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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晉道:送消息之人我若沒猜錯,定是蛟鳳。一個時辰前送來的信, 說明四方島的??茉谝粋€時辰前便已經整裝待發。梁將軍估算,還有多久,敵寇的船會抵達? 不到一個時辰。 顧長晉頷首:還望將軍給我備好一艘防護力強的海船, 我親自帶潘貢士去見蛟鳳, 讓蛟鳳帶我們去四方島。 這便是顧長晉與梁霄、柳元商量好的對策, 趁著四方島??軆A巢而出的機會, 他親自帶兵去四方島做好埋伏。 只如此一來, 衛所里一部分士兵都會被顧長晉帶走。 梁霄慎重道:廖繞當真會帶兵來支援? 會。顧長晉道:廖繞從前扶持水龍王與烏日達作對,便是為了內耗四方島的??軇萘?。他通敵養寇是為了留住手里的兵權,卻不是真想看到大胤破國,生死存亡之際,他不敢不盡全力守護揚州。 要不怎么說人心難測? 老尚書舉薦廖繞,甚至將親侄女嫁與廖繞,看中的是廖繞的才干以及一顆報國之心。 只可惜有多少人在官場越走越遠,越走越高,卻漸漸忘卻了初心。 然而這些忘卻為官初心的人,在家國生死存亡之際,或許又能暫且放下私心,將刀尖指向敵人。 所謂欲望,正是既有欲,又有望。 梁霄嘆了聲,唏噓道:真是可惜吶。 可惜什么梁霄并未明說,許是可惜廖繞因黨爭而負初心,又許是可惜今夜這一變故令他們失去了扳倒廖繞的機會。 大敵當前,梁霄也不過是感嘆一聲。 就在這時,一名參將領著潘學諒過來,對顧長晉道:顧大人,船已經備好。 顧長晉從腰間抽出一把削鐵如泥的短匕遞給潘學諒,問他:可會怕? 潘學諒道不怕,明亮的眸子里滿是對顧長晉的信任。 草民信大人! 顧長晉淡淡頷首,給他系好身上的護甲,道:一會見機行事,蛟鳳今夜定會出現。 海艦緩緩離岸,海水拍打著船身,濺起一朵朵銀白浪花。行至一處寸草不生的礁巖島便停下,躲在島身后頭的陰影處。 顧長晉立在船頭,衣袍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深邃的眉眼里鋒芒暗斂。 潘學諒緊跟在他身后,心跳如雷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少傾,一陣轟隆隆的破水聲漸漸逼近。 一艘艘堅固的船艦從海島前岸行過,海浪聲鋪天蓋地,還有若隱若現的說笑聲隱匿其中。 知曉那些船艦載的是什么人,潘學諒連呼吸都放輕了。 待得前頭海水恢復平靜,方聽顧長晉道:出航。 夜里的大海比天幕還要黑沉。 也不知行了多久,前頭忽然出現兩艘海船,船頭一支桅桿掛著面畫著龍頭的旗幟。 正是水龍王麾下的船艦。 顧長晉剛要讓人放便舟,便聽一名勇士營的人道:大人,有人正在往這里來。 顧長晉定睛一看,果見映著銀輝的海面上飄著一頁便舟,迅速地往這頭來。 便舟上只有三人,其中一人身著暗紅短孺,發纏紅布巾,背手立于便舟,英氣的眉眼是見盡刀光劍影后的堅毅沉著。 便舟一挨近,那人便闊步登船,對顧長晉道:可是顧大人? 正是顧某,顧長晉道,閣下是潘紅楓還是蛟鳳? 潘紅楓掀眸定定看他一眼,笑道:大人不必試我,這些年往守備都司送信的人皆是我。我若不是大胤的潘紅楓,怎會在接到大人遞來的口信后便來這尋你? 顧長晉微提唇,道:既如此,吾以大胤右僉都御史兼監察密使之身份,招撫楓娘子為朝廷做事,不知楓娘子愿否? 潘紅楓并沒有立即應下,而是一指她身側的海艦,道:那兩艘船上有不少人都是當初被水龍王擄到四方島,逼著做??艿?。正是有了他們的幫助,我才能殺了水龍王,奪了他的位置。大人既然代替朝廷招安,還望大人明示,接受招安后,我以及追隨我的這批部下,朝廷可是能不追究舊罪? 此番前去四方島若能事成,便是大功一件,屆時莫說是舊罪不提,朝廷還會論功行賞。顧長晉鄭重道:更遑論這幾年楓娘子一直在為梁將軍傳消息,皇上圣明,定不會虧待楓娘子與你的部下。 潘紅楓不語,沉默半晌,目光越過顧長晉落在潘學諒身上。 方才她登船時,便注意到他了。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便是多年不見,也能一眼認出。 她的眉眼比一般女子生得要凌厲,然看到潘學諒的那瞬,卻不可自抑地軟了下來。 我聽聞你先前因著會試舞弊被下了獄,可有此事?她看著潘學諒道。 潘學諒楞怔抬眸,對視的瞬間,心頭不由涌上一陣酸澀。這是他的生母,生他時才十六歲,被??軗镒吆蟊阆Я硕嗄?。 算算也不過是四十有三的年紀,可面容瞧著竟如耳順之年的老嫗一般。 這些年,她在四方島定是受了不少苦。 是,是有此事,但諒不曾舞弊。潘學諒道:是顧大人救了諒,顧大人言出必行,還望楓娘子信顧大人,助我大胤,助我揚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