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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靈搖了搖頭,很快又反應了過來:“您是說,蓮醫生是故意這么說的?難道她是北洋政府的人?” “未必?!鳖櫝褐匦略诖策呑?,道,“若是那樣,她大可直接向鄭如呈揭發我們,何必多此一舉?!?/br> “那就怪了,若是假消息,她用意何在?若是真消息,她又是從何得知?” “是真是假,去看看就知道了?!鳖櫝簩⒄鄢梢恍K的報紙遞給她,后者接過去,就看到那一小塊正是報紙上的一個版面,刊登著浦江飯店舉辦舞會的消息,邀請了各界名流,時間就在今晚。 是夜,浦江飯店門外停了一排的黃包車,不時還有幾輛馬車和摩托,車上下來的多是些官宦人家的太太先生,再不就是有頭有臉的商界名人,還有位高權重的軍閥世家,總之能進這浦江飯店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人物,這一點從來往人華麗貴重的衣衫便可見一斑。 上海人好似都不怕冷,舞會上漏胳膊漏腿的大有人在,老板娘恐搶了風頭,便只穿了一身規矩平實的藏綠色長裙,上身是流行的收腰短襖,喇叭管袖子,抬手間便露出一大截玉腕,風情自在。 既是她的場子,她也得格外上心些,凡來人都是要由她一一查看過請柬的,正對付完委員的姨太太,迎面來了兩個人,一人穿著直挺的西裝,周身氣質非凡,面容俊逸,見到她先是頷首招呼,一手遞給她請柬:“勞您招待了?!?/br> 他的聲音溫吞而輕緩,似乎與這樣紙醉金迷的環境格格不入,指節分明的手指捏著請柬的一角,坦然而不唐突地將請柬遞到老板娘的面前。 老板娘低頭看了眼,臉上立即掛起了笑意:“哎喲,秘書長的人,顧先生請?!?/br> “這位是.......”她又看向緊隨其后的另一個人,這人一襲樸素的灰白色長衫,行步間卻愣是穿出了極富姿態的貴氣,近乎病白的皮膚更清晰地襯出瞳色的異于常人,他人極美,又鋒利地叫人過目難忘。 老板娘心里犯起了嘀咕,要說這是哪家新得的寵兒,卻又覺得這人的周身氣質萬不會屈居人下,可若說這是哪家的少爺先生,上海這大點地方,這般漂亮又傲氣的少爺,怎會不為人知。 她仍在暗自腹誹,顧澈開口打斷了她的胡亂猜想,神色間似有笑意,讓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我朋友,姓溫” “哎呦,原來是溫先生?!崩习迥锴敢獾匦α诵?,看向顧澈道,“說起來,顧先生看著有些面熟,好似見過?!?/br> 上海是個很洋氣的地方,人也大多是別有情調的雅致,就如同顧澈給人的感覺一般,細膩周到,乍一看他倒頂像個地地道道的上海人。 只是細看下,尤其當一開口便能察覺到不同的,上海精致,卻太年輕,這里有古街長巷的莊重,又有層樓聳立的洋潮,加之太多西洋的氣味浸染,黑眼睛的,藍眼睛的,綠眼睛的,棕眼睛的,一句接不上一句,前話對不上后話。上海這個才剛及笄的姑娘調和不來,索性就只能亂著,藍眼睛的穿上旗裝,黑眼睛的跳起踢踏,亂成一團,貴氣里夾雜著不合時宜的輕浮。 而顧澈卻只學去了上海的皮,內里亂糟糟的骨又被他剝離出來,倒有了自成一派的端莊,明眼人瞧見了,準不會把他當作上海人看的。 “去年來過上海,有幸在貴地參加過晚宴,確實有過一面之緣?!鳖櫝航忉尩?,卻不預備多說,眼看又來了人,他便體貼順著話道,“我們來得晚了,也該去打招呼了,您忙著?!?/br> 老板娘以為他們要去和秘書長寒暄,忙指了指大廳中間的男人,道:“秘書長已經先到了,您二位請?!?/br> 顧澈并沒有打招呼的心思,只是領著溫十安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下,大廳中間的幾位都是各自行業里的佼佼者,來人都皆忙著去附庸討好,一時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顧澈便歪著身子和溫十安講話:“十安應當還認識今天攢局的主呢,姓譚,宮里的親戚?!?/br> 宮里的親戚在上海并不多見,這個姓更是不常見,幾乎就只有一個選項。 “他他拉氏?” “不錯,今天這東道主是已故永和宮娘娘的表兄,如今上海最風光的就是這位王爺了?!?/br> 溫十安附和著點了點頭,道:“說起來,頭兩年宣統帝遜位前,才追封了瑾妃娘娘為端康皇貴太妃,若不是珍妃娘娘走得不體面,怕是現在他他拉氏要更風光呢?!?/br> 大廳里放著舒緩的華爾茲,只是溫十安聽慣了京戲昆曲,一時間倒覺這樣的曲子索然無味,陸陸續續才有不少身著華麗裙擺的姑娘們進場,還未到跳舞的時候,顧澈伸手要了瓶酒,邊斟酒邊對溫十安道:“我就不喝了,誤事?!?/br> “那可惜了?!睖厥矅L了口酒,道,“不愧是皇親,這酒可是宮廷宴用的燕酒?!?/br> 喝光了手里的酒,他頗有些回味,又想再倒一杯,顧澈瞧著他耳朵泛紅,伸手想替他倒酒,這時有人從他身側彎腰說話:“哎喲,果真是顧先生!” 顧澈扭頭一看,居然是蓮。 “蓮?你怎么在這?” “這話該我問你才是?!鄙徸匀坏刈谒韨鹊囊巫由?,又彎著腰越過他向溫十安打招呼,“這位美人先生也在啊,溫先生好?!?/br> 蓮今天穿著白色的收腰短襖,下搭藍色的齊膝百褶裙,白絲襪也堪堪齊膝,隨著她坐下的動作,露出膝蓋及大腿的一片花白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