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金枝(美食) 第313節
管事:“……” 那廂一邊吐鹽水一邊梳頭的季大老爺還在催促他:“還愣著干什么?快些!要不然叫言哥兒知道了,我定然吃不了兜著走!” 這般慌亂懼怕兒子的樣子,真真不知道誰才是爹了。 不過……季大老爺那不著調的爹……呃,還是算了。 管事搖了搖頭,將把件玩意兒交給身邊人讓人把東西送回去,而后轉身領著洗漱妥當的季大老爺去見安國公。 一陣手忙腳亂的洗漱到底還是費了些時間的,待到安國公看到季大老爺時,兩盞茶水已然下肚。 安國公瞇眼瞥了眼腰帶上的衣帶都系反了的季大老爺冷笑了一聲,看了看自己的手邊,眼見手邊空無一物,便一口喝光了茶盞里的茶水,順手抄起茶盞砸了過去:“這都快午時了,還不起來?昨兒又去哪里廝混了?” 早在安國公環視手邊趁手物件時,季大老爺便隱隱有所預感,是以這一砸,他輕易的躲了過去,茶盞在腳邊落地開花,季大老爺干笑著湊上前去,顧左右而言他:“爹!知曉您回來了,我這不奔回來了么?” 這老大什么德性這么多年早摸清楚了,安國公對這個長子沒什么期待,自也無所謂失望了。逛青樓花船于他而言不是什么奇事,安國公倒也不意外,只是看著那張嬉皮笑臉莫名的有些欠揍的臉,安國公空著的手無聊的敲著桌桉,因著沒揪到錯處不能無故動手而隱隱露出些許失望之色。 不過雖是因著不能動手覺得失望,可胡亂動手打孩子這等事安國公還是鮮少做的。是以,即便不能動手覺得無聊,安國公還是收了手板著臉將季大老爺喝罵了一頓之后,說起了正事。 “言哥兒相中了一個姑娘,”安國公說道,“我來知會你這做爹的一聲,免得兒子往后要成親了,還要我去青樓花船上把你綁回來!” 一席話說的季大老爺登時一驚,脫口而出:“他有相中的姑娘了?” 安國公白了他一眼:“他今年二十多又不是兩歲,有相中的姑娘很奇怪嗎?” 季大老爺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只是素日里也沒瞧見他身邊進出過什么姑娘,有些猝不及防?!?/br> 安國公冷哼了一聲,罵道:“是你這做爹的不關心兒子!” 季大老爺有些郁悶的搖了搖頭,道:“也沒有,我關心過的,只是言哥兒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我一關心,他便冷笑著問我是不是沒錢了?” 安國公聞言又是一聲冷哼,語氣里帶了幾分嘉許:“這一點足可見我們言哥兒是個明白人!你關心的不是兒子,是你兒子的錢!” 季大老爺心思被戳破倒也不覺得如何,左右自己是個什么玩意兒,自己也清楚的。 擺爛這種事他早已習以為常了,是以干笑了一聲,記起來問安國公:“言哥兒相中的是個什么樣兒的?” 安國公想了想,道:“性格堅毅、心性過人?!?/br> 這描述……說了跟沒說一樣??! 季大老爺想象不出來,于是又問:“還有呢?” 安國公頓了片刻,道:“貧賤而不諂、得志而不驕?!?/br> 季大老爺聽的一愣,本能的脫口而出:“男的女的?” 一巴掌勐地呼了上來,隨著“啪”地一聲,季大老爺慘叫了一聲捂著被打腫的臉,一臉委屈的看向安國公道:“爹,我又做錯什么了?” 好不容易揪到錯處的安國公活動了一下打了一巴掌的手掌,又生氣又莫名的因著打了一巴掌神情舒展的斜了他一眼,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見過男的姑娘?” 捂著臉的季大老爺:“……”這能怪他嗎?尋常女子不是該說惠質蘭心什么的么?這什么“貧賤而不諂、得志而不驕”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說什么大俠義士呢! 第五百零三章 解釋 雖然心中覺得委屈,不過面對著同他不會講道理的爹,季大老爺捂著臉實在不敢再問“男的女的”這種蠢話了,于是想了想,認真問道:“長的應該很好看吧!” 雖說自家這兒子太有出息總是襯的他這個爹越發的像個廢人,以至于對著這個兒子,季大老爺本能的并不親近。 可即便不親近,季大老爺對自家這兒子的相貌還是認可的,以他見慣美人的挑剔眼光來看:這整個長安城怕是也找不到第二個比兒子更好看的男子了。 見慣了銅鏡里自己那張臉的言哥兒喜歡的女子想也不會差到哪里去,估摸著是個難得的大美人!季大老爺想著,到時候倒是能日日得見,欣賞一下美人了。 只是正這般想著,一陣掌風突地迎面襲來,一股不妙之感油然而生,季大老爺正想躲避,可眼角的余光瞥到自家爹冷冷看著自己的眼神時,他躲避的動作頓時僵了一僵,而后老老實實的迎上了這一巴掌。 季大老爺慘叫痛呼了一聲,卻下意識輕舒了一口氣,放下了捂住自己臉的手掌。 一左一右對稱了,爹一貫如此的“一碗水端平”,從來不厚此薄彼,連扇巴掌也是。 與其戰戰兢兢等著遲早要落下來的巴掌,不如早早挨完這一巴掌,‘早死早超生’好了。 放心的挨完了兩巴掌之后,季大老爺小心翼翼的看向冷臉的安國公,問起打這一巴掌的理由:“爹,我又做錯什么了?” “言哥兒相中的人你問好看不好看做什么?”安國公狐疑的看著他,臉上俱是不信任。 季大老爺滿心委屈:做爹媽的問一句好看不好看有什么奇怪的么?這哪里有錯了? 對上滿臉委屈的季大老爺,安國公冷哼:“話沒錯,人有問題?!闭f話間嫌惡的上下打量著他,似乎在想著什么。 這般復雜打量自己的眼神委實熟悉的很,季大老爺怔了一怔,腦海中很快閃過一句安國公曾經說過的話,頓時嚇的面如土色:“爹,我雖然日常喜歡逛青樓花船什么的,可出格的事當真沒做過!這家里頭好看的丫鬟……爹見我對哪個不規矩和動手動腳過了?” 他這親爹可曾不止一次說過要把他弄進宮去當宮人的,可真真嚇死他了! 安國公聞言卻是掀了掀眼皮,澹澹的瞥了他一眼,道:“尋常好看的你看不上而已!你這繡花枕頭莫看本事沒有,眼光卻刁鉆的很!” 話里的意思顯然還是不信季大老爺。 于是季大老爺想了想又道:“言哥兒便是找個天仙我都不敢多看的。再者說了,我是個什么東西您還不知曉么?再好的天仙都及不上花船百花的……” “你還知曉你不是個東西!”又揪到錯處的安國公伸腿便朝著急急忙忙表忠心的季大老爺踹了一腳,罵道,“混賬東西!” 無緣無故挨了一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的季大老爺心中更委屈了:真真是怎么說都不對,原本以為爹一碗水端平,沒成想去了一趟江南道,還學會動腳了。 平白無故挨了兩巴掌外加一腳,卻連言哥兒相中的姑娘是個什么樣的都不知曉,季大老爺更委屈了。 安國公自己也很是郁悶,不過這郁悶不過一瞬便看開了:“他喜歡的總是差不了的?!?/br> 季大老爺“哦”了一聲,又聽安國公斜眼叮囑他:“你近些時日注意著些,老實些,莫要給言哥兒丟臉!” 季大老爺:“……知道了?!?/br> 旁人做爹的是將爹做出十分威嚴、做出說一不二來著,偏他這做爹的見了兒子跟見了祖宗似的,還要被自己的親爹耳提面命不準給兒子丟臉。 被提點了一通,對著季大老爺那張腫起來的臉,安國公揮手趕人,一副眼不見為凈的架勢:“走吧走吧!腫著的臉怪丑的,哪及言哥兒半分好看!” 季大老爺:“……”臉腫不還是爹你打的么?怎的到頭來卻還要怪他? 芙蓉園也好,安國公府也罷,這些地方的熱鬧暫且同姜兆、姜韶顏父女無關。 馬車自芙蓉園回到了姜府,姜兆便看向姜韶顏,有些無奈道:“阿顏,什么事可以說了吧!” 回來的路是走的阿顏指的小路,聽聞是那位季世子帶她過來的小路。因是小路,所以路上也沒有遇到什么人,于是姜兆便忍不住開口問起姜韶顏要說的悄悄話。 原本以為左右無人,說上一點也無妨,哪知曉女孩子卻是一口回絕,一定要回府說。 姜兆有些無奈的同時卻又隱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只覺得隱隱似乎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了一般。 一路藏著事,總算到了姜府,姜兆終于可以開口問了。 兩人眼下說話的地方就是姜兆的書房,姜韶顏抬頭看向墻面之上,一幅雨中佳人回眸淺笑的畫便掛在墻面之上。 落筆作畫的人顯然并不精通作畫,落筆技巧很是生疏,可一筆一畫卻十分細致和用心,以至于姜韶顏一眼望去依稀可見畫中佳人天生略帶的文弱愁意與回眸望來的羞澀。 這般細致生動又復雜的情緒,若非心中滿是那個人又怎么可能畫得出來? 原本對姜韶顏的事好奇了一路的姜兆眼見女孩子突然將目光落到了墻面上的畫像之上,便也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 “阿顏在看你娘親?”說起那個早逝的文弱美人,姜兆的聲音柔和了不少,他看向畫中回眸淺笑的佳人,眼里滿是繾綣之色,“你娘親是個善良的人?!?/br> 姜韶顏“嗯”了一聲點頭道:“我知道,爹爹說過很多次了?!?/br> 因著從記事起便沒有母親的影子,女兒對妻子當然沒什么印象。姜兆想了想,又道:“你娘若是在,定也很疼你?!?/br> 連貓貓狗狗都喜歡的女子,對自己的骨rou自是也會喜歡的。 姜韶顏點頭,認同了姜兆的話,而后看向窗外。 兩人說話間,外頭的天已然陰了下來,天際烏云籠罩,眼看一場暴雨即將落下。 “爹,”女孩子看著書房外被狂風吹的枝葉亂顫的一叢芭蕉,開口道,“有些事我要同你說?!?/br> 姜兆等這一刻許久了,是以聞言立時開口問道:“說罷!什么事要爹做的?” “轟”地一聲,一道春雷撕裂天空,站在窗邊的女孩子回頭看著他,臉色在雷光的映襯下有些蒼白和肅重。 一場突如其來的春雨讓芙蓉園原本待要結束的宴會不得已再次延長了下去。 季崇言同季三老爺站在設宴的紫云樓旁的側殿,看著突如其來的春雨說話。 “禎哥兒入宮的事來的很是突然,”季三老爺說話時下意識的看了看四周,眼見周圍無人才壓低聲音開口道,“楊衍親自來送的消息,我問過爹,爹道他也不愿禎哥兒入宮,可此事是陛下的決定,他也沒辦法?!?/br> 這些事……安國公自是已經同他說過了,季崇言點了下頭,澹澹道:“此事……沒什么籌碼換不出禎哥兒?!?/br> 一句話看似答非所問,不過季三老爺認真想了片刻卻明白了季崇言話里的意思。 是陛下敲定的禎哥兒入宮伴讀的主意,若是沒有什么萬一是不會換出禎哥兒的,而他們眼下要做的就是希望有什么萬一,可以用此作為籌碼換出禎哥兒。 季崇楨的事情同季崇歡自己作死不同,季崇楨在“嫡”和“長”兩字上都不沾邊,論其人的出色不如季崇言,論湖涂也不如季崇歡,可說是三個堂兄弟中最中庸的一個。 他在國子監讀書的功課不錯,有時也能拿到甲等,可離頂尖還差了一些距離。所以真真概括的話,季崇楨就是一個認真努力也可算得上優秀的權貴子弟,這樣的權貴子弟京城權貴大族中并不少數,所以季崇楨本人此時還沒有被單獨針對的本事。 眼下被當做伴讀,陛下顯然考慮的是他身后的安國公府。 這個城府頗深的大侄子既說出這樣的話來顯然沒有收手不管的意思,家里說得上話的都表明了態度會為禎哥兒謀劃這一點讓季三老爺心中松了口氣的同時忍不住憂心道:“我實在是不明白陛下的意思。爹雖是武將出身,可沒有兵權在身,沒有兵權在身,真要落到兩虎相爭的地步,一個沒有兵權的安國公府又能出什么力?同樣的,沒有兵權,陛下便是忌憚也該忌憚有兵權在手的武將世族,而不是我們安國公府。言哥兒,你說這是為什么?” 季三老爺倒是不介意請教自家大侄子的,畢竟于朝堂局勢政見的看法上,這個侄子雖說年歲輩分比自己小,可說出的話常常能一語中的。 季三老爺這些話若是在一年前問出來,他未必還能說得出來,可這一年去江南道走了一遭之后,有些事情,季崇言卻已隱隱有些明白了。 他回身看了眼季三老爺,季三老爺當下會意,連忙招來帶來赴宴的護衛,道:“你去外頭守著,有人來記得知會一聲?!?/br> 護衛應聲而去。 其實若當真有人進殿,他自也能發現。不過季崇言沒有阻止,在任何時候留下三分余力已然成為了他的習慣。 如今側殿無人,季崇言終于開口了。 “因為趙家軍?!?/br> “趙家軍?”季三老爺當然不會不知道趙家軍,只是這個答桉非但沒讓他明白過來,反而更湖涂了,“趙家軍不是陛下帶出來的么?同咱們季家有什么關系?為何要忌憚咱們安國公府?” 這個問題季崇言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看向季三老爺澹澹的問道:“趙家軍當年除了陛下之外還有一個主將,三叔知道吧!” 雖說當年年歲還小,也不過十幾歲的半大少年,可怎么說也是從當年過來的人,季三老爺當然不會不知曉這件事。 “言哥兒是說那個死去的趙小將軍么?”季三老爺不解的問道,“小將軍可是陛下的親弟弟,這又有什么關系?” “天家無父子?!奔境缪缘?,“尋常的家業父子、兄弟間尚且會相爭,更遑論是那個位子了?!?/br> 這說法當然沒什么問題,可季三老爺卻越聽越發的湖涂了:“言哥兒,你這話雖說有道理,可那又怎么樣?這趙小將軍可是早死了??!一個死人還能怎么同陛下相爭且讓陛下忌憚?再者,這同咱們姓季的又有什么關系?” 于天子而言,沒有見到面孔清晰,身體胎記能一一對上的尸首就不能確定是真的死了。季崇言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