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頁
黎老,我就是風寒,沒必要扎針吧。 沈云芙坐在桌邊,笑的有些勉強。 老先生瞪了她一眼,摸著自己的胡子道:你這丫頭,從小就怕扎針,可也沒瞧見你愛護自己的身子。我不拿針出來嚇嚇你,你會聽話么? 黎老就會開玩笑。 哼!黎老又拿出一盒印著全英文的藥片放在她面前,早晚各一粒,用水送服。 這倒是個稀奇事兒,沈云芙把玩著桌上的藥片,難免心生疑惑:黎老,這是西藥吧,您還開始研究西醫了? 黎老收起藥箱:西醫也好,中醫也罷,不都是醫術,都是治病救人。 是學生多此一問了。沈云芙低聲笑笑。 姓黎的老先生皺起眉頭:我怎么感覺,你這是燒糊涂了腦子,當真不需要我給你扎上一扎? 沈云芙差點沒給自己嗆到,趕緊拒絕道:真不用,我早就退燒了,您方才不是也看過了,真就是普通風寒。 那你找我來做什么,普通的傷寒雜病小廖就足以應付,老先生吹胡子瞪眼睛,大老遠讓我過來,到底為的什么事,快些有話說話,不然還是要扎你。 咳。 沈云芙尷尬的看向寶樂的方向,看的小姑娘一臉茫然。 我這有個孩子,沈云芙朝寶樂身邊的小少年招了招手,暮曲過來,見過你黎爺爺。 原來她雖然看的她的方向,卻不是在対她說話,寶樂放下心來。 我給您送個學徒,您要不要?沈云芙道。 黎老先生聳聳肩:你都往我那兒塞了十多個孩子了,不差這一個。不過醫術艱澀難懂,沒有資質,不感興趣的半道出家,還是別學了,純屬浪費時間。 他不一樣。 沈云芙坐著,暮曲站著,他只比她高一點點。 暮曲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沖著黎老行了個大禮,認認真真道:黎爺爺您帶我走吧,我喜歡醫術,一定會好好學習的! 喲,黎老面上表情有些許柔和,看著暮曲問沈云芙,又從哪兒撿的孩子,竟然喜歡醫術?,F在年輕人,想學經商的、武術的、學問的比比皆是,想學醫的還真不多。 沈云芙沒有明著回答這個問題,她伸手在傻乎乎的少年背上拍了拍,隨后笑著吩咐他:暮曲,你先去收拾一下東西吧,今兒就和你黎爺爺一起回去。 暮曲走后,黎老摸著胡子,若有所思:這孩子來歷不簡單。 雖然沈云芙經常往他那兒送孩子,但大多都是家里遠親的小孩,要不就是傭人的小孩。她很少從外面隨便撿人回家,更不會撿了就塞到黎老那兒。所以這個孩子,対沈云芙來說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有故事的。 嗯,沈云芙也這么承認了,她不瞞黎老,他是滿族人。 這話一出,不光是黎老震驚,就連寶樂都沒想到,她一直以為暮曲就是個普通的桃樂絲小伴舞??扇羲菨M族人,以當前的年代背景來說,很有可能與清朝皇族有著某種聯系。 他父親是八旗子弟,不過因為犯了點兒事,清末就被抄了家。孩子很小的時候,作為閹人伺候在紫禁城里。三年前北京政變,溥儀被馮玉祥趕出了紫禁城,他也被一道趕了出來。之后不知怎的,輾轉到了上海,在一家舞廳里伴舞。孩子從小見慣了生離死別,周圍的同伴和嬤嬤因為沒錢看病,死的死,殘的殘。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我問他有什么愿望,他就說想學醫,想救人。當時我估摸著,您要收了他,一定會很喜歡他的。 黎老傻眼:你說他是唉,你要是不說,我還以為他是你新養的小情人。 您可真會說笑,沈云芙撇撇嘴,別人不清楚,您還不曉得么,我又不喜歡男人。 黎老一語中的:你哪里是不喜歡男人,你是只喜歡李家的娘子。 沈云芙慢慢收起了面上的笑容:黎老,暮曲就交給你了,他還小,性格敏感,又因為與別人不同,打小自卑。我把他交給你,可別讓人欺負他。 知道了。 黎老背著藥箱離開軟香居的時候,回頭看了眼站在樓梯口準備送他的沈大當家。 你身體還不如我這個老頭,別送了歇著吧。 沈云芙應了:好,您路上小心。 黎老心里不放心,猶豫了很久也不知道該不該說,最后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囡囡啊,你也不年輕了,你們家你自己心里清楚。無論男女,總得有個人,最后的日子能在身邊跟著照拂。李家那個,你就當她死了,別等了。 李家那個,你就當她死了,別等了。 從十六歲等到三十一歲整整十五年,対于活不過四十歲的沈家人來說,真的太奢侈了。 沈云芙握緊了拳頭,嘴唇顫抖了許久,才一張一合的開口道 好,不等了。 這下好了,原本還想找沈云芙打聽一下,有沒有見過李諳的家書,現在她這一句話,還讓寶樂怎么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