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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受不了,首先妥協,崇化殿跪在蒲團之上,頭顱壓低下去,母后,兒臣知錯了。 柳宴心中一震,眼中溢出了淚花,連忙起身扶他起來,好孩子。 她看著他,嘴角牽起,他也很想對她笑一個,但是第一次母后的那一套諫言好像不起作用了。 兩人重歸于好,堇容開始將自己的精力全部花在了朝堂之上,他開始慢慢將國師和錦妃的勢力分離出去,開始培養自己的勢力,而柳宴,在波瀾詭譎的后宮之中,她也成為了一個完美的、無可指摘的皇后。 在外面,他們是母慈子孝,相談甚洽,而回到殿內,兩人幾乎是平靜而坐,不發一語。 誰也開不了口,誰也不知道開了口需要說些什么。 他仍在試著一點點、小心翼翼地討她歡心,但她已經不再領他的情,她對他像是換了一個人,成為了和母后一樣完美的假面。 他憤怒、嫉妒、卻又無可奈何。 風頭正盛必遭反噬,柳宴因為失言一事在后宮沸沸揚揚,成為了眾矢之的。那時的堇容已經焦頭爛額在前朝,但聽到這個消息后,他還是第一時間牽動了一下,那已經平靜很久的內心。 他不知道她在父皇面前說了什么令他這么發火,她一直是個極為謹慎的人。他去崇化殿看她,兩人依舊相顧無言,只字片語,他的一切寬慰梗在喉頭。 他起身,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終于準備辭去,這時柳宴卻慘白這一張臉,撲進了他的懷里。 堇容渾身僵住,一動也不敢動,渾身都感到有些微微的顫抖,而這顫抖不是來自他自己,而是她。 快兩年了,他都快要忘了她的溫度了。 堇容,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在這個宮里,她似乎一直都在害怕,她對他冷漠了這么久,他都快要記不住她害怕時哭鼻子的樣子了。 柳宴抱著他,慢慢彎下腰去,似是承受不住心臟的負荷。我不想待在這宮里,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他沒有拒絕,享受這難得的擁抱,手沒有猶豫的,輕輕搭在了她的肩頭。 不要怕,有我。 我會成為皇帝。 他已經不再拘泥于這個太子之位了,他還想要更多。 那一刻,他意識到,只有成為皇帝,才能改變一切,而那些妨礙過他們的人,他都要一一解決。 因為對別人心狠,就是對自己仁慈。 他已經失去了母后,已經不在乎失去任何人,他可以對宮中除了柳宴之外的任何一個人心狠手辣,包括自己的父皇。 可以說,他對他的仇恨更甚,他不后悔對他下的毒。 父皇,您當初為何封我為太子? 堇凌已死,堇容看著龍榻上病入膏肓的皇帝,您還記得我的母后嗎? 她替你以身擋毒,臨死之前生了膿瘡,整張臉都潰爛了,所以她死也不肯見你。他以前還不明白,父皇既然不喜歡自己,為何不把太子之位封給堇凌,但是現在他懂了,是母后用自己的命替自己爭得了一切。 她本可以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名門貴女,是你一眼看上了她,又讓她成為了皇后,也是你不聞不問,讓她為你慘死,你害死她還不夠,還要繼續糟蹋宴兒,你真該死。 他從小便看慣了父皇的所作所為,對感情和女色早已避如蛇蝎,他也并不需要一個世俗中門當戶對的感情,他有柳宴一個人就夠了。 他賜予她無上的尊崇,殺掉了曾經傷害過她的所有人,以后再沒有人敢說她半句。他原以為,他成為了皇帝,她便會屬于他,全心全意的依靠他。 但是他錯了,他成為了皇帝,卻還是沒有讓她感到快樂。 他是皇帝,擁有無上的權利,無論做什么世人都不敢詬病什么,他會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無人敢指摘一二。 他沒想到她仍是不愿意。 那一夜,他終于侵犯了她,而換來的便是她終日郁郁寡歡,日漸消沉。 最后她用一死,決絕的給了他答案。 他徹底的陷入了迷茫。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他不該是堇容,不該是母后的孩子,也不該成為太子,成為皇帝。他一步步走到現在,卻改變不了任何。 也許柳宴臨死之前說的對,并不是成為了皇帝就可以隨心所欲,他們從始至終都活在自己的心魔里。 所以他一直很嫉妒無蕭,他可以無憂無慮地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他卻不能。 縱使他成為了皇帝,他想要的,卻始終都沒有得到。 他覺得人生已經了無生趣,活在這世上的,也許就只剩下一具空飄飄的空殼,心裂了一個口子,無法愈合,只能越擴越大。 直到有一天,堇色對他說,她是愛你的。 她對他說,因為愛你,才不忍心讓你背負所有。 他心灰意冷,他當然知道她愛他,但那又有什么用,她已經死了,不會再回來。 他明白了母后為何臨死都不愿再見父皇最后一面,或者正是由于她臨死的決絕,才擁有了父皇心中特別的一席之地,他會永遠記著她,想著她,得不到她。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留住堇色,讓她與他共享柳宴的記憶,柳宴可以心狠地做到拋下他而去,但他絕不會讓她得逞。她的氣息、她的物品可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散,但是記憶不會,她會永遠留在自己的記憶中,直至臨死之前,他都會永遠記得她的樣子,她永遠十七歲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