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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明明如璋在線閱讀 - 明明如璋 第89節

明明如璋 第89節

    她手上結著腰間環佩,心念一轉,又取出一枚藥丸遞進他嘴里去,這回方晏倒是毫不抵抗,含下藥丸時將她手指也輕含了去,眼神又荒唐起來。

    楚姜臉一紅,抽出來拍了拍他的臉,“趕緊為我束好了頭發,我表兄等著我去玩呢?”

    方晏神色頓時委屈起來,幽怨道:“先是陸十一郎,這下又有個表兄,九娘真是交游廣闊?!?/br>
    她被他這眼神看得無端生出些愧疚之情,猛然想起詩文傳奇里唱的什么癡情女對薄情郎來,忙折回身去,“誰叫師兄先騙了我?!?/br>
    方晏正為她挽好了發髻,聞言便伸手來到她身前,為她理起衣裳,卻是緊緊貼在她后背,呼吸都撲在她頰側,“這就不講理了,我騙九娘,九娘也騙我就是,卻要三心二意來傷我的心?!?/br>
    她怔然失笑,“師兄手眼通天,又四處闖蕩,可憐我只是閨閣女兒,略會寫幾個字罷了,如何騙得過師兄呢?”

    說罷她便要起身,卻是徒勞,連轉身的動作都費了些勁,她看了眼周身凌亂的方晏一眼,眼中流光閃過,“師兄也該收拾收拾,我喚采采進來了?!?/br>
    這話渾似一個不負責任的風流郎,哄了黃花閨女后便要速速打發了人。

    方晏亦有此感,可憐他連著吃了三枚藥丸,鐵打的身軀也扛不住了,將先前被他踢翻在地的琴幾扶起來,用它支著才穩住了身形。

    他似是自暴自棄一般,隨意地擺了擺手,“罷了罷了,叫采采看見她家女郎有多么無情才好?!?/br>
    楚姜心情大好,傾身在他臉上落下一吻,“師兄真乖,等我三日之后再給你送藥……再來看你?!?/br>
    這話一出,方晏便想起了李甫珃去見他那位外室時,每每離別,都是這句話。

    楚姜看他神情,越發覺得快意,向外喚了一聲采采。

    采采甫一進門,便見她家女郎神色端莊,衣飾整齊地端坐在草席上,除了額角一點濕意外,全看不出她經歷了什么,然而在她對面的方晏,卻披頭散發,衣衫凌亂,眼角微紅,眉梢帶著一股饜足。

    她忙避開眼神,看著楚姜伸手忙上前去扶起她,卻是廢了好大的力氣。

    臨出門時,面對方晏一臉的戀戀不舍,楚姜回頭,嫣然一笑。

    屋外等候的其余婢女一見,都忙上前來攙扶,等到了馬車上,她才對采采道:“快給我解藥,那藥配得真是要命了?!?/br>
    采采忙喂她吃下一粒,又倒了溫茶給她服下,卻不慎碰到了她手中一物,手感細膩,又十分怪異。

    她驚奇地抬起楚姜的手,看清那是什么之后嚇得瞪大了雙眼,“皮……女郎,人……”

    楚姜笑著扔下,任那□□摔在錦褥上,“沒錯,□□!”

    采采看她竟絲毫不怕,便往她身上靠了靠,害怕道:“這個東西,女郎拿來做什么?”

    她輕笑出聲,不答她這話,待稍有了些力氣便掀開簾子對沈當道:“季甫,我落了塊玉佩,怕是被那賊子偷了,你速去叫觀里帶人去尋,以免被他藏匿起來再尋不到了?!?/br>
    而長生觀中,方晏自送走楚姜后,正欲整理一番,卻忽然發現方才撕下來的面具不見了,心中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又待起身才發現自己手腳無力。

    便用盡力氣將琴幾抬起,砸向了窗戶。

    不過片刻,便有一青年人探出頭來,面色赧紅,尤其是望著屋內凌亂的草席跟凌亂的方晏時,臉色更似紅得要滴血。

    “主子,屬下還是個童男子呢!”

    方晏被他氣笑,“再不趕緊,你便做一輩子的童男子罷?!?/br>
    他這才趕緊翻身進來,輕巧將人扶起,嘴上卻喋喋不休,“方才屬下在外聽著,真是羞人,主子您被人玩弄了……”

    方晏耳根緋紅,卻冷冷道:“再多嘴,你便留在此處替我好了?!?/br>
    來人便撇了撇嘴,然而還不等他們翻出窗,便聞門外一陣動靜。

    作者有話說:

    先發了,明早上班路上再捉蟲

    第108章 渭水見憑吊

    方晏側頭看了下屬一眼,眼中之色昭然。

    那青年人頓時就哭喪起臉,“主子,大郎,一會兒戚三便來換屬下的值了,不如叫他留下,屬下不想聽道經,這觀里吃得又清淡……”

    話雖如此,在聽到門口腳步聲越來越近時,他還是迅速換上了方晏的外袍,并攀上房梁將他藏在屋頂的橫梁上。

    待幾個道士推門進來時,便只見一個青年男子站在殘破的窗戶前,一張清秀的臉上滿是愁色。

    他看到道士們進屋,立時便感慨道:“幾位道長,貴觀這窗戶真是脆弱啊,方某不過想推開吹吹風,手下輕輕一動,竟是壞了半扇?!?/br>
    出口的聲音,竟與方晏的聲音別無二致。

    進來的幾位道士卻是滿臉的狐疑,盯著他的臉道:“先前那人呢?你又是何人?”

    青年人灑脫一笑,摸著臉道:“不怪道長認不出方某,方某打小便因這張臉招了不少爛桃花,入長安時聽聞長安貴婦剽悍,實在懼怕,便戴了一張假面具示人,方才得見楚娘子前來,心生妄念,不想這張臉卻不曾入了她的眼……”

    方晏在屋梁上聽著他這大言不慚的一番話,攏了攏身上凌亂的衣衫,因為外袍褪去,只剩一身素白的里衣,實在顯得有幾分可憐。

    又見到那幾個道士將他那位油腔滑調的屬下一番搜檢,更有兩個在搜檢時往他臉上扯了幾下。

    “如實說來,你將楚娘子的玉佩收在了何處?”道士一邊問著,一邊在屋中四處翻尋,又向屋外找了找,顯然有些不信他就是原本囚在這屋里的人。

    然而卻尋之無果,只得如實去向楚姜回稟。

    楚姜吃過解藥后漸漸恢復了氣力,聽到回稟后便臉色驚訝,“竟是如此,那賊子真是滿口的胡言,我去時分明是個半死不活的文人模樣,怎地你們去看時便成了個清秀健朗的,我看分明就是他矯飾面容,要遁逃離去,這可不是小事,他是受太子殿下之命在此清修,又曾是梁王殿下的幕僚,竟是偽飾了面容蟄伏在梁王身邊,恐是有天大的陰謀在身,怎不叫人恐懼?”

    說著她還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罷了,那玉佩便不要管了,這等大事,必要報于太子殿下與梁王殿下知情,未免哪一日這賊子再易了面容藏在哪位皇子或是重臣身邊,那般才是駭人呢!”

    道士一聽,立刻便明白過來,“如此貧道便稟明觀主,由觀里將此事上報去東宮與梁王府?!?/br>
    她面色驚憂,順著點了點頭,待看到他們折返了才叫馬車起行。

    而方晏那張□□,已經被她收在了一方秘匣里,留待后用。

    馬車行經渭河時,忽見河畔人群熙攘,楚姜好奇望了一眼,竟見不少書生在其中,便向沈當道:“三日之后便是太學入學試,這些書生不溫書備考,在這時候竟還想著游玩,你去瞧瞧?!?/br>
    沈當領命即去,去了才知他們皆是來此憑吊那位沈郎,為首的正是當日與沈郎辯論的吳郎。

    觀者身份各異,有布衣百姓,有華服男女。--------------/依一y?華/

    他聽著那吳郎的悼詞,深感異樣,急忙回去稟道:“女郎,是書生們在憑吊荊州沈樊,為首的是定瀾樓中與其辯論的吳郎,他所念悼文,意有所指,似乎以為沈樊是為江南世家所害,話中又對東宮有要挾之意,似是東宮若不出面查明沈樊為誰所害,便是東宮包庇?!?/br>
    楚姜怔了怔,目光森然地看向那方,注視了許久才道:“我們也去聽聽?!?/br>
    因著先前服下的藥,她手腳還十分綿軟,帶上帷帽后更顯弱不禁風,等她走進了人群中,眾人都只以為是個來看熱鬧的尋常小娘子。

    吳郎站在河畔,不停有浪花激去他身上,而他神色痛苦,對著湍急的河水撒下了數篇詩文。

    “昊天不吊,不慭遺我知音……神龍自珍,深潛九淵,卻為蛭蟥擾,而門閥走狗,讒諛得志,濁世得飛升……”

    楚姜輕嘆一聲,沈當聞聲便請示道:“女郎,這是不是……”

    “他罵得挺對的?!彼p聲道。

    沈當心生疑惑,隨著她走出人群,問道:“這會不會是梁王一派所為?”

    她輕輕搖頭,“季甫,他罵世家呢,梁王若有意于大位,便不會有這膽子,我看這位吳郎,倒是真的舍不得他那位知己,竟愿意舍了前程來為他鳴不平,殊不知他那位知己,早早便逃了去,倒是可惜了他的才華?!?/br>
    沈當一聽便明白了,“女郎的意思是,這次太學選拔,吳郎君必不會入選?”

    楚姜點頭,回身又看了看那方,見到書生們在聽到他痛斥門閥作為之后都漸漸散去,心中竟多了絲惋惜。

    她走了幾步便停下來,“季甫,恐怕有人要他的命,自今日起,你帶人暗中保護他,待太學試后,送他回鄉?!?/br>
    說罷她便深感自己虛偽,自己不正是他痛罵的世家兒女?然而這是無法改變的,她是楚氏的女兒,便該護衛楚氏,卻連她自己,也不敢承認楚氏就是清清白白。

    便似方壸曾在藥廬中斥罵江南世家一樣,所謂門閥,從來就沒有哪一姓是干干凈凈的,任是養出了多么清風明月的人物,究到底子里,哪一姓不是壓在百姓頭上?

    “季甫,還是去吧,這位吳郎,終究還是有些才華的?!?/br>
    沈當聽她此言,仿佛她沉默的一瞬間是改變了主意的,再觀她身形,卻再也瞧不出什么來。

    “暗中保護吳郎的事,可要令郎主知情?”

    “不必了,你只管去就是?!?/br>
    春日過半,煙水茫茫,拂拍春堤。

    那位吳郎還在慷慨地憑吊知音,楚姜坐在車上遠去,遙看著人群漸散,竟是為他,生了些不值。

    然而下一瞬她便心狠地別開了眼,她是門閥之下最得益的那一批人,不該虛偽地,去反省自己的出生,況且,便如她父親所言,沒有楚氏,便沒有她。

    采采看著她閉目凝神,卻見到了她眉心的一點愁意,悄聲叫車夫放緩了速度。

    而在長生觀中,方晏也并不好受,戚三年歲還小,身量不足,將他帶出了長生觀還不曾走上一里便累得癱倒在地,嘴里還抱怨不停,“大郎,你往后該少吃些了?!?/br>
    方晏靠在樹上,冷笑一聲,“不若你便丟下我?!?/br>
    戚三立刻便訕笑一聲,起身來扶住他,“大郎這是哪里話,我怎么會拋下你呢,我是說咱們在路邊等著,看看有沒有車馬經過,或是我回去叫人,正好廉叔他昨夜里剛到了長安,我去叫他來接大郎?!?/br>
    方晏被他扶著走動了幾步,向路上看了看,“若是見到車馬,我叫你去攔你再去?!?/br>
    戚三歡喜應下來,扶著他在幾顆樹后稍藏了藏。

    長安的道觀從來就香火旺盛,尤其是依托在楚氏的長生觀,向來規矩分明,位置也上佳,不過一刻鐘,便已經有三架馬車由此道路過。

    戚三耐心等著方晏發話,等第四輛馬車駛來時,方晏看了眼馬車上的標志,推了推戚三。

    戚三立刻就上前去攔下,待人掀簾,卻是劉鈿。

    正見她含怒看向戚三,其隨行婢女亦面色不好,方晏忙扶著樹出現在路邊,虛弱地對著劉鈿道:“草民拜見公主殿下?!?/br>
    戚三聽他喊公主,嚇得向后退了一步,急忙醒了神來將他扶去路中。

    劉鈿即便慣見繁華,也被他容色所驚,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喝道:“你為何認得本公主?”

    “草民是梁王殿下府中幕僚,有幸見過公主一面,前不久草民奉命外出做事,卻不慎遭遇賊人,草民乃文弱書生,實在不敵,不僅被他們搜刮了財物,連一身外袍也不能幸免,幸好路上遇見這位小兄弟?!?/br>
    他拍了拍戚三,面色感激,“有他相護送,才將草民帶來了這大道所在,這才有幸遇見公主?!?/br>
    劉鈿本是聽說楚姜來了長生觀,欲來尋她玩鬧的,卻未逮到她,心情正是不好,此時觀他行事有禮有節,又兼容色實在過人,竟不覺心情好了些。

    “可是要讓我帶你去二哥府中?”

    “有勞公主?!?/br>
    劉鈿便叫侍女將他扶上車來,又看了眼戚三,“這位可要一并前行?”

    戚三可從來沒有坐過公主的馬車,正一臉的躍躍欲試,不料方晏竟笑道:“這位小兄弟是山里人,去了城中反倒累他多走動一場?!?/br>
    劉鈿見他一笑,不由又多看了眼,又覺不對,忙移開了眼神,叫車馬起行。

    “從前怎么不曾見過你?”她冷淡問道。

    “草民才疏學淺,并不常在人前?!?/br>
    劉鈿看他形色拘謹,怕是自己語氣冰冷傷著了他,柔了聲音問道:“這回二哥是叫你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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