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殺 第118節
“王妃,您這幾日不是都沒去軍營嗎?外面便傳言,王妃您根本就是怕了趙崇手下那支兵馬,不敢持帥印入營,還說……還說您先前事事做得好,不過都是因著在虞大將軍賬下,他是咱們王爺的親舅舅,當然會事事看顧著您。如今您獨自執掌一軍,沒了幫襯,就只會畏縮不前了?!?/br> 拂冬說完還有些緊張地看著周喬,本以為周喬聽了這話也會同她一樣生氣,卻沒想人家反倒笑起來:“這瞎話倒是編得頭頭是道,連你都聽說了,想來都已經傳遍建安城了吧?” “自然是的!王妃您還笑?!?/br> 周喬聳聳肩,“管天管地也管不住旁人的嘴,這種激將法對本將軍可沒用。切,這是拿我當小孩子呢?!?/br> “激將法?”拂冬有些疑惑,“王妃的意思是……這是有人故意為之?” “當然。尋常百姓哪里懂什么持帥印入營,這些話十有八九就是從原來那支建安軍中傳出的?!?/br> “那……” 周喬見拂冬滿面擔心,拍了拍她的肩,“這不入營自有不入營的緣由。你想啊,他們跟在趙崇身邊多年,這種出生入死的情份,豈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而新帥偏偏又是殺了舊帥之人,他們怕是滿心滿眼都想著怎么為舊主報仇呢?!?/br> “我明知道這些還去營里,豈不是必然要動刀槍?若是一入營就鬧出人命,不僅沒法跟朝廷交代,屆時好好一支軍隊內斗成一盤散沙相互敵視,豈不都是我這新帥的過錯?我又不傻,我才不去呢?!?/br> “可是王妃,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呀?!?/br> “當然不是長久之計,”周喬挑眉,“既不能立刻去營里,也不能長久地拖著不去,但怎么也得晾著他們幾日。一則讓他們冷靜冷靜,二則嘛,也讓他們知道,縱然他們從前立下不少軍功,可既然換帥易主,那就要全部重新揭過,莫要想著仗著從前之勢壞了本將軍的新規矩?!?/br> 第130章 交鋒 拂冬聽罷周喬所言,這才放心地點點頭,目光落到那些賬簿上,拂冬問:“王妃,這些寫您都看完了嗎?若是看完了,我就拿回鋪子里去?!薄岸伎赐炅?,”周喬隨手拿起一本翻開,“先生的帳做得仔細,我看日后一年瞧一回就行?!狈鞫操澩溃骸跋壬鲑~是慢工出細活,給您過目之前還反復查驗了三遍呢?!薄霸瓉砣绱??!敝軉堂掳?,“難怪連他都挑不出錯處?!薄巴蹂f誰?”拂冬好奇地問?!拔揖碗S口說說?!敝軉虇?,“那先生做賬時,你都在一邊瞧著?”“是。近日來鋪子已不忙了,王妃讓我看著鋪子,我也不知怎么看,就去請教先生,先生說讓我拿人掐帳,就是……能管住鋪子里的人,讓他們各司其職,然后再學著查賬,做到心中有數?!?/br> 拂冬聽罷周喬所言,這才放心地點點頭,目光落到那些賬簿上,拂冬問:“王妃,這些寫您都看完了嗎?若是看完了,我就拿回鋪子里去?!?/br> “都看完了,”周喬隨手拿起一本翻開,“先生的帳做得仔細,我看日后一年瞧一回就行?!?/br> 拂冬也贊同道:“先生做賬是慢工出細活,給您過目之前還反復查驗了三遍呢?!?/br> “原來如此?!敝軉堂掳?,“難怪連他都挑不出錯處?!?/br> “王妃說誰?”拂冬好奇地問。 “我就隨口說說?!敝軉虇?,“那先生做賬時,你都在一邊瞧著?” “是。近日來鋪子已不忙了,王妃讓我看著鋪子,我也不知怎么看,就去請教先生,先生說讓我拿人掐帳,就是……能管住鋪子里的人,讓他們各司其職,然后再學著查賬,做到心中有數?!?/br> 拂冬掰著手指頭,“先生還說,查賬需嚴,用人需寬,寬嚴并濟才能真正管好鋪子?!?/br> 周喬聽后深以為然,又問:“那先生說的你都聽明白了?” “都聽明白了,只是……”拂冬欲言又止。 “怎么?” “王妃,如今管家伯伯不在鋪子里,您又軍務繁忙,好多事我不知該問誰,就怕萬一哪里做錯了,讓您失了銀子不說,還會被人笑話身邊沒有得力之人?!?/br> “我身邊怎么沒有得力之人?你不就是嗎,鋪子交與你,我可是最放心的。若有不懂的你就問先生,哦,還有唐烈云,你別看那廝是個賣藥的,實則可會賺銀子了,瞧他每日穿的戴的,宮中娘娘都比不上。橫豎他沒事就在街上亂逛,你力氣大,看見了就將他擄到鋪子里去?!?/br> “???那不太好吧,要不還是付些銀子給他?” 周喬一聽眼睛一瞪,“那哪里付得起???” “也是?!狈鞫粲兴?,“上次施粥時遇到了一對母子,那小孩高熱不退,我想請藥王大人去看診,把一個月的月錢都給他了?!?/br> “二十兩?” “是?!?/br> “那、那他收了二十兩就去給人看診了?”周喬不信地又問了一遍。 拂冬還是點頭,“藥王大人就是走過去探了探那小孩的額頭,又問了兩句話,最后給了一粒藥,沒出半個時辰,那小孩的高熱就退了。這樣一看,二十兩雖是貴了點,卻也花得值得,王妃您說呢?” 周喬瞇了瞇眼,這個唐烈云,果然有鬼。 “王妃?” “哦,值得,甚是值得?!敝軉谈纱嗟?,“日后你就做掌柜的,有事就同先生商量著定,再不成就去問問唐烈云?!?/br> “???”拂冬趕緊站起來,“不行的,王妃,我、我連字都認不得幾個,如何能管那么大的鋪子……” 周喬看她被嚇到,反而一抱胸:“誰又不是生來就會的,你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不會的就學,不懂的就問,若是賠了銀子,不是還有我給你撐腰嗎?若是賺了銀子,不就是你的能耐?一個月兩個月管不好,只要肯下功夫,一年兩年總能管好吧?!?/br> 這話倒是說得中肯又有理,拂冬想了想,“那王妃,您當初從軍時,也是這樣嗎?” “那還用說,剛從軍時我還小呢,進去就想打仗,結果戰場的土都沒摸到!成日里都在洗茅廁刷馬廄,軍中庖廚搬柴有我,兵械庫擦兵器也有我,橫豎跟打仗沒關系活全都干了個遍?!?/br> 周喬回想當年,“就為這我還跑到主帥軍帳里鬧過幾回呢,不過后來想想,這些都是有用的。軍中大小事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兵械數目,新舊折損,糧草運送分配,戰馬腳力如何,且多著呢?!?/br> 跟這些比起來,拂冬又覺得這管鋪子和行軍打仗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了。原來王妃也是從什么都不會做起,如今成了列國皆知的女將軍。 自己若是能有她的一半便很滿足了。 如此,拂冬想定后便跪地重重地對周喬磕了個頭:“王妃相信拂冬,拂冬不負您所望?!?/br> “嘖,怎么又跪上了,起來起來?!敝軉逃H自把她拉起來,“以后你就拿兩份月錢,想吃什么就吃,你瞧你瘦的,一陣風都能刮到街上去?!?/br> 拂冬噗嗤一笑,“是!拂冬一定多吃?!?/br> 提及街上,她想起一事:“王妃,這兩日都沒看見巡街的兵馬,雖然街上少了許多從驪州來的災民,但習慣了之前每日都有玄武軍巡防,忽然瞧不見了,不少店家商販還在打聽此事呢?!?/br> “你說這事呀?!敝軉套厝?,拿起一塊紅豆蜜乳糕,“巡防的差事已經還給城防營了,本來也是臨時差事,哪有將士不練兵不打仗成日在街上巡街的?不過你也別怕,若是有不長眼的敢去鋪子里鬧事,你就告訴我!” “是!拂冬謹記王妃的話?!?/br> “從明日起我都在祿山軍營,若有事盡管差人去那里報我?!?/br> “嗯?王妃,您明日就要去了嗎?”拂冬有些驚訝。 周喬點頭,“算起來也冷了他們幾日,該去了?!?/br> *** 次日,卯時剛過,馬鳴聲在祿山大營門口響起。 周喬一身銀甲,黑發高束,腰佩一柄蟒紋環首腰刀,身姿筆挺,英氣傲然。今晨守營的正是蕭逸手下的人,見到周喬他們先是一怔,隨后欣喜上前道:“見過將軍!” 周喬一笑,馭馬飛馳入營。 祿山大營與西郊大營一東一西駐扎在建安城外,原是趙崇所轄之地,而此時此刻,瞭望臺的軍旗上,卻是一個顯眼的“玄”字。 此時已到了清晨練兵的時候,然演武場上三三兩兩的兵士坐在一起,兵械散了滿地。 看見宋洵和蕭逸匆匆從軍帳中走出,又看見他們對著一個穿著盔甲的人抱拳行禮,不禁有人疑惑道:“難道是……” 遠遠地見周喬往演武場這邊看過來,那人一驚:“快,快去通報咱們校尉!” 周喬看了演武場上的景象,并不意外。 “將軍,軍籍已重新編訂完畢,巡街的差事也已按照命令交還給了城防營?!?/br> 周喬點頭,“你們相處得如何?” 聞言,宋洵和蕭逸相視一眼。 “他們比前幾日已好了許多,我們剛入營時,他們雖未明著刁難,卻不時在暗地里使絆子。不過這種事軍中常有,倒也沒什么所謂。咱們底下弟兄們說,他們其中有些也還算好相處,大抵是明白趙崇已然伏法,為了舊主得罪新主并非什么好事?!?/br> 宋洵說完,蕭逸就接著道:“最愛生事的是那些在原來的建安軍中待了些年月的,軍階倒也不高,就是抱團聽命于趙崇的副將馮異,此人跟隨趙崇多年,是其心腹?!?/br> 見周喬沒說話,一旁宋洵說:“將軍,若要安軍心,恐是繞不過此人?!?/br> “嗯,知道了?!敝軉滩⑽催M入軍帳,反倒朝著演武場走去。身后宋洵和蕭逸有些疑惑,卻也立刻跟了上去。 她一步步走近,演武場上的人紛紛站了起來,落在周喬身上的目光百般不同,其中試探和好奇的意味最為明顯。 北晉人,女子,肅王妃……如今竟握著他們南楚十五萬大軍。 他們眼見著周喬踏上能縱觀整個演武場的高臺,將腰間之物扯下,“嘭”地一聲放到了桌上。包裹那物的錦袋滑落,露出里面白玉制成的帥印。 周喬轉過身來,看著下面越聚越多的將士,沉聲道:“宋洵蕭逸聽令!” 二人當即上前:“卑職在!” “一刻鐘后清點兵馬,未到演武場者,軍法處置?!?/br> “是!” 日頭漸漸大了起來。 周喬立于高臺之上,神色平靜,未多言一句。越來越多的兵將懼于軍法,衣衫不整地匆匆跑來,而最后到的那人,身邊竟還簇擁著不少人。 不用問都知道,此人便是前建安軍越騎校尉馮異了。 此人身高八尺,身形魁梧結實,兩條臂膀粗壯有力,一看就知是常年用蠻力揮刀的緣故。 他被人簇擁著走到了最前面,見了周喬卻不行禮,反倒一臉的傲慢。 周喬冷笑,并未正眼瞧他。 隨后宋洵上前,“稟將軍,經查共計一百十九人逾時,按軍法當罰八十軍棍?!?/br> 說著,宋洵看了眼馮異,補充道:“包括馮校尉?!?/br> 雖明知馮異在軍中頗具威望,可他這般當眾不敬周喬,若是輕輕揭過,日后可就沒法帶兵了。 此言一出,只見馮異嘲諷一笑。他自己尚未開口,身邊已有不少人站了出來:“我們校尉昨日傷了腿,不過走得慢些,憑什么要挨軍棍?你們莫要仗勢欺人!” “你說的什么屁話?!”蕭逸走到那人面前:“軍令如山,莫說是傷了腿,就是斷了,爬也得爬過來聽令!此乃軍人鐵血!再說了,你們昨日還一起吃酒賭錢,難道還是在酒桌上傷了腿不成?” “你這話什么意思,你說是我們校尉有意說謊?!” 蕭逸冷笑:“沒說謊倒是把褲子脫了讓大家伙瞧瞧傷處!” “大膽!” 不知是誰先動了手,馮異身邊之人與宋洵和蕭逸手下的兵將竟纏斗在了起來。 此時一道銀光閃過,有人趁亂抽出腰間的刀徑直朝著蕭逸砍去,周喬眸光一凜,抽出腰刀倏地甩了過去—— “當啷”一聲,對準蕭逸的那柄刀被攔腰砍斷,半刃掉在了地上。而周喬的刀則貼著那人的頸間劃過,只差分毫便一刀封喉要了他的命。 刀尖重重刺入土中, 正不偏不倚地扎在馮異腳邊, 場面立時安靜下來。 “持械私斗,拔刀傷人?!敝軉叹痈吲R下,“看來都是吃飽了撐的?!?/br> 第131章 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