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渡 第25節
“老施,我陪你去!” 何疏惦記施從達剛才那詭異一笑,尋思跟過去看看。 他趁施從達沒注意,扭頭朝廣寒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跟上,后者正蹲在地上看坑,正好抬頭看見何疏這副神色,就問:“你眼睛抽筋了?” 何疏:……這人看著聰明,實際是個傻子? 他見施從達回頭看來,忙道:“沒事,你在這里等我們?!?/br> 廣寒無可無不可點頭,又用手機去照手里的佛牌。 剛才施從達跟何疏兩人搏斗,施從達被廣寒撂倒,佛牌也隨之掉落坑里,被廣寒拿起來端詳。 何疏見他跟自己完全心無靈犀,又不想“打草驚蛇”,只好扭頭跟施從達一道離開。 “老施,你們在這設崗亭,又二十四小時把守,會不會太招眼,反而把嫌疑人都嚇跑了?” “鄭氏現在本來就因為稅務的問題在接受調查,這外邊都知道,多的你別打聽,跟案情有關,我也不會說?!?/br> 何疏不知道施從達他們為了引蛇出洞還特地設了個局,他本來就是為了試探施從達有沒有被鬼上身,隨口問的,見對方神智還算清醒,也就沒再追問。 “老施,我發現你這姓還真占便宜,以后還是喊你施隊吧!對了,你大學的時候,師弟師妹怎么喊你,施師兄?會不會有個結巴的,一見面就施施施施施半天沒施出來?” “你這些笑話,在我畢業剛進單位那半年就聽過無數次了,我問你,剛才余年的,那啥,是真的,對吧?” “那啥是啥?” “你知道我說的是啥!” …… 兩人插科打諢,幾步路工夫,很快就到臨時崗亭了。 內外的燈都滅了,手電筒照進去,本來就很小的空間立馬被照得清楚。 小劉確實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施從達喊了聲:“小劉?” 后者肩膀微微一動。 兩人莫名松口氣。 還能動,那就不是死了。 啪。 外面傳來響動。 聲音不大,有點沉悶,像麻袋倒在地上。 施從達隨即出去察看,身影很快繞到崗亭后看不見的地方。 何疏則上前推醒小劉。 小劉動了動,發出含糊呻吟,揉著腦袋抬起頭。 何疏去摁崗亭內的電燈開光,沒反應,手機拿在另一只手里,手電筒正好照在小劉身上,照出一張眼睛流膿腐爛,滿是坑洼血洞的臉! 饒是何疏膽子再大,也不由嚇一大跳,邁步就要后退,小劉已經獰笑朝他抓來,手指瞬間幾乎戳上他的眼睛! 第23章 何疏伸手去擋,一面扭身就跑,結果眼前黑影閃過,一雙手掐上他的脖子往后推,身后的小劉指甲已經戳進肩膀。 針刺般的疼痛讓何疏想要叫出聲,但他的聲音卻被前面施從達那雙手死死扼住,兩人力氣奇大,前后夾擊,何疏逃無可逃,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噴上施從達的臉,趁著對方動作微滯,趁機向前猛撞,腦袋撞上對方鼻子,何疏聽見咔嚓的細微聲響,施從達鼻梁應該被他當場撞斷了,后者卻僅僅是退了幾步,又上來掐住他的脖子,力道之蠻橫,加上后面小劉的挾制,何疏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手機在混亂中掉落,手電筒的光映照在施從達身上,竟隱約照出另外一個人的臉。 那張臉帶著點埋怨疲憊,嘴角卻微微揚起,形成極為詭異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何疏覺得那張臉有點熟悉,仿佛在哪兒見過。 中元節那天晚上,他載了一個女客。 那個看似尋常的女客人,開啟了他最近一系列跌宕起伏的經歷。 思及那個早就被窅魔附身,差點還讓他著了道的女人,何疏不由打了個激靈。 “我一直在找你……” 他聽見幽幽音調從施從達一張一合的嘴巴里發出來。 “你這張人皮,我很喜歡,借我用一下好不好?” 那音調非男非女,似在空曠傳來,回音層層起伏,到他耳朵里已經剩下虛有其表的幻象。 當然不好! 但何疏根本無從抵抗,他雙手被小劉從背后緊緊抓住,喉嚨也被扼住,只能艱難徒勞無功地喘氣,如時日無多等待最終審判降臨,眼睜睜看著死神落在自己面前,鐮刀一點點下移,感覺到寒冷鋒芒的頭皮瞬間發麻炸開! 他分不清這是幻象,還是現實,他只知道自己再不反抗,就會死在這里! 何疏再也顧不上自己金盆洗手后的禁忌,張開嘴巴,用盡全力迸出一個字—— “破?。?!” 言法道這種寓威力于聲言之中的秘法,過剛易折,一般人天賦不足,得不到入門之法,就算僥幸能學會,身體也很難承受其反噬,這就是何疏雖然天賦過人學了點皮毛,但他外公卻一直不允許他輕易使用的原因。 當年年少輕狂,何疏自以為身體素質過硬,能駕馭得了這門法術,結果有一回危急萬分,差點喪命,從那之后還落下心臟不好的毛病,他這才收斂了些,金盆洗手之后更是避如蛇蝎,碰也不再碰。 但此刻,何疏別無選擇。 這個字一出口,他就感覺耳邊嗡的一聲,像什么東西劇烈爆炸之后帶來的耳鳴。 周圍倏然大亮,隨即又暗下來,所有景物瞬間如琉璃破碎,化為齏粉。 他親眼看見施從達的臉扭曲融化,最終整個人消失在面前。 后面那雙抓住自己的手臂也沒了,他腿一軟,直接往地上一坐,手不由自主按住胸口。 心臟跳得前所未有的快,就像安了個發動機在里面,突突突地一直傳到耳朵里,喉嚨甚至有股腥甜涌上來,急于找個發泄出口,何疏苦笑,心知這是自己用了言法道的后遺癥,他沒敢讓這口血吐出來,不然后面又會有第二口,沒完沒了,更加麻煩。 危機短暫解除,卻又沒有完全解除。 他坐在崗亭外面,施從達歪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原本應該趴在崗亭里邊睡覺的小劉,此刻卻站在不遠處,臉上黑氣氤氳,一步步朝他走來。 對方被窅魔上身了。 何疏不知道窅魔是什么時候跟到這里來的,又是什么時候cao控了小劉的神智。 但仔細想想,這一切不奇怪。 從中元節到冬至這段時間,是全年陰氣最重的時間段,窅魔本來就盯上了他,這附近埋過余年尸體,陰氣只會更重,加上大半夜的,小劉值班打瞌睡,心神恍惚,是幾個人里最容易被侵入的。 窅魔不是尋常鬼魅,它更善于發現人心弱點,只要露出一丁點縫隙,它就能立刻鉆進來,如病毒如細菌,無孔不入,防不勝防。 “從第一眼看見你開始,我就很喜歡你?!?/br> 小劉用幽幽的語調,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你為什么不喜歡我,一見我就想跑?” 小劉跟何疏唯一的交集,就是剛才何疏過來時,跟在施從達旁邊跟他打了聲招呼。 此刻他說出來的話,肯定不是作為小劉的身份。 而是,窅魔。 “喜歡一個人也許有很多理由,你喜歡我,說明我英俊幽默,富有魅力,但是不喜歡一個人,卻不需要任何理由?!?/br> 何疏滿口胡言道。 他看似鎮定,老神在在,實際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現在小劉只需要一榔頭,就可以送他去見太上老君。 但小劉沒有使用任何暴力利器,何疏很清楚,因為對方想要一個完整的自己。 一具完整的軀殼。 自己的生辰八字,特殊天賦,對于有些東西來說,就是難得優秀的容器。 甚至他的生魂,對一些心懷叵測的人而言,也是煉制陰毒東西的材料之一。 “你現在的身體太弱了,承受不了你的天賦,你不覺得可惜嗎?你難道愿意一輩子這樣平庸碌碌嗎?我知道你以前跟人合伙開過工作室,因為同伴的死,才選擇退出,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讓你擁有更強大的力量,幫你給人算命改命,到時候多的是人捧著錢過來找你,以前那些你見都見不上面的人,一個個都要過來跪著求你,求你看他們一眼,施舍他們幾句金玉良言,指點他們解決困難,難道你不想過這樣的生活嗎?” 小劉緩緩說道,像沾著蜂蜜的誘餌,引著無知動物往坑邊走。 何疏知道小劉說的是真的。他開工作室那幾年,的確也見過不少大師被富豪捧著,政商名流排著隊上門求助,平日那些只能在熒幕上出現的大明星不惜放下身段拜師拜干爹,只求大師高抬貴手指點迷津,錢對這些大師來說,簡直就跟自來水一樣,擰擰開關就有了。 “我這人呢,小富即安,知道自己沒有大富大貴的命,日子過得去就行,太大的責任扛不起,也不想扛?!?/br> 何疏一邊跟他耍嘴皮子拖延時間,一邊暗急廣寒這家伙怎么還沒出現。 以對方的能耐,不可能這時還沒發現問題趕過來。 小劉卻沒有耐心跟他耗下去了。 “想與不想,你現在說了也沒用,等真正誘惑上門,你自然會知道自己的選擇?!?/br> 他沖何疏露出詭異笑容—— “現在就讓我來幫你一把!” 何疏只覺眼前身影一閃,小劉倏地撲上來將他壓倒,雙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兩張臉貼得極盡,幾乎是鼻尖對著鼻尖,但何疏卻完全感覺不到對方呼出的熱氣,只能看見小劉眼睛被黑霧占滿彌漫,濃郁得流溢出來,比霧濃比水愁,緩緩流向何疏的眼睛。 要是被這些黑霧沾上,神魂就會被侵蝕吞并,何疏哪里敢讓它得逞,拼了命地想跑,但他整個人被按在地上,后腦勺著地,再退能往哪里退,黑霧距離他的眼睛只有零點零一厘米! 吼?。?! 仿佛天地震動,何疏感覺小劉身形劇顫,下一秒整個人往后飛起,重重跌落在地上。 黑霧也從他身上被震出,又迅速回攏,只是睜眼看來,依舊是沒有眼白的全黑。 他面露怨毒,望著站在何疏后面的廣寒。 黑色衣角無風自揚,廣寒面容如風沙日復一日雕刻出來的冷峻。 面對窅魔滔天怨氣,他只有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