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攻略手冊 第99節
裴顯坐在床邊,就在她細微地揚起身子迎上去喝茶的那個瞬間,眼風掠過肩頸下方,在朱色厚被子的空隙里,看到了后背的小片白玉色肌膚。 肌膚雪白,肩胛處一個極為顯眼的牙印。牙印咬得重,邊緣處泛了青。 看到牙印的時候,托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顫,茶水傾倒得多了點。 姜鸞被嗆了下,咳嗽起來。背后露出的肌膚更多了。 她的被子下面根本沒穿衣。 裴顯的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對面墻上掛著的書畫古琴,右手穩穩地托著茶盞,左手在衣袖里攥緊了。 她肩胛處雪白肌膚留下的牙印,究竟是他的……還是謝瀾的! 姜鸞喝好了溫茶,滿意地靠回去。其實她沒怎么動,往后靠兩寸就是床頭木板。 “說吧,裴中書急著見我有什么事。大清早的擾人清夢?!?/br> 和人對峙,最不能露怯,姜鸞知道這個道理,裴顯一大早的來者不善,她這邊索性先發制人。 說著還應景地打了個呵欠,本來想伸手去遮一下,手腕在軟被下動了動,突然想起身上沒穿,按捺地收回了手。 她等著裴顯開口。裴顯遭逢了昨夜,仔細籌劃的事出了錯,事態超出了他的掌控,他一開口,說話是憤怒還是疑慮,會直接追問還是旁敲側擊,要追查她身邊的人還是直接追究她,她就能聽出幾分他的真心思了。 裴顯居然什么也沒說。 他起身放回茶盞,“殿下既然困倦,還請安睡。臣告退?!?/br> 說完轉身就走。 姜鸞:“……” 她滿眼懷疑地盯著他頎長的背影沉穩走遠……直接出去了! ‘他就這么走了?昨夜昨夜一夜春夢,早上起來亂七八糟,他居然能忍住,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問?’ 她懷疑地喃喃自語,“這是病吧?有病得治?!?/br> 被姜鸞懷疑‘忍出什么大病’的裴顯,出去寢殿之后,立刻召了昨夜東宮的看守禁衛。 文鏡至今追蹤未歸,昨夜東宮統領值守的是文鏡麾下一名校尉。曾經是丁翦的南衙衛,六月里被撥去公主府,又跟來東宮,算是東宮禁衛里的老人了。 裴顯在軍里威望深重,校尉站在他面前,大氣也不敢喘,肅然問,“督帥有何吩咐!” 裴顯冷聲問了他一個關鍵的問題:“謝舍人昨夜宿在何處?” 作者有話說: 【頭頂黃梨炒飯感謝投喂】 感謝投出深水魚雷的小天使:賣菊花的小黃瓜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黃沙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嗚一大口 2個;霏霏雨來、撩月、絳羽、小甜甜喜歡紅薯皮、米大大、河神、灑酒、言歡、一只酸檸檬、小竹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歸來風 88瓶;鐘靈羽 44瓶;愛時夫人 40瓶;江嶼白 33瓶;綠冬青 32瓶;季、九億少女的夢 30瓶;我家二爺會撕家 27瓶;看到我請喊我去學習、清栩-、云白 20瓶;lyz、聞竹有聲 19瓶;想星星 15瓶;泉心、山蕖、氧氣瓶、。、啾啾啾啾啾、夙九 10瓶;阿冷 6瓶;良月、木有表情的小樹、橘子冰闊落、明天我就不看了、天啦嚕、清宴、堇色、abc 5瓶;念春歸、天使面孔殺手、。。。 2瓶;maohao0888、小仙女??、想有錢的錢錢、fldiqi、夢想先生、小什么戴、一木不能林、找好文找到禿頭、認真踏實的小語、喝一口啵啵芋泥茶、夕夕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1章 裴顯從東宮后殿寢堂大步出去時, 心頭如毒火燎原,惡意升騰。那個礙眼的牙印始終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等他強行按捺著心底的漫天殺意,詳細查問了昨夜他進入卷云殿后的情形—— 仿佛天邊飄來一朵雨云, 及時降下傾盆大雨,澆滅了蠻荒土地剛燒起勢的熊熊野火, 他心平氣和了。 他仔細查問過昨夜值守的東宮禁衛。他進去卷云殿后不久,謝舍人被領進去。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 皇太女進殿。 幾乎就在皇太女進去的同時, 謝舍人出來了。 卷云殿是臨時被劃出來安置宗室外戚的殿室, 東宮禁衛們都知曉里頭是裴中書和謝舍人。一個是裴太后娘娘家里的外戚,一個是謝皇后娘娘家里的外戚, 都是皇太女殿下要緊的親戚,因此才安置在卷云殿。 看見姜鸞半夜進去時, 禁衛們都以為皇太女臨時有事找他們商議, 看守得格外認真用心。 看到謝舍人幾乎同時出來了, 理所當然以為是皇太女找裴中書私下里單獨議事。 后來他們被調走,換了姜鸞身邊幾個親信大宮女把守卷云殿, 也只當他們半夜要議的事格外要緊,不能被他們聽見。 裴顯如今找了他們幾個值守的東宮禁衛詢問起昨夜,倒引起了一絲疑惑。 當值禁衛迷惑地問,“謝舍人早出來了?;侍钕逻M去卷云殿那陣就出來了, 昨夜歇在含章殿里。督帥不記得了?” 裴顯鎮定自若地答, “昨夜賞月喝酒,裴某多敬了謝舍人幾杯酒,謝舍人不勝酒力, 半途出去改宿了含章殿, 找你們確認而已。臨時替換殿室的小事, 不必報給謝大將軍那邊了?!?/br> “是!” 裴顯確認昨夜的情形,謝瀾整夜宿在含章殿,剛才看到雪白肩胛那個觸目驚心的牙印時,令他心神劇烈震顫的憤怒和殺意瞬間消失了。 他又想起了被他壓在手肘下的貓兒肚兜。 精妙別致的繡工,柔軟如云的質地,淡粉的初荷色澤,處處彰顯著姜鸞的個人喜好。 除了她還有誰呢。 裴顯在前殿庭院里問完話,揮退了東宮禁衛,轉身往后殿寢堂方向走。 走著走著,唇邊漸漸浮起淺淡的笑意。 自從他開始替姜鸞‘籌劃’,他的心境連續多日沉郁,仿佛夏日暴雨前夕天邊翻滾的烏云,沉甸甸的,越來越陰沉,壓得他睡都睡不好。 當初領兵入京勤王,在城下布陣備戰,枕戈待旦時都能抽空睡一覺。 上元夜到來的前一夜,他居然失眠了,坐在兵馬元帥府的書房里,對著他親筆寫下的九章條陳,睜著眼看窗外天光大亮。 他沿著長步廊走向后殿的寢堂方向,空曠的長廊里只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他的步伐依舊穩健從容,但步子卻越邁越大。 他邊走邊沉思著,反復推演昨夜發生的事。 謝瀾的酒里顯然沒有藥。不知是哪一步出了錯,原本下給謝舍人的藥,下到了他的酒壺里,被他誤服了。 他穩步往寢堂走,心思難得有點亂,不知怎的,此刻忽然想起了謝征。 和他同殿為臣的驃騎大將軍謝征,彼此還算投緣,平日偶爾閑聊幾句。說起與懿和公主的那樁不上不下的賜婚,謝征偶爾和他感慨幾句,說的最多的兩句話是: ‘姻緣天定’。 ‘不爭不搶,即是正緣’。 裴顯聽在耳里,嘴里不說,心里看不上這套隨波逐流的姻緣之道。謝征是個好男兒大丈夫,但牽扯到男女之情,就有些英雄氣短。 如今獨自走在空曠的回廊里,周圍只有他自己的腳步回響,不知怎的,想起謝征的那句:‘不爭不搶,即是正緣’,裴顯的心里忽然奇異地升起些共鳴。 八個字說得也不是全無道理。 自從姜鸞正月初一那天向他提出要求,要他幫忙‘籌劃’開始,他妥妥帖帖地按照她的要求,精心安排,仔細籌劃,所有人的應對都被他全盤考慮。 上元夜當夜的事態發展,果然也就像他所籌劃的那般,一步步順利走下去,沒有出任何岔子,順利地把謝瀾領進了卷云殿,當面灌了他的酒。 沒有人知道,掀開他那層從容鎮靜、運籌帷幄的表面,心底早已寸寸皴裂,焦地千里。 然而,昨晚的意外,卻仿佛半空中傾倒了觀音玉瓶,大片甘霖從天降下,澆滅了地表熊熊燃燒不止的赤烈毒火。 該做的他都做了,該籌劃也都仔細籌劃了,盡心盡力,對得起東宮,事情還是演變到如今的地步。 他淡淡地想,豈不正是天意如此? 裴顯思忖著,緩步往前穿過庭院。冷風徹骨,他卻完全不覺得冷,被他壓在手肘下的精細刺繡的雪白貓兒在他眼前飄閃個不停。 從貓兒肚兜,又想到他自己手肘上的一圈牙印。 由他自己手肘上的牙印,再次想起了她肩胛上的牙印。 那牙印是他的,難怪她剛才什么也不穿,就敢見他。 庭院里寒風刺骨,他身上卻熾熱。心里想著,她行事還是太任性肆意,以后需得好好當面勸誡。 神色間雖然還是不顯什么波動,腳步卻逐漸加快。 長廊到了盡頭,寢殿就在前方。電光火石間,裴顯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腳下倏然停步。 昨夜的計劃出了錯,她要的人去了別處,和她共寢的變成了誤中藥的自己,她為什么……不哭不喊不吵不鬧? 以她的性子,她理當大哭大喊大吵大鬧,把所有能砸的東西全砸他身上。 當著他的面,她為什么那么平靜。 不冷不熱的語氣,懶得多說的態度,當面還困倦地打起了呵欠,跟他說什么“要喝茶”,“擾了她清夢”。 仿佛昨夜卷云殿里發生的意外,于她來說……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裴顯原本走得渾身燥熱,站在寢殿前的空曠庭院里,穿堂風當頭吹過,吹去了心底的浮躁燥意,他徹底冷靜下來了。 唇邊的那點笑意早已不知不覺消失不見,對著面前的寢殿,神色漸漸地晦暗了下去。 他重新站在寢殿外間的雕花木隔斷處,還是那句聽不出喜怒的: “臣裴顯,求見殿下?!?/br> ———— 姜鸞沒了人打擾,身上光著見客實在有點不得勁,喝點茶水也小心翼翼的,她低低地抽著氣,還是忍著酸痛起身穿了衣。 她剛才沒穿衣服就對上裴顯,也是防備著對方大清早地直接堵她問罪。 她心里琢磨著,如果他氣得太狠,太過咄咄逼人,她實在接不住,就把裹在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一點—— 露出一小截圓潤的肩膀足夠了。 足以讓氣勢洶洶問罪而來的裴中書落荒敗走,好歹把今天應付過去。 結果想好的絕招沒用上。 裴顯一個字都沒問,一個字都沒提昨晚的卷云殿,仿佛只是聽說她身體不適,進來詢問她的風寒。如常問安完畢,喂了她一碗茶就走了。 作戰講究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兩邊對峙也是這樣。 姜鸞獨自光溜溜地擁著被子,好像出兵叫戰碰上對方高掛免戰牌,她感覺不得勁,才窸窸窣窣穿好了衣,裴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