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金枝(美食) 第333節
李大夫人的賞花宴雖然還算不錯,不過姜韶顏覺得到此為止便可以了。她不想再參加下一回的賞花宴了,那便干脆讓李大夫人將她從那“擇婦”名單上早早踢出去的好。 姜韶顏覺得差不多了,自己這一句,既給戚氏挖了個坑,又杜絕了下一次賞花宴的可能,這才見好就收,笑了笑,說道:“不過是說句玩笑話,夫人莫要當真!” 戚氏沉著臉,冷冷的看著她。 姜韶顏起身,又道:“小女家中還有事,要早些回去見爹爹,便先告辭了!” 李大夫人看著她,目光依舊含著笑意,溫和道:“為人女當至孝,你早些回去吧!” 姜韶顏朝她一禮之后,帶著香梨離開了。 待到女孩子走后,李大夫人這才轉頭看向身旁臉色難看的戚氏,安慰她道:“小姑娘的話做不得數的,這里的話沒有誰會當真,莫放在心上!” 戚氏咬唇,一言不發。 這婆母說的倒好聽,眼下這等話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若說原先還能寄希望于將這里的事情瞞一瞞,可看到那莫三小姐時,她便知道瞞不住了。估摸著晚間時候,這里的事便會叫丈夫同公公知道了。 莫三小姐是李大將軍手下的得力參加參將莫參將的千金,她來倒不是李大夫人屬意莫三小姐做自己的兒媳,而是公公特意安排的。 自家那個公公手心手背都是rou,自是要和稀泥的。雖說兩個都是兒子,可夫君為嫡長,又幼失其母,公公憐惜夫君早早便在繼母手下討生活,素日里自是多有偏幫。 先時,繼弟婚事出了岔子,叫婆母名正言順的拿走了婚事做主的權利,自家公公雖說憐惜婚事不順的幼子,妥協了,可到底還是不放心的,便安排了莫參將的千金來了席上,等同眼線。 莫參將只聽命于公公,來這席上本是她和夫君樂見其成的,可眼下……這個樂見其成成了個大麻煩。 自家公公能獨掌隴西軍多年,莫看是個粗人,可其心思自有細膩之處。 那個死胖丫頭……戚氏氣的恨不能咬她一口:她倒是隨口一句,說完話就拍屁股走人了,可自己同夫君接下來要面對的才是真正的麻煩。 就似李大將軍一面到底是做爹的,會憐惜兒子李玄竟,一面又會毫不猶豫的拿兒子做棋子,來爭取某些權利一樣。 公公偏幫夫君打壓李玄竟不假,可涉及那死胖丫頭口中所言的“隴西軍歸屬”之上,卻又不可一概而論。 都發生這樣的事了,一場賞花宴,戚氏自然是呆的心不在焉、渾渾噩噩,草草便離開了。 待到晚間時候,夫君沒有如往常那般回來便回了院子,而是去了趟李大將軍的書房,戚氏就知道麻煩了。 果不其然,待到隴西軍副將李大公子從李大將軍書房回來之后,立時揮退了下人,而后看向她,嘆了口氣,開口說道:“夫人,素日里你也是個頂聰慧的人,今兒怎么干出這等事來了?” 戚氏有口難言,對著面前這個相貌、手段各方面都差了自己一茬的李大公子,她從來沒有低過頭。李大公子對她也從來都是夸贊的,夸贊“夫人厲害”“夫人果然聰慧”“夫人果然賢內助”云云的,這還是她自進門之后頭一回被夫君問“今兒怎么干出這等事來了?”。 戚氏一張臉上燥的厲害,卻也只得認錯道:“是我多事了,想到前兩日堂姐妹一身粗衣麻布的去了會西,臨行前,連一口最愛的牛乳酥山都未吃上。她卻還在我面前晃蕩,吃牛乳酥山,一時心中不忿,出口懟了她兩句?!?/br> “你同你堂姐妹關系親近我是知道的,”李大公子聞言,也心軟了幾分,說道,“只是不成想,那東平伯的胖閨女那么難纏,這下麻煩了!” 戚氏聞言,忙問:“公爹怎么說?” 李大公子看了她一眼,道:“爹沒罵我,只是同我說我二弟為了不兄弟鬩墻,接連折了兩門親事。他的親事本不會那么艱難的,都是為了我,讓我多關照關照二弟?!?/br> 這話……李大將軍往常常說,畢竟于做爹的而言,就是和稀泥,希望兩個兒子維持著表面的和平。 李大公子說罷這話,臉上卻沒有半分笑意,而是神情愈發凝重的開口道:“爹還說玄竟又不會同我爭隴西軍,問我急什么?” 若是他同二弟玄竟爭的話,他自是知道爹會偏向自己的,可眼下看似李大將軍在說李玄竟,其實并不然。 賞花宴上的那一席話傳到了李大將軍的耳朵里,年歲剛及五十,因常年練武,身體矍鑠的李大將軍對兒子心里已然有了疙瘩。 這個結果不是不能預料到,李大公子臉色有些難看。 去歲隴西軍改制之事其實是爹有意為之的,為的是確立他在隴西軍中的威信。當時做下這些事時,李大將軍甚至還是其后的推手。 可眼下,這推手因著那賞花宴上的一席話,對他起了疑。 隴西軍是要交到長子手里的,他也會偶爾為長子立一立威信??捎诶畲髮④姸?,交到長子手里的時機不是現在,而是往后,等到他精力不濟的時候。 長子若是因著他的縱容,而提早想要取而代之,這是李大將軍所不容許的。 此事有人愁來自也有人歡喜。 待到晚間,李玄竟走入李大夫人的屋中,忍不住笑道:“今日一場賞花宴真是好一場東風,原本我等的計劃還怕爹不容許,眼下東風一來,爹那關八成是能過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進展 不管李玄竟要做什么,都越不過李大將軍。 父子倫常的孝道,李玄竟不能枉顧。 畢竟雖說李大將軍偏心了些,甚至也會拿兒子當棋子為隴西李氏這個家族謀得榮光??沙酥?,素日里的李大將軍為父的職責還是盡到的。 萬事做的皆極好,挑不出差錯的父親不多,李大將軍這樣的有些詬病,卻在大多數時候又盡到職責的父親占了絕大部分。 這樣的父親他自然不能枉顧。不似季世子那個人盡皆知的混賬爹,枉顧一番,眾人也只會拍手叫好。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嫂又怎會惹了那位姜四小姐生氣?”李玄竟問李大夫人。 李大夫人將賞花宴上的事情說了一遍,攤手同李玄竟細細解釋了起來:“她自己想找我的不快,先借同融安縣主游芙蓉園的事壓我一頭,而后又在賞花宴上發作我的客人,想下我的臉。千算萬算,卻沒想到挑了顆硬茬子,踢到鐵板了!” 李大夫人心里實在是暢快:“你爹那個連娘為你擇婦的宴上都要安排自己人的人,這一句話他面上再如何的道‘無妨’,其實心里都膈應的很!” 李大將軍不管是為人父還是為隴西李氏的族長又或者是隴西軍的掌舵者,這幾個身份都讓李大將軍處于絕對掌控的地位。這么多年,他早已對一切事物都養成了掌控的習慣。 如此萬事都要掌控于手的人對姜四小姐提及的事怎的會不在意? “在他看來,隴西軍是他的,也是屬意交給長子的,可什么時候交卻是他說了算的?!崩畲蠓蛉苏f道,“去歲安排的軍規改制本也是他自己默許為你那大哥立威用的,眼下怕是他自己都要膈應了,唯恐你大哥生出什么過早取而代之的想法?!?/br> 自古至今,想逼君父退位的太子可不在少數,李大將軍這一膈應,怕是要反手壓制李大公子了。 “這是個好機會,爹為打壓大哥必會扶持于我?!崩钚箍吹暮苁峭笍?,他對李大夫人說道,“雖然未必是有意的,可姜四小姐確實幫了我大忙?!?/br> 李大夫人聽明白了,點了下頭開口問他:“所以,你對姜四小姐可滿意?” 李玄竟當即點頭,頓了頓,不忘對李大夫人說道:“聽娘說來,她當是個心思玲瓏的女子,娘真要上門求娶,怕是要真誠些,最好將我家的情況如實告知?!?/br> “這是自然?!崩畲蠓蛉恕班拧绷艘宦?,卻再次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再次開口問他,“玄竟我兒,雖然娘也不覺得我兒是那等粗鄙膚淺之人,可娘還是要同你說清楚了:那姜四小姐外表模樣同外頭傳的一個樣,到時候你若是娶了,走出去,怕是少不得受他人的打量和取笑。你且想清楚了,娘再替你去娶親?!?/br> 莫要小瞧外人的眼光,夫妻走出去便是一體,她可以想象的到來日他夫妻走出去被人指點的情形了,這世間德行之上做到無可指摘的畢竟少數,多是見此情形會恥笑他夫妻的外人。 還當娘擔心什么事呢!原來是這個事。李玄竟笑了,說道:“娘放心,我既是決定了,便是帶著萬分的誠意求娶的。這事若是成了,我必會敬重于她,往后我二人不說琴瑟和諧,至少也能相敬如賓?!?/br> 李大夫人認真看著兒子臉上的表情,見他面上神情不似作假,這才點頭,開口道:“如此,娘便想辦法替你把這個賢妻娶來?!?/br> 只是才說罷這話,李大夫人卻突地“不對”了一聲,垂眸沉思了起來,半晌之后,她道:“等等,此事怕是要你爹出面了?!?/br> 那位姜四小姐眼下嫡系的長輩只東平伯一個,依著東平伯寵女如命的性子,她的婚事,那位東平伯必然會親自過問。 如此…… “玄竟,要去尋東平伯商量親事,娘怕是不行,得尋你爹去!” 李玄竟原先倒也沒有注意這一茬,畢竟他同李大夫人先時的注意力都放在姜四小姐本人的身上了。 此時記起姜四小姐家中的狀況,這才想到確實要找東平伯商量此事。 如此,只有請李大將軍出面了。 “這件事……怕是麻煩了?!崩畲蠓蛉税l起愁來,“今日讓你爹對你大哥、大嫂生了忌憚,是因為說話的姜四小姐同咱們家沒關系。若是這個時候,我二人去同你爹說相中了姜四小姐,你爹必然會懷疑我二人同姜四小姐串通一氣,故意攛掇姜四小姐說了今日這一通話來?!?/br> 若是如此,整件事就不對了,以李大將軍的性子,必然又會開始質疑起他二人來。 李大夫人越想越覺得事情棘手:接二連三丟了兩門親事也就算了,眼下好不容易相中了一個姑娘,那姑娘還不曾有婚約在身,可…… 李大夫人重重的嘆了口氣,無奈苦笑著搖了搖頭。 李玄竟聞言卻沒有如李大夫人一般苦惱,只是垂眸若有所思了起來。 片刻之后,他忽地笑道:“其實……這件事或許還當真不用你我二人發愁,爹也未必不會選中姜四小姐?!?/br> 什么意思?李大夫人驚訝之下脫口而出:“怎么可能?” 她為玄竟考慮婚事考慮的是對玄竟本身有利,而李大將軍不一樣。自己的枕邊人是怎么想的,她再清楚不過了。枕邊人考慮的是隴西李氏的利益,而未必對玄竟有利。 兩個人連考慮的目的都不同,又怎會選中同一個人? “原先,爹未必會想到姜四小姐,可今日這一遭,姜四小姐在爹那里過了眼,爹必然會看到這個人?!崩钚剐χ鴮畲蠓蛉私忉尩?,“爹對大哥有了忌憚,可又不想動搖大哥的根基,必然想要放根刺在大哥大嫂面前提醒提醒?!?/br> 眼下,還有哪根刺能比姜四小姐更能刺的李大公子夫婦戰戰兢兢的呢? 這當然不是主要原因。 “東平伯眼下在為陛下查貪污大桉,前兩日,那杜家又是他親自負責抄的家。以往,杜家同戚家關系不錯,否則也不會互為連襟了。爹是個謹慎的人,雖說杜家獲罪未牽連戚家,可多少都是有些關系的。再者大嫂又姓戚,這等情況下,有什么比再娶個辦桉官員的女兒,抵一下戚家的關系,更能洗清楚李家嫌疑的呢?” 一句話說的李大夫人忍不住一愣,雖說這些話初聽聞時不可不謂之震撼,可……細想一番,李大夫人覺得似乎也沒什么錯。 “所以,且先等等。我若是沒有猜錯的話,這兩日爹應當便會將我叫過去問姜四小姐之事了?!崩钚剐χf道,“我倒是恰巧可以借著這個時機應下來,做個為父命是從的乖兒子?!?/br> 這話李玄竟是笑著說的,可李大夫人看著含笑開口的李玄竟,不知怎的,心里頭有些莫名的酸澀。 那個做爹的心里頭籌謀劃策都是為了李家,何曾為玄竟這個兒子日子過的好不好打算過了? 現實比李玄竟猜的還要更快些,第二日一早,李大將軍便將他叫去了書房說起了他的婚事。 “那姜四小姐心思玲瓏,明秀通慧,又是東平伯的獨女。冤家宜解不宜結,若是能與東平伯府結親,往后姜四小姐同你大嫂成了連襟,昨日之事便也只是個玩笑罷了!” 玩笑?從兒子口中聽到李大將軍的說法,李大夫人忍不住想笑,她抿了抿唇,臉上浮現出一絲冷意:“還玩笑?還沒結親已經鬧成這樣了,戚氏又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往后這連襟不鬧個雞犬不寧才怪了!” 雖是她相中的人,可她此時倒是寧愿李大將軍挑三揀四的,至少,那樣代表枕邊人還有幾分是為兒子打算的。 可事實是沒有,一點都沒有。 自己母親心中的憤滿李玄竟自是知曉的,他安撫了一番李大夫人之后,澹澹道:“無妨。既生在隴西李家,要無欲無求的長大便是不可能的。爹怎么想的不重要,過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br> 眼下,這個結果正是他們所求的。 “所以我道任憑父親做主?!崩钚拐f到這里,起身,對李大夫人鄭重的抄手施了一禮,說道,“過后之事怕是少不得麻煩母親了?!?/br> 李大夫人看了他一眼,道:“放心,娘省得?!鳖D了一頓,她又冷哼,“這親事娘定會幫你辦的漂漂亮亮的?!?/br> 前頭早亡的李大夫人出身尋常,繼子娶妻時丈夫補貼了不少??蓪τ谛埂龑嵲诓桓移谕?。 既然如此,那便……都由她來好了。隴西皇商薄氏家里旁的沒有,銀錢還是不會缺的。 看著娘抿唇冷哼的表情,李玄竟嘆了口氣,卻也沒有再勸。 繼母難為!這些年娘親遇到的麻煩他都看在眼里。動了動唇,本想勸什么,可話到嘴邊,李玄竟還是將話盡數吞了下去。 許諾和放話這種事說出來也用處不大,什么都比不了真正做出一番成就來來得強。 姜韶顏并不知曉自己“有幸”入了李大將軍的眼,此時正聽著化成陳老先生的陳同回來稟報的話。 “太子殿下不解為何自己跳出來說二殿下的事會被陛下責罰,”陳同說到這里,也忍不住扶額,“他覺得陛下定是被妖道影響了,問我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解決二殿下,鏟除妖道的影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