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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皇叔不僅算準了皇帝接到通知后會趕往荷花池,甚至連蕭玨的脾氣和反應都猜的八九不離十。其心思之玲瓏精巧,簡直讓人望塵莫及。 不像他,太后倏然處置了蕭玨之后,他便已然亂了陣腳,依舊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進退。若不是江元夕出手把他帶走,再繼續在那里待下去,估計陳貴妃和皇帝的怒火都會牽扯到他身上。 不止有謀略、有膽量,且心思細膩、思慮周密。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讓人忍不住從心底里欣賞。 嬤嬤雖然沒聽懂蕭慎的意思,但出于對他的信任和依賴,還是本能地附和道:“小主子說的是?!?/br> 蕭慎微微點了點頭,目光依舊落在那個逐漸遠去的背影上,許久,緩緩垂下眼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又悄悄捏緊。 總有一天,他也要像小皇叔和元夕哥哥一樣,可以擁有運籌帷幄的本事,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身邊所有想保護的人。 —— 天色將晚,層層疊疊的紅霞將逐漸西沉的太陽掩住大半,堪堪掛在屋頂的塔沿下,將落未落。遠遠看過去,一側的宮墻都仿佛洇在這片火紅的霞光里,仿佛剛畫好的彩畫一樣,帶了一絲濃墨重彩的美。 南圣太后心疼自己兒子受了委屈,命御廚做了許多精致的菜品,由于不擅拒絕,陸馳只好低頭猛吃,一不小心就吃撐了。 離開壽康宮的時候,都是被魏進攙著走出來的。 主仆二人一路從韶華街拐進承德門,經過永盛長街的時候,陸馳略有些散漫的目光無意間落在某處,倏然頓了一瞬,緊接著整個人都怔住了。 注意到自家主子的異常,魏進不由得也跟著停下腳步,順著蕭祁的視線看過去。目光落在靜靜地站在正德門一側的身影上時,心里暗叫一聲不妙。 “爺,今兒天色晚了,再耽擱宮中該宵禁了..”魏進小心的斟酌著用詞,話說到一半,視線轉向自己主子,不由得愣了一下,后面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蕭祁在哭。 雖然臉上的情緒依舊淡淡的,但眼淚卻跟不要錢一樣,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爺..”魏進有點慌了,跟在蕭祁身邊這么多年,第一次看見他哭,還哭得這么慘?;艁y無措下,只好笨拙地說著好話,“您別哭啊,若是想上前去打招呼,咱們過去就是了..耽誤了時辰,大不了今晚不回去了..” 陸馳的視線從遠處那人的身上挪開,落在了魏進臉上,眸中毫無情緒,眼淚卻依舊沒有任何停下來的趨勢。 “什么?”陸馳怔愣了一下,后知后覺地抬起手蹭了蹭自己的臉,看到指尖的水痕之后,略怔愣了一下,眸中有一絲啞然。 沈長風死后,蕭祁懷揣著兩個人最終還能見面的希望,獨自在邊疆生活了七年。這些年來,他不敢對自己的身體有一絲的苛待。即便清楚身上的毒沒有任何解掉的希望,依舊認真配合那些郎中和解毒高手,積極參與治療。 怕的就是死后沈長風會因為他沒有好好照顧自己而賭氣,不跟他見面。 可即便他那么努力的想好好活著,卻還是在二十九歲那年悄無聲息地死在了沈長風的墳墓旁,尸體一直到天亮才被沈長風的心腹找到。 那些心腹雖然是奉身沈長風的遺命才留在這里照顧蕭祁,但這么多年朝夕相處下來,也早將蕭祁視為自己的主子。此刻看到他倏然離世,心中雖然不舍,但也只好忍著悲痛,按照蕭祁跟他們提過無數次的要求,將兩人合葬在了一起。 知道大梁是兩人的傷心地,所以墳墓便直接建在了邊境,他們一直居住的地方。 可不知哪里出了問題,蕭祁的魂魄卻在離開身體后,直接飄蕩回了大梁皇宮。而沈長風則一直留在兩人合葬的墓xue里,守著蕭祁的尸身過了很多年。 所以現在是兩個人分別以來的第一次見面。 怪不得身體里的蕭祁會那么激動。 遠處的沈長風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目光緩緩轉過來,落在蕭祁臉上時,明顯怔愣了一瞬,唇角緩緩繃直,一側的拳頭都捏緊了。 將所有的沖動咽下去之后,沈長風緩緩松開手,朝蕭祁行了個恭敬的屬臣之禮。 陸馳抬手擦掉臉上的淚痕,右手指尖垂下時,在胸口的位置停頓了數秒。待屬于蕭祁的那份欣喜和激動漸漸平息下來之后,才抬起腳步,朝沈長風的方向緩緩走過去。 這個過程中,沈長風自然注意到了蕭祁手上裹著的紗布,睫毛半落,眉頭微微蹙了一下。 “只是皮外傷,”陸馳朝他亮了亮右手,唇邊帶了一絲笑,“不礙事的?!?/br> 沈長風點了下頭,目光沒有抬起,也沒有答話。 仿佛不想跟蕭祁有任何超出問安之外的對話,也不想多看眼前的人一眼。 但陸馳卻沒有如愿走開,而是繼續很有興致地問:“小侯爺在這里做什么,是有什么事情嗎?” “回王爺的話,”沈長風淡聲答道,“陛下要賞賜些東西,所以命我在這里等著?!?/br> 陸馳點了點頭,雖沒有再說什么,但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這個空檔里,沈長風緩緩抬起視線,看向蕭祁尚有些濕潤的眼睛,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是遇到了什么為難的事情嗎?” 雖然知道他身為親王,又有南圣太后一直放在手心里寵著,被誰為難的可能性很低。但只要一想到他剛才面無表情掉眼淚的樣子,心里還是有點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