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金枝(美食) 第159節
一個隨時可能惹麻煩的岳家,魏氏即便跟在兒子身邊也不見得好。楊老夫人也沒有太喜歡魏氏,對此并不在意。她不在意魏氏怎么樣,她在意的是這個狐貍精大麗,只要大麗不跟去長安,她就能在姑蘇牢牢看著她。 果不其然,前段時日這狐貍精憋了多年終于露出了馬腳,都敢當著她的面摔東西了。楊老夫人先前只以為是這大麗裝了多年終于露餡了,可看到身邊人本能的舉動,楊老夫人才驚覺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她這樣一貫的“乖順聽話又老實”,鮮少辦出過什么錯事來的楊二夫人已經叫楊家祖宅上下的人潛意識里去“信任”了嗎? 這樣的信任很可怕,她身邊跟了多年的老人尚且如此,這宅子里其他的下人呢? 楊老夫人也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對后宅之事清楚,有些事,她自然能察覺的到。 表面看上去同大麗沒有關系的楊家祖宅下人的背后有多少是大麗的人? 楊老夫人背后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雖然不覺得自己的兒子楊衍會犯糊涂,可對于大麗的所作所為既驚又怒。 當年大麗進門時就有的不喜與厭惡壓抑了多年,又經由前些時日大麗所作所為的發酵,楊老夫人驚怒交加,警惕的看著面前的女人。 周身的發涼讓楊老夫人迅速冷靜下來,瞇眼看向大麗:“你覺得那個吳有才有問題可有證據?” 大麗搖頭,咬了咬唇:“沒有,不過這吳有才近些時日確實出現的有些多了?!?/br> 要是有證據她早直接出手阻止了,而不是會來勸了。 “這吳有才若有問題,衍兒在江南道的時候就會將他揪出來了,而不是現在?!北绕鸫篼?,對楊衍這個兒子,楊老夫人有天生的信任,大麗再如何有手段,她都是衍兒的娘,只要擺出衍兒,大麗又能如何? 果然,擺出了楊衍,大麗神色微怔,頓了片刻之后才道:“我會去信給夫君問問他的意見?!?/br> 她不覺得自己是個尋常的后宅婦人,也覺得自己擔得起楊衍夫人這個身份,只是相比后宅,這些外頭的事處理起來她確實沒有這般順手。 “那你去問吧!”楊老夫人瞇眼,心道恰巧有些事她也要問一問衍兒。 不過這些事并不能阻止她過兩日要去求了塵大師畫符的決定,衍兒在京城被人針對,仕途不順,她要為衍兒求些符來,護佑他官場順利。 大麗只能勸說,并不能阻止她的決定。 眼見勸不了楊老夫人,大麗頓了頓,只得退而求其次道:“那我……”她想說她尋幾個人陪在老夫人左右。 豈料這一句話才開了個頭便叫楊老夫人會錯了意,當即冷笑了一聲,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的話:“你的身份能隨意出去?” 要知道全姑蘇城都知道的楊二夫人可不是這個狐媚子。 大麗被楊老夫人嗆了一聲臉色有些難看,頓了頓,才道:“我只想提醒老夫人出門莫忘了帶人?!?/br> 雖說沒有什么證據,可這趟祥緣寺出行她還是要小心的,就怕有什么人接近老夫人,攛掇這什么都不懂的糊涂老夫人做錯事。 第三百四十章 一見 祥緣寺出行已經阻止不了,可跟著老夫人出門的人她是能安排的,安排好了隨行的護衛,大麗叫來了即將要伴隨楊老夫人出去的“楊二夫人”。 因著要跟楊老夫人出門,“楊二夫人”秀兒換了一套新裳。 人靠衣裝馬靠鞍,即便“楊二夫人”秀兒的樣貌只是清秀,可換上了一身華裳之后卻也比素日里看著端莊大氣了不少。 大麗看著走進來的“楊二夫人”秀兒蹙了蹙眉,下一刻,便見秀兒縮了縮脖子,整個人瑟縮著走到了她的面前。 這模樣……便是換了華裳看起來也有幾分小家子氣。 大麗松了口氣,卻不覺得有什么問題。秀兒打小是被父兄打罵大的,這樣打罵大的女子自然是畏手畏腳害怕的,到了花老鴇手里之后,雖說花老鴇調教人很有一手,可秀兒卻并未被調教過就被她帶到了身邊。 沒有被刻意教導過的秀兒即便是跟在她身邊多年也還是那個村子里自小被人打罵大的女子。 “站在老夫人身邊的時候站直了身子,莫要耷拉著腦袋?!贝篼悓ι磉吽械呐右回炇蔷璧?,哪怕這個秀兒看起來并不會影響到她的地位,大麗卻也不肯多教什么。 這樣一個畏手畏腳的秀兒讓她很是滿意,萬一教會了秀兒,養出了野心也是個麻煩。 所以只淡淡提醒了秀兒一句,也不管她會不會,能不能做到,大麗就擺了擺手讓秀兒出去了。能被她挑中作為替身的人自然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這枚棋子翻不了天去。 轉眼的工夫便到了祥緣寺了塵大師開符的日子了。 作為心誠“打動”了了塵大師的姑蘇代縣令吳有才自然是在的,天剛放明,還不到祥緣寺寺門開啟的日子,吳有才便已經在了塵大師身旁了。 這是了塵大師“特意”要求的,也是讓大家看看這位心誠“打動”了了塵大師的姑蘇代縣令,特意給他掌臉的。 掌臉?吳有才下意識的摸了下自己的臉,心說他其實覺得不用掌什么臉,反正他這個代縣令待到年底上頭就會有正兒八經的姑蘇縣令下來坐這個位子了,到時候他就可以再回寶陵摸魚了。 不過了塵大師給臉,他還是不能拂了老人家的好意的,畢竟這也是姜四小姐的意思。 不過話說回來,姜四小姐呢? 在祥緣寺外排的長隊從昨兒半夜就開始了,他卻是昨兒夜里就留在了祥緣寺,姜四小姐一行也是昨兒夜里過來的。 祥緣寺后有供客人暫且歇腳的廂房,因著他的面子,姜四小姐一行暫時歇在了廂房里。 對著一碗清湯寡水的馎饦,香梨面無表情的吃著。 小姐也做過清湯面,可湯水不是雞湯,菌子湯就是看似平平無奇,實則麻煩的古董羹湯,這樣的面湯頭自然鮮美。 祥緣寺的和尚卻是做了碗老老實實的白水湯面,這味道叫養叼了嘴的香梨自然有些咽不下去。 不過小姐說過不能浪費,沒見小姐也將自己的一小碗馎饦吃完了嗎? 香梨認認真真的吃完了馎饦,走到廂房外等著:小姐吃完馎饦就出門消食了,臨離開時特意叮囑了她一句“想自己走走,不要跟來“,話里的意思,作為小姐身邊第一大丫鬟的香梨怎么會不懂? 小姐有事情要做,不要瞎摻和。 不過今日小姐這件事顯然做的有些久了,待到日頭升起,辰時過半,聽外頭祥緣寺大門都開了小姐還沒回來。 了塵大師已經開始畫符了。 即便是在祥緣寺這等佛門**,大多數百姓不會發出太大的動靜聲,可因著今日信徒實在是多,百姓小聲的議論聲還是不少。 聽著百姓的小聲議論聲,楊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心頭有些煩躁。 “老夫人?!鄙砼缘男銉盒⌒囊硪淼倪f過來一顆丸子:那是老夫人多年頭疼落下的病癥,犯病時吃一顆就好了。 這丸子……也是大麗配的。 楊老夫人煩躁的看了眼丸子,搖了搖頭:她還沒有痛到扛不住的時候,實在不想接那個狐貍精的東西。 楊老夫人的馬車就排在前頭,卻并沒有排在第一個。 楊家已經是姑蘇城的土皇帝了,樹大招風,不能給兒子招惹是非。尤其是這一段時日,楊家京城、姑蘇兩地沾上了是非官司,楊老夫人抱著手里的白玉觀音像,神情凝重。 多捐些功德錢,多請了塵大師寫兩張符,護佑楊家順順當當的。 待快輪到楊老夫人時,楊老夫人抱著白玉觀音像下了馬車。 “老夫人?!毙銉耗菑埱逍愕哪槼霈F在了自己的身旁,小心的將她攙扶下了馬車。 即便同大麗有幾分相似,可遠沒有大麗的姿色,看她躬身立在自己身旁的樣子,楊老夫人倒是沒有什么不喜,反而還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這才叫真的乖順聽話又老實。 大麗那不過是個看著乖順聽話又老實的狐貍精罷了。 了塵大師近前自然不能圍著一堆人,是以近前的也只有楊老夫人和秀兒這個“楊二夫人”。 “給我吧!”將老夫人扶下了馬車,秀兒轉身從楊老夫人身邊的老仆手里接過了香火,功德錢等物。 老夫人此次過來是做足了準備的,一匣子自然不輕。秀兒單手接了過來,下意識的咬了咬牙,不忘分出另一只手去攙扶老夫人:“老夫人,小心些?!?/br> 將秀兒的反應看在眼里,老夫人點了點頭,心道:真是個老實孩子!若是大麗怕是會選擇兩手來攙扶她,做給人看,重的東西卻留在老仆那里,直接讓老仆交給了塵大師身邊那些小師父。 事雖小,卻足以看出哪個是真的老實,哪個卻是在做樣子。 被秀兒攙扶著走到了塵大師面前,楊老夫人對了塵大師做了個佛禮:“大師?!?/br> 了塵大師起身還禮,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楊家近些時日是非不斷,這位楊老夫人今日所求怕是不少。 楊老夫人坐了下來,抬頭瞥向站在一旁的秀兒,雖然老實,可有些話卻是不方便叫她多聽的。 “你下去自去走走吧!”楊老夫人說道。 秀兒聞言旋即有些怔神,不過很快便應了一聲是,向一旁的寺林走去。 待走入寺林看不到楊老夫人和了塵大師的那一刻,秀兒下意識的松了口氣。 她已經在楊家被關了多年了,雖說楊家的宅子別苑都極其精美,可這般一關多年,再精美也成了牢籠。 沒成想今日跟著楊老夫人出來,她居然當真有了一刻這樣透氣的機會。 站在寺林里,秀兒貪婪的深吸了一口氣。 松木寺林里有種格外凜冽的讓人心情舒暢的味道。 “怎么樣?是不是很舒服?”一道女子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鮮少見到楊家以外人的秀兒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身子,待到回身看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時不由一愣。 這是個身形胖乎乎的女孩子,不過雖是胖,卻因著那一身欺霜賽雪似的肌膚并不讓人討厭。 看著走過來的女孩子,秀兒本能的后退了一步:倒不是說她對面前這個女孩子的身形有什么意見,畢竟此前她又不曾見過這個女孩子,這女孩子是胖還是瘦著實與她無關。 她只是……有些奇怪。 以這個女孩子這般的身形,若是先前就在這寺林里她應當不至于沒有注意到才是,可為什么之前竟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人?而且……她抬頭看向四周,雖說祥緣寺的大多數師父、了塵大師還有那些信徒都在祥緣寺的正殿畫符幫忙,可這偌大的寺林,她放眼望去怎得除了眼前這個女孩子別的一個人都看不到? 別人也就罷了,那幾個時常不遠不近的看著她,盯著她的楊家護衛呢?都到老夫人身邊去了嗎?沒人管她了? “別看了?!币娝ь^四顧的模樣,女孩子似乎覺得很有趣,忍不住笑了笑,卻還是耐著性子解釋了一句,“這里眼下只有你我兩個?!?/br> 是嗎?她怎么篤定的?秀兒有些發愣,在大麗身邊呆了多年,她已經習慣于對入目所見的一切生出質疑來。 不過入目所見,除了她之外確實沒有別人了,連楊家護衛也不在這里。 她是怎么做到的?鼻間凜冽松木林的味道似乎濃了些,秀兒看著走到近前的女孩子,不由生出了一絲警惕。 “方才楊老夫人可是犯了頭痛之癥?”女孩子顯然不是個喜歡說廢話的人,頓了頓,便開口問了起來,“楊老夫人的頭痛可是自大麗來之后才有的?治療頭痛的隱疾旁的大夫怎么治都治不好,唯有大麗的藥丸才能緩解?” 秀兒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的女孩子,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你怎么會知道?” 姜韶顏看向秀兒,摸了摸鼻子:“你手上有那個藥丸的味道?!?/br> 因為那藥是張神醫第一次布置給她的“課業”,她最后做出的“課業”卻被張神醫扔到一邊當了殘次品。當時大麗小麗被江家人接到了長安,她被大小麗這一對姐妹纏的頭疼,說也想像江小姐一樣跟張神醫學醫,姜韶顏彼時雖然并沒有將自己當成這一片天地之下的人,心里念叨著想回去,可也不會任這對纏人的姐妹再生出別的了不得的手段來,便隨手將那一匣子殘次品扔給她們,同她們說這是張神醫做的。 果然大麗這樣的人便是得了“好東西”也只會用來害人。 不過好在是殘次品,也算不得毒藥,只是會叫人時不時犯頭疼之癥。解藥應當被大麗請人專門拆解過藥丸里的成分了,與她配置的相差不大,一直在用。 女孩子神情平靜,秀兒臉色卻瞬地一白,再次向后退了一步,初時的驚訝之后她回過神來了:面前的女孩子方才說的是“大麗”,語氣斬釘截鐵,她是怎么知道大麗的? “我有我的辦法?!狈路鹗强创┝怂睦锼胍话?,女孩子淡淡的道了一句,而后再次開口道,“秀兒,我今日是來特意找你的?!?/br> 真是半點不喜歡講廢話,秀兒看著空無一人的寺林以及鼻間越發凜冽的松林味,隱隱有些明白面前女孩子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