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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浠愣住了,看向溫之信搭在桌上的手。 一個大男人的手長成這樣的確過于秀氣,實際上陳浠一直認為溫之信的手應該用漂亮形容才比較適當,和他整個人有些格格不入,但知道溫之信會彈琴后,陳浠忽然覺得他就應該長這么一雙手。 不過陳浠認為溫之信大抵技藝不算特別精湛,畢竟公司的鋼琴放了這么久,他從來沒去彈過,所以她沒有應下溫之信那句要教她的話。 但事實證明,她還是小看了溫之信。 這天晚上,陳浠被事務絆住腳步,沒有準時下班,準備離開時聽到公司另一邊傳來鋼琴聲,她腳一停,改道去了鋼琴前,卻看到溫之信正半彎著腰,一個一個緩慢地按著琴鍵。 陳浠心說溫之信果然不太會彈,竟然還口出狂言要教她,真不知哪來的自信。 緊接著她就被打臉了,因為溫之信忽然坐了下來,以一種十分流暢且熟練的姿態,輕而易舉地彈出了一首陳浠聽來十分好聽的曲子。 不過他沒彈多久就停住站起來,走到了陳浠邊上。 溫之信垂眼看她:要學嗎? 大抵是高超的琴技震懾住了她,鬼使神差的,陳浠說了好。 于是這件事就定了下來。 陳浠不知死活地報了鋼琴項目,并且開始了為期一個多月的訓練。 訓練的過程是痛苦的,因為溫之信是個好彈奏者,卻不是個好老師。 不過好在陳浠雖不篤志好學,但卻極好面子,中途數次想過反悔換個節目,但不知是不是關敏保密措施做的不好,有少數人知道了她的項目,前來感慨夸贊,這導致陳浠最終沒有辭退溫之信這個免費教練,硬著頭皮撐了下去。 公司八點半上班,那段時間,他們六點半左右就到公司。 陳浠坐在琴椅上,溫之信則會搬個小凳子坐在旁邊,為她講解諸多樂理。 他們會在其他同事到公司前結束課程,各回各辦公室。 溫之信對待教陳浠鋼琴這件事很認真,比陳浠這個學生認真許多,不僅找人調了一下鋼琴走調的音,甚至還做了教案,筆記本上密密麻麻,這讓陳浠想起中學的數學老師,因此總是昏昏欲睡。 有一回,陳浠直接趴在琴上睡著了,她是被另外的同事推醒的,醒來的時候旁邊的凳子和人已經不見了,也不知道溫之信是不是被她的學習態度氣跑了。 不過自那次之后,溫之信將上課時間改到了七點半。 經過一段時間的教學后,溫之信已然發現問題出在哪里顯而易見,短時間內讓陳浠學會種種音樂常識是極不科學的,他要做的應當是讓陳浠死記硬背曲子。 一月中旬,溫之信開始訓練陳浠的左右手。 他捏著陳浠的左手小拇指放在一個琴鍵上,又將中指和大拇指各放在一個琴鍵上。 陳浠覺得手心發汗,忍不住收回手搓了搓手心。 溫之信看見了,但沒說什么,只是站起來把新打印的簡譜放在陳浠面前的譜架上。 已是冬三九,全國各地進入最寒冷的時節,溫之信身上的羽絨外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竊竊私語,陳浠感覺到左耳被一個冰冷的東西擦過,有些冰涼。 側目看去,看到晃動的拉鏈。 溫之信坐回椅子后發現陳浠在看自己,愣了下,問她:怎么了? 陳浠問:你的鋼琴什么時候學的? 我外婆是鋼琴家,她在世的時候教我的。 這句話信息量有點大,陳浠停了停,又問:為什么你不表演鋼琴? 溫之信按了兩下琴鍵,說:不想在別人面前彈。語氣輕描淡寫。 陳浠默了默,不知道回什么,把臉往圍巾里埋了埋:我們繼續吧。 溫之信笑了笑,靠近陳浠,再次捏住了她的手指。 這一次陳浠沒有把手收回來。 第33章 2013.2 許多事情無法追根溯源,但似乎又潛移默化地發生了變化,溫之信也曾懷疑過記憶中與陳浠的種種是否是自己的錯覺,她其實對他并無特殊,只是一個說得上話的同事。 但在國外那兩年,他冥思苦想,依舊覺得是陳浠太能迷惑人,所以他才會反復誤讀她的意思,產生一些自得的、赧然的、不像他的情緒。 事實上,與陳浠接觸多了,就能發現她這個人很難看透,因為她有一套固定準則,而其中的一切條款服務于她自身,不過與她變得熟悉后,便能漸漸參透她的話語和行為模式。 那時的溫之信自以為對陳浠有一定了解,能看懂她種種行為下的隱藏含義,但其實并不然,因為陳浠不會承認。 不承認便代表沒有。 他們可以是公司同事、吃飯搭檔、鋼琴師生,但始終沒有成為朋友,既然連朋友都不是,何談其他。 多年后的溫之信能想明白這一點,遺憾的是當時他并沒有意識到這個事實。 時間過得飛快,到了二月,陳浠已經能把整首鋼琴曲完整地彈下來。 說不上爐火純青,但也差強人意,而這一切溫之信功不可沒。 教陳浠這種學生確實需要極大的耐心,好在他沒有一絲不耐煩,當然,陳浠自認為她的努力也不可否定,雖然曲子不難,但難免有意外,為了不在關鍵時候出丑,她幾乎每天泡在公司這架破鋼琴前,周末也不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