋的病,還該養上幾年,況她上頭兩位兄長婚約都已定下多年,尚未迎娶,明璋也不該越了去?!?/br>
    天子本想說不過先締下婚約,婚期往后再談也不遲,又一想皇后與楚崧不過嫌棄陳詢家底薄,自己真要賜婚,楚崧未必敢推辭,卻未免傷他。

    而見座下那一對兒雖分坐兩席,瞧著卻實在般配,便也應了皇后的話,又道:“此等小事,本不必登上殿堂細說,只是陳王孫親故盡去,齊王又失了神智,實在少了個長輩替他張羅,朕念他之苦,思他之功,又是朕要他安居長安,便也要為他做一回主?!?/br>
    眾人心中俱生錯愕,從中品味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天子既然當著太子與楚崧的面說了這番話,必然也會在朝中提起,那陳詢便不是一個落魄王孫這般簡單了,也絕不會只是御林軍中一個小小士兵。

    時已向晚,天邊流云燦若丹霞。

    殿中除了劉鈿反應頗大,其余個個皆是人精,反應都是平淡,天子看在眼中,自有了打算,便沉吟道:“伯安與太子留下,陳王孫,也留下來?!?/br>
    楚姜這才毫不遮掩地看了一眼陳詢,被皇后嗔了一眼,忙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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