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黃粱 第104節
燕京的冬天從來干而冷,夜晚的時候常能聽見呼嘯的冷風。 沒有人陪著說話的時候,孤獨和冷風一樣,震耳欲聾。 安靜的臥室里,沈頤洲已躺了很久很久。 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外面忽的放起了燦爛的煙火。 他目光專注地看著,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他快忘記了那天晚上他們在窗邊說了些什么。 心頭沉悶得難以呼吸。 沈頤洲掀開被子,下了床。 臥室的窗戶被完全打開,冷風灌入。沈頤洲站在窗口,望著遠處被照亮的天空。 良久,他垂手,拿起了身側的手機。 沉悶的一段等候音,他聽見那端傳來了梁風的聲音: “喂,我是梁風?!?/br> ell走來身邊,遞給她明天去參加活動的時間表。梁風指指電話,起身走到了安靜的試衣間。 房門輕輕地合上,她幾乎聽得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她有多久沒聽到過他的消息了?自從上次他那通不明不白的電話之后,梁風回撥過幾次,但是都沒有人接聽。 知曉他們早就不可能,可還是在他給出那套房子之后感到心臟隱隱作痛。因他和洛生徹底分開,也是給了洛生一套房子。 痛苦,也接受,并如常地繼續生活下去。 卻沒想到他再次打來了電話。 昏暗的試衣間里,梁風靠在一側的墻壁上緊緊握住手機,聽見他很輕的笑聲,問她:“在忙?” “不忙?!彼草p聲答。 “我看到你的賬號了?!?/br> “哪個?” “ins,你自己設計的衣服?!?/br> 未開空調的試衣間里只有幾度,梁風卻手心微微發汗:“你怎么知道的?!?/br> “我一直有在看你的臉書動態,看到你提到這個賬號的?!?/br> 他語氣平淡如常,似是根本不覺得這舉動有什么問題。 梁風心跳加重,聲線幾乎漂?。骸澳恪瓰槭裁纯??” “因為喜歡,”他發出低而緩的笑,“我不是一直都很喜歡嗎?” 呼吸變成奢侈。 國內幾點了? 梁風記得倫敦現在是晚上七點半。 那國內呢? 國內是凌晨三點半。 “沈頤洲,很遲了?!?/br> 電話里卻傳來很輕的呵笑,似根本不在意:“屋子外面在放煙火?!?/br> 梁風嗓口哽咽,根本不知如何應答。 短暫的一段沉默,她才問:“……把你吵醒了嗎?” 沈頤洲望著煙火不再升起的夜空,回道:“是啊,睡不著。要不然你給我講個故事?” 梁風安靜地看著自己面前的白墻,穩住呼吸。輕笑道:“好啊?!?/br> “有一個小女孩,她住在一個開滿紅色野花的山坡。每年夏天野花盛開的時候,她都會用花液染紅自己的十個手指。大拇指與食指撐開,雙手合成一個長方形,透過這扇‘窗’,就能在山坡上找到一只彩色的小狐貍?!?/br> “每年夏天,她都能找到一次小狐貍。小狐貍就會滿足她一個愿望。直到小女孩長大之后搬離山坡,她就再也沒見過小狐貍了?!?/br> 電話里,傳來安靜的呼吸聲。 梁風不確定沈頤洲是否還在聽:“沈——” “她沒想過要把那只狐貍抓起來?” “抓起來……做什么?” “這樣不就一輩子都能許愿了嗎?” 梁風愣怔了片刻,忍不住輕笑出了聲。 是了,是那個翻云覆雨皆由我心的沈頤洲了。 笑容淡淡地散去,也察覺到心里無聲的酸澀。 多久沒有這樣平和的、不參雜任何冷槍冷劍地和他說過話了? 梁風輕輕抿了抿嘴唇,她想說再見,可怎么也說不出口。 電話那頭,沈頤洲安靜了好一會。 忽然說道:“我也還給你一個故事?!?/br> 梁風屏息。 “一個很俗套,只有一句話的故事?!?/br> 沈頤洲關上窗戶,重新坐回了床邊。 目光輕輕落在沙發上那件煙灰色西裝上。 淡聲開口:“有個老頭要死了,他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他唯一的兒子結婚?!?/br> 他說完這句,就再沒開口。 梁風緊緊握住電話,卻遲遲等不來下文。 無聲的空白,像一把高高懸起的利劍。 他停頓的時間越長,越叫人無法控制地惶然。不敢卻又忍不住地遐想。 心臟似在耳邊砰砰炸裂,良久,梁風聽見自己近乎破碎的聲音,問他: “那他兒子,后來……結上婚了嗎?” 電話里,沈頤洲很輕地笑了笑。 “不知道,我還在問?!?/br> 作者有話說: 100個紅包! 第56章 五十六/“我想過你?!?/br> 電話那頭, 傳來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空白。 沈頤洲想,是否一切其實只是他的幻覺。 又或者,那些曾經存在過的東西早已隨著時間消逝了。 他目光從那件煙灰色西裝上緩慢挪開, 沒什么情緒地笑了笑,正要開口,忽然聽到了電話里一聲巨大的關門聲。 而后就是呼嘯的風聲, 混雜著她斷斷續續的回答: “我現在就回家拿護照?!?/br> - ell在路上打來電話, 問梁風為什么要推掉明天的活動。 梁風無法回答,只能說對不起。 她當然比ell更要知道那個活動的重要性,品牌方組織的線下活動,第一次邀請了她。有不菲的活動經費,也有很大的之后繼續合作的可能。 她需要錢, 她太需要錢了。 可在沈頤洲對她提出請求的那一瞬間, 所有顧慮也可以在瞬間化為虛無的灰燼。 因他從未向她提出過任何的請求,更因她其實從始至終都虧欠他。 于是,一路出租車回到家里,梁風翻出了自己的護照。 最快飛去倫敦的機票,今晚還有兩張。那個她從前絕不會去考慮的頭等艙, 在此刻被她毫不猶豫地買下。 而后, 從柜子里迅速翻出一只包, 證件、一些簡單的衣物、充電器被丟進去, 梁風拎起包,又看了一眼屋內沒有未關的電器,而后便關燈走出了房門。 重新叫車去機場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心跳聲大得出奇, 她努力想克制地平息一下情緒, 卻發現根本是無濟于事。 太多太多叫她足以發瘋的情緒。 他父親還好嗎?他還好嗎? 電話里聽起來還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 可她太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了。越是痛苦越是悲傷,他也就越會欲蓋彌彰。 傷心嗎?一定很傷心吧。 梁風還記得那年冬天時,他說要帶自己去看他的父母。如果他真的完全不在乎他們,也不會說要帶自己去見他們。 目光望向窗外逐漸暗下去的天色,眼淚無法自控地涌出來。 知道自己沒這個資格,可還是想立馬飛到他的身邊抱抱他。情緒愈發地噴涌而出,梁風粗糙地用掌心把眼淚擦干,不想叫別人發現。 約莫一個小時的車程,出租車抵達的機場。 梁風拎著包一路快走,順利地過了安檢。夜晚的機場依舊人來人往,梁風在登機口附近找了個位置坐下。 這才重新拿出手機,發現沈頤洲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問她回來的時間,他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