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金枝(美食) 第135節
上了游船之后看著其內鋪金鑲玉的奢靡以及以及大艙里鶯鶯燕燕身上飄來的香氣,香梨毫不客氣的打了個噴嚏:聞慣了吃食的香氣,這脂粉香怪不習慣的。 不過好在大抵是考慮到林彥不是這樣的人,安排他們的是另一間艙房,這間艙房的布置比起方才瞥到的顯然要低調的多了,其內文房四寶、筆墨紙硯齊全,似是專為林彥這等“正經”男客所備。 因著要暫且安撫一番大艙里的鶯鶯燕燕,段斐先離開了一會兒,林彥這個客便領了主的職,同姜韶顏等人道:“早知姜四小姐出游,我便同你們一道定船了?!?/br> 他雖有事在身,卻也不是那等執拗迂腐的不開竅的。倒不是偷懶,而是腦子動久了,偶爾也要歇息歇息,便趁著節日出來游玩。雖比姜韶顏等人早到了半日,可萬島湖上的游船也早已定光了,幸好碰上了昔日同窗段斐,便上船游湖了。 關于段斐其人,他先前一番說辭倒也算不得假話,當然,不管段斐此等行徑是本就是個風流人,還是不得不為,事情就是他做的,所以他當然沒有胡說八道。 林彥沒有半點愧疚之色。 姜韶顏聞言笑了笑,頓了頓,再次開口,話題卻依然落在段斐身上:“我若是沒記錯的話林少卿出自潁川林氏,在前朝大靖便已是書香名門,潁川當地更有林家的書院,桃李無數,您二位舊識難道是東川王世子年少曾去潁川……” 林彥聽到這里,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姜韶顏,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不知是女子本就心細還是心細的只有姜四小姐,姜四小姐話里的意思顯然就是好奇他是如何同段斐結交上的了。 “潁川雖有家里的書院,我幼時卻是在長安國子監讀書的,否則也不會同崇言認識了?!绷謴┙忉尩?,“段斐雖有封地,在長到弱冠之前卻是留在京城的?!?/br> 東川王一脈到底同前朝有些關系,地位尷尬,此舉未嘗沒有“為質”的意思在里頭,姜韶顏自不用林彥再解釋,也明白過來了。 林彥自詡自己這一番已經解釋清楚了,卻沒成想女子注意的地方總是與男子有些差別,頓了頓,開口道:“那他同季崇言也是同窗?” 這話讓林彥愣了一愣,頓了片刻之后,神情古怪的點了點頭,道:“倒也算是,我等都在國子監讀過書。只是對于崇言,多數人都是有些懼怕的?!?/br> 畢竟是陛下的親外甥,況且崇言那長相出眾又有種莫名其妙的生人勿近之感。 “實不相瞞,我剛認識崇言的時候,他總是獨來獨往的,雖然不是什么紈绔,可京城里那些紈绔子弟彼時在國子監沒有一個見了他不怕的?!绷謴┱f著嘆了口氣,“我一開始也覺得他性子有些古怪,不過久了便發現不是這么回事?!绷謴┱f著給出了四個字,“心境少年老成,看我等自然如同在看稚童一般?!?/br> 當然,這等心境面對楊老狐貍這等人物時顯然是一件好事。 “段斐也是紈绔之一,見了他自也是怕的?!绷謴┱f到這里,忍不住抬眼特意留意了一番女孩子的反應,見她神情如常,不由松了口氣。 只是還不待他繼續開口,一道聲音便自艙房外響了起來。 “林彥你說我見了誰怕呢?”段斐說著自艙房外走了進來,朝姜韶顏抬手施了一禮,“姜四小姐?!?/br> 姜韶顏朝他還了一禮。 林彥涼涼的瞥了他一眼,道:“說你見了崇言怕?!?/br> 聽到“崇言”兩個字,段斐臉色變了變,咳了一聲,忙轉移開了話題:“好漢不提當年勇,此事不提也罷!對了,姜四小姐,你那個年長的管事一會兒的工夫釣了好些魚了,要不要過去看看?” 游萬島湖本就是為了觀景吃魚而來的,姜韶顏沒有再問季崇言的舊事,跟著段斐一行人出了艙。 說話的工夫,在船尾垂釣的白管事身邊的水桶里已然有好幾尾兩三尺的大魚了。 “白管事!”姜韶顏喚了正專心垂釣的白管事一聲,正要開口,一旁斷案如神看向湖面的林彥突地臉色一沉:“湖里有東西!” 第二百八十八章 落水 年紀漸長沉迷釣魚本是為了修身養性的,可這般個釣法,白管事拭了拭額頭的汗,接過姜韶顏遞來的枸杞水補了一口,心中忐忑不已。 看著被人合力弄上來的泡腫的尸體,白管事面如土色。 釣魚釣上了一具尸體,這換誰受得??? “小姐?!毕憷鎽n心忡忡的靠在姜韶顏身邊,半步都不肯移開。 白管事看了眼素日里咋咋呼呼的小丫鬟的反應,嘆了口氣:看來不止他這個老的受不住,如這樣的年輕人也一樣。 香梨看著那一桶釣上來的活蹦亂跳的魚,咽了咽口水,道:“晚上……晚上還能吃魚嗎?” 白管事:“……” 原來香梨是因為這個緣故受不住。 再看一旁神情平靜的姜韶顏,難道受不了的只他一個? 在水面上一番折騰,甚至出動了游船里備下的小漁船才合力將尸體弄了上來。 這般一番大動作,再加上適逢重陽佳節不管是湖面上的游船還是湖畔的游人皆有不少,想來萬島湖里釣出尸體的事很快便會傳遍整個江南道了。 這種事……姜韶顏也是頭一次碰到。 看著神情鎮定自若的指揮人將尸體弄上來,因外出游玩未帶仵作在身邊,自己自隨身攜帶的包袱里掏出手套手的布就蹲下來檢查尸體的林彥,姜韶顏默了默,忍不住道:“我曾看過一個話本子,里頭那破案如神的判官也是走到哪兒,哪兒便有案子的?!?/br> 正蹲在地上搬弄尸體的林彥手頭的動作一頓:這話真是耳熟,取笑他走到哪兒哪兒都有案子這種話有個人也曾經說過。一想至此,林彥便忍不住看了眼一旁的女孩子:真是相識的越久,越發發現這姜四小姐同崇言的想法有些時候真是驚人的一致呢! 接下來就是林少卿順手兼祧了仵作的活,簡單驗了下尸:只知道死的是個男的,五十來歲的樣子,人也瘦小,臉因在水里泡的久了,看不清了。背部有刀傷,似是陳年舊傷,而且傷可及骨,想來那一刀險些要了命了。 雖然背部刀傷的特征明顯,可一時半刻應當也沒有那般容易找到人的。 好好的觀景游湖遇到了尸體,即便段斐這大船適合游湖,卻也不好繼續玩下去了。 “姜四小姐!”林彥也有些不好意思,他雖然有時候確實容易撞上案子,可難得出來散一回心,遇到案子就著實不是他的本意了。更何況,本是好意請他們一同上船,如此一攪和明日一大早大家估摸著就得提前回去了,確實叫人有些不好意思。 “明日……” 他才說出兩個字,對面的姜韶顏便開口道:“林少卿放心,我省得,正事為重?!?/br> 游玩什么的自然不會比命案更重要。 聽女孩子如此說來,林彥松了一口氣,正想再說什么,聽船艙外突然響起了一陣嘈雜聲,還不等眾人有所反應,只聽外頭“噗通”一聲。 正在說話的兩個人俱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正想說話,聽外頭嘈雜的尖叫聲響了起來。 “世子落水啦!” “快來人救世子!” “你們是什么人,居然膽敢對世子……??!” 那一聲驚呼伴隨著“噗通”又一聲的落水聲響起,外頭驀地一靜,似是被動手之人的動作驚到了。 船艙內的姜韶顏和林彥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不意外的在對方的眼里看到了一絲驚異之色。 姜韶顏默了默,下意識的脫口喃喃:“也不知是什么人居然敢在東川王世子的船上對世子動手……” “而且好大的膽子,”林彥吞了口唾沫,跟著點了下頭,道,“被人質問直接將質問的人踹下了水,如此大的膽子,林某平生就沒見過……” 船艙的艙門被推開,有人帶著一身夜深露重從外頭走了進來,面上滿是冷意。 不過這冷意在看到船艙里端坐的女孩子時頓時消散了不少,面色也柔和了下來。 不等船艙內錯愕不已的眾人開口,季崇言的目光便落在姜韶顏的身上開口了,聲音清冷中沁出了幾分柔和:“姜四小姐!” 季崇言。 他一身墨色長袍,風塵仆仆的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 前幾日才聽說他剛從長安出發,沒成想今日卻已經出現在了這里。 “崇言,你怎么找到的這里?”先一步回過神來的林彥開口奇道。 季崇言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道:“我今日暮時到的晏城衙門,聽說你來萬島湖了,便趕了過來。臨近萬島湖的路上聽說人釣魚釣到了一具尸體,我想著多半又是你招惹來的案子,便過來看了看?!?/br> 林彥:“……” 就說他說出的話同姜四小姐一個樣,明明身處天南地北,若不是知曉這二人沒在一處,他都要以為這二人提前說好的了。 這樣不約而同的相似和默契,讓他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個詞——心有靈犀。 季崇言這話一出,那廂先前便說過這話的姜韶顏忍不住抿唇莞爾:看來這位玉面判官林少卿招惹案子之事不是頭一回了。 外頭的嘈雜聲愈發明顯,雖說沒有親眼看見,不過從外頭的嘈雜聲中也能想象的到外頭七手八腳亂七八糟的情形。 看著身后帶著的盧和一個她不曾見過的護衛的季崇言,姜韶顏有些不解:“那個東川王世子怎么落水了?” 其實關于東川王世子怎么落水的,船艙里的眾人心里都隱隱已然明白過來了:畢竟敢對東川王世子動手,又這般霸道的被人質問連質問的人一同踹下水的,這萬島湖上敢這么做的估摸只面前這位一個了。 姜韶顏不解的是季崇言怎么會突然這么做的:他的出身確實傲然于人,就如林彥所言的那樣,京城里的紈绔子弟沒一個敢招惹他的,可在姜韶顏看來,季崇言不是那等蠻不講理、隨心所欲之人,會這么做應當有他的理由。 對她的不解,季崇言卻沒有如以往那般認真解釋,聞言只道:“他腳滑落的水?!?/br> 這解釋……林彥抽了抽嘴角,忍不住道:“那個質問你的怎么也落水了?” “腳下也滑了?!奔境缪岳渲樥f道。 這解釋……還不待眾人開口,段斐氣急敗壞的聲音便自船艙外響了起來。 “姓季的,你胡說八道!”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解 段斐聲音突然響起,姜韶顏忍不住再次看向季崇言。 感受到女孩子的目光,季崇言朝她笑了笑,解釋道:“這天下姓季的不少,他說的許是季崇歡?!?/br> 只可惜這解釋太過蒼白無力,隨即便被外頭氣急敗壞的段斐戳破了:“誰去管那整日吃飽了沒事做的繡花枕頭?” 被人攙扶進來的段斐不復白日里的講究體面,渾身上下的衣袍濕漉漉,頭發更是亂糟糟的貼在頭上,看起來狼狽不堪。 不過此時段斐卻無暇講究身上的體面,氣急敗壞的看向季崇言,敢怒不敢言,哦不,抱怨問個緣由還是敢的:“你到底講不講道理?我不過同你說個話,你便將我踹下水?我段斐哪里得罪你了?” 季崇言沒有立刻回他,只是看向身旁的姜韶顏,見女孩子轉頭朝自己望了過來,目光對視間,他頓了頓,突然難得的生出了幾分想要同段斐講道理的心情,是以抿了抿唇,開口道:“你找我說的話可敢在這里再說一遍?” 有些事情他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卻還是在乎她怎么看的。 他不想讓這個女孩子生出什么誤會來。 這話讓段斐愣了一愣,眼神下意識的躲閃了一下。 這反應,讓林彥忽地生出一股不妙之感,想到今兒請姜四小姐上船時段斐的反應,忙開口厲聲道:“段斐,你說了什么?” 崇言的心思他自不能在外亂說,畢竟這種事是私事,所以見到姜四小姐一行人沒有游船時,他只對段斐道姜四小姐是他同崇言在江南道認識的朋友,而沒有說姜四小姐是崇言心上人,這段斐莫不是…… 果不其然,在崇言臉色黑的都能滴出水來的情形下,段斐開口了:“我不就是問了問崇言姜四小姐的事嗎?”段斐說著看了眼一旁的姜韶顏,顯然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么問題,“我年紀也差不多了,父王叫我留意世子妃的人選。我一貫是個不喜被人管束著的,姜四小姐這般一瞧便是個心寬體胖的。不如我兩湊一湊,成親之后各管各的,豈不逍遙?” 他直至此時仍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么問題,這姜四小姐在京城同季崇歡那個吃飽了沒事做的繡花枕頭的事誰不知曉?季崇歡除了那張臉還算能看還有什么別的本事?可見這姜四小姐顯然也是個看臉的。 段斐自詡自己這張臉也能看,要不然姜四小姐今兒初見自己時怎會盯了自己那么久? 恰逢近些時日被父王盯著選世子妃盯的難受,段斐就生出了這等主意。 左右姜四小姐看上的是臉,他倒是不介意自己的臉給姜四小姐多看看的!而他對自己如今的逍遙日子委實很是滿意,要在尋常的大家閨秀中找個不管自己的實在有些麻煩。 倒是姜四小姐的出現讓他有了主意,只要姜四小姐不管他,她要看便看就是了。 段斐覺得自己這個想法一點問題都沒有,不過因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得罪的林彥,自打上船之后,林彥便沒有離開過姜四小姐三丈之外,他實在是尋不到機會同姜四小姐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