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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去調查的時候,恰好剛出完另外一個案子的警,因為行事匆忙,忘記了關執法記錄儀?!敝茌W依舊看著王義德,緩緩地說,“所以那天所有人對席涉的評價,都被記錄了下來?!?/br> 王義德臉上一直云淡風輕的表情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嘴唇翕動了一下,卻一句話都沒有再說出來。 “筆錄資料下面就是當天的執法記錄,”周軼轉身面向審判臺,解釋道,“我當時習慣性地將所有的資料導入了自己的云盤,所以即便兩年了,這些資料也依舊保存完好,請審判長審判員過目?!?/br> 審判長示意法警將周軼提供的影像播放,畫面閃現的時候,第一個出現的就是王義德。 他穿著一件鐵灰色的襯衫,胸口的口袋里還別著一支純黑色的鋼筆,面對周軼的詢問,老實回答道:“席涉是個好孩子,不僅體育好,學習也好,前幾天還拿了市區的作文獎..就是家庭情況有點復雜,經常帶著傷來學校,我們怎么問,他也不說?!?/br> 說到這里,王義德搖頭感嘆道:“唉..一個好苗子啊,可惜家里不珍惜..” 緊接著是其他幾位老師和學生接受詢問的畫面,描述的情況和王義德說的都差不多。 坐在被告席上的申浩然臉色緩緩陰沉了下來,但還是忍住了,沒有多說什么。 證人席上的王義德低頭掏出小手絹擦汗,反駁的時候,聲音里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意:“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人都是會變的。再說了,那時候席涉剛進學校才半年,我們對他的了解都是片面的..” “下面還有前幾天取得的,仁德學校校長和其他老師對席涉的評價,”周軼沒有理會王義德的辯駁,繼續說道,“請審判長查閱?!?/br> 申浩然擱在桌面上的拳頭悄悄握緊,忍住了沖上去將周軼揍一頓的欲望。 “審判長、審判員,”鄒陽再次站起身,“我的當事人在和被告住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一直飽受對方的摧殘和凌-虐,但是為了保護年幼的meimei,哥哥席涉只能一再容忍,步步退讓。只是這些忍耐非但沒有什么用,反而讓被告更加肆意妄為,最后甚至試圖對我的當事人實施性-侵?!?/br> “你說謊!我才沒有..”被告席上的申浩然忍無可忍地站起身,但很快又被身邊的律師按住了,律師立刻道歉,并表示不會再大聲喧嘩。 審判長看了申浩然一眼,警告道:“被告請保持冷靜,如果再擾亂庭審秩序,我們會將你移出法庭?!?/br> 鄒陽絲毫沒有被這場短暫的鬧劇影響,繼續說道:“我的當事人為了自保,也為了徹底結束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所以在自己的房間里安裝了針孔攝像頭,記錄下了所有真實且殘暴的畫面?!?/br> 一直緊皺著眉頭,滿臉不耐煩的申浩然倏然調轉視線看向席涉,眼底涌出一絲不可置信。 從剛才起起就一直低頭沉默的席夢蘭也茫然地抬起頭,仿佛沒有聽懂一樣,呆呆地看向鄒陽。 “這是我截取的席涉房間的部分錄像,”鄒陽將相關影像遞出去,“請審判長查閱?!?/br> 法警按照審判長的示意,再次將錄像帶放入播放器。畫面先是黑屏,緊接著,一個小小的臥室出現在屏幕上。 簡單的書櫥,普通的上下鋪,床邊的寫字臺前,少年的手從meimei的耳朵上拿下來,示意她繼續寫作業。 忽然,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頭發蓬亂、臉頰浮腫、鼻梁下還掛著血的女人扶著胸口走進房間,抬手指著坐在窗邊的席涉罵道:“為什么..我是你mama,生你養你的人,你怎么能眼睜睜看著mama被打卻無動于衷!” 監控畫面十分清晰,可以清楚地看到席夢蘭裸露出的小臂上,有一道掛著血跡的、新鮮的傷痕。 正是剛才她挽起衣袖,給所有人看的、自稱是席涉造成的傷疤。 看到這個畫面,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坐在證人席上已經滯住了的席夢蘭。后者倏然回過神,注意到周圍異樣的目光,下意識抬起手,拼命地否認:“不是..不是這樣..” 緊接著,畫面里少年的聲音低低地傳來:“我頭上至今還有一條十幾厘米的疤,胳膊脫臼過兩次,小腿骨折過一次,至于那些深深淺淺的皮rou傷,更是多到數都數不清。您猜,我在經歷這些折磨和虐-打的時候,有沒有疼過呢?” 席夢蘭慌亂的反駁戛然而止,眼底再次蓄滿淚水。 她轉過頭,悲切地看向坐在原告席上,一直半垂著眼沉默的少年,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另一邊的申浩然臉色蒼白地握緊拳頭坐在位置上,如同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緊接著畫面里的光線變了變,還是原來的房間,原來的陳設,只是能明顯感受到時間變了。 這次房間內只有少年自己,他隨意地用毛巾擦了兩下頭發,轉身坐在床邊的位置上寫卷子。 忽然間,房門再次被打開,穿著休閑襯衫,身材高大的申浩然推門走進了屋內。 坐在被告席上的人身子一抖,緩緩收回視線,自欺欺人地抬手捂住了眼睛。 隨著視頻的播放,男人邪惡的獰笑和少年絕望的慘叫緩緩回蕩在審判庭內。無需看畫面,只聽聲音就能清晰的感受到席涉從一開始的倉皇逃避,到后來的奮力掙扎,和最后孤注一擲反抗的時候,有多絕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