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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等到馮雪蘭醒來,但面對兒子的質問,她輕飄飄回答道:“只是一個癖好有些特殊的客人,做我們這行的早就習慣了?!?/br> 馮路易并不吃這套,定定地看著她眼睛?!斑@傷勢已經可以報警了?!?/br> 她別過頭去,看著窗臺邊長勢蔫蔫的盆栽雪蘭?!皥笫裁淳??你情我愿的服務,警察要來了,我也得進去,你嫌你媽的生意還不夠廣為人知是嗎?” “你在騙我?!彼慌瞬回撠熑蔚淖I諷激起了幾分怒火?!案揪筒皇鞘裁瓷獍?,你昨天到底去見了誰?你平時到底在做什么?真的只是接客嗎?” 沒有回應,馮雪蘭的眼睛像將死之人一樣空洞。 馮路易咬咬牙,還是問出了最敏感的一個問題,也是一個深陷貧困沼澤的家庭里最薄弱的一環?!叭绻墙涌?,那這么多年了錢都去哪了?” 女人漠然的態度這才有了幾分動搖?!芭秾?,住院要花很多錢吧?” 她飄忽的目光緩緩聚焦,移到馮路易金綠色的狼瞳上,放緩了聲調,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容?!澳氵^來,路易?!?/br> 這還是他頭一次被母親這么溫柔地呼喚,不自覺地走了過去,但馮雪蘭說出來的話卻讓心涼了半截。 “等離開N市以后,就好好生活吧,不要把錢浪費在醫院了,畢竟也攢了那么久?!?/br> 馮路易瞳孔一縮,原來母親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計劃,早就知道自己要拋棄她了。 女人的手很涼,在他額頭上緩緩撫摸,讓他汗毛直豎,怔愣地看著話語繼續從那兩片慘白的嘴唇里吐出?!澳氵€年輕,不像我,我的葉子已經快掉光了,扔到哪里都是一樣的?!?/br> 他突然覺得無地自容,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好像灼傷了肺部,連呼吸都困難無比,匆忙扔下一句“你好好在醫院待著,錢的問題不用擔心?!?,便離開了。 他打開手機,發現一上午沒去學校,信息欄也依然安安靜靜,沒有任何人來問他為何無故缺席。 倒也正常,他本就是可有可無的小角色,是別的同學打發時間的消遣工具,便索性連下午的課也一起曠了。 昨晚本就沒睡好,今早又跑醫院,他現下可謂是身心俱疲,進門后連沙發都懶得爬,直接靠在墻角合上了雙眼。 那些人說得沒錯,他就像一只無主的野犬。 都說白日之夢,最為荒誕,于是他夢見了很久以前。 那時候他們還不住在陰暗的地下室,馮雪蘭也沒做妓女,甚至是個體面的音樂老師,她會把按時將兒子從幼兒園接回家,然后在玫瑰色的傍晚里,一邊彈奏鋼琴,一邊哼唱著昨日新學的的西語歌詞,馮路易聽不懂,但他覺得這樣的生活算是幸福。 至少他的存在,還代表著母親對未來的期盼。 她說:“路易,馬上就能見m'm嚯g e氵夭艸冫欠到爸爸了?!?/br> 奇怪的是,他卻對父子重逢這段重要的記憶沒有任何印象,只記得從某天開始,一切都變了。 房子被變賣,母親被辭退,她心中愛情的飛鳥被獵槍擊落,輾轉在不同男人身下,血rou模糊,再也沒了任何憧憬,只有酗酒麻痹自我的日日夜夜。 他的記憶就是從那時開始,變得殘缺不全,沒人接他回家的馮路易,睡在學校cao場的籃球架下,睡在坐錯站的公交車后排,睡在商場明亮的櫥窗外,但每一次醒來,都在滿地家具碎片和酒氣熏天的地下室。 但確實睡了很久很久,肚里空空,被胃酸灼燒得饑餓難忍,抓起冰箱里還未解凍的rou就往嘴里塞,瘋狂吞咽帶來的卻并不是飽腹感,反而是一陣鉆心的痛。 他低下頭,才看到腹部上有道狹長的傷疤還在滲血,但是已經被人包扎了起來,結綁得很拙劣,像是出自和他同齡的孩童之手。 繃帶尾端,用記號筆歪歪扭扭寫了個單詞:Aloys,以及“哥哥”二字。 ------------------------------------- 馮路易就這么睡過了學校一天的課,入夜時,終于收到了今天的第一條信息。 【紅旗飄飄:小路易,今天很忙嗎?都沒來找我聊天?!?/br> 【馮路易:嗯,要考試了?!?/br> 【紅旗飄飄:少唬我,上周不是才考過?你就是不想理我?!?/br> 謊言被拆穿,馮路易只得老實回復道:“家里出了點事?!?/br> “什么事???嚴重嗎?需要不要我上門來安慰一下你?正好還沒有和小路易面基呢?!?/br> 馮路易沒理會對方話里的調笑,一本正經道:“謝謝,不用了,我只是得找個兼職了?!?/br> 馮雪蘭的醫藥費確實不是小數目,為了補上這筆開銷,他需要一份臨時工作。 洪祺依然是秒回信息,“找兼職我也可以幫你啊?!?/br> “具體是做什么工作呢?” “酒吧服務生,點點單送送酒水就行,不需要什么技術含量,工資也可以適當開高一點,誰讓我們倆投緣呢?” 馮路易“啊,會不會很麻煩你?” “不會,我說了算,哈哈?!?/br> 馮路易心想原來洪祺在酒吧工作,怪不得總是上夜班,決定得這么爽快,看樣子還是管理層,真厲害。 他心里一下子肅然起敬,對洪祺的印象也靠譜了很多。 不過感激歸感激,考慮到每份兼職都做不長久,他還是洪祺坦白交待了家里的情況,以及馮雪蘭的傷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