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殺 第117節
只可憐了她,一介武人還要看賬簿管鋪子。 這么想著,腦袋愈發疼了。周喬又坐回去,翻了沒兩頁,居然聽見那邊接著彈起了下一首。她這邊頭暈眼花的,那邊倒是樂得清閑? 周喬忽然抱起賬簿就往外走。 “王妃您做什么去呀?”身后拂冬忙問道。 周喬頭都沒回:“找幫手去!” 越往書齋走,琴聲便越清晰。走到門口,發現門是半開著的。 “戰蘭澤我進來了?” 聽見意料之中的聲音,男人微微勾起唇角,停了手中之事,應了聲:“進來就是?!?/br> 見她抱著方才拂冬抱回來的那些賬簿,戰蘭澤問:“怎么,有事?” “那個……”周喬走過去,把賬簿放下,“你剛彈得那首曲子是新的吧?以前沒聽你彈過?!?/br> “嗯?!睉鹛m澤仿佛沒看到那一大摞賬簿,還問道:“好聽嗎?” “好聽好聽?!敝軉塘⒖谭Q贊,“我當初要是每日都去找你學琴,如今肯定也能彈一首完整的曲子了?!?/br> 說到學琴,那還是他在北晉為質之時,如今提起竟恍若隔世。她這般風風火火不拘小節,卻還記得當初之事,戰蘭澤眸中溫柔:“還想學嗎?想學的話,我教你?!?/br> 提到這個“教”字,總算繞到了正題上,周喬趁機道:“那你先教我看賬簿行不行?我上回去鋪子里賬房先生倒是同我說了幾句,可我一句也沒聽懂。要不……還是你給我講吧?” “好?!彼鹕?,拿起案上那些賬簿,走向了書齋中的那方窄榻。 見他答應,周喬心頭一喜,也快步跟了過去。 第129章 傳言 亥時一刻,書齋內燭光微微搖曳。窄榻上的某人幾次三番睜大了眼睛,還是抵擋不住困意。原本用來下棋的案桌,現下已擺滿了攤開的賬簿。周喬手里那只狼毫筆早就不知去了何處,她腦袋一點一點的,眼見著要磕到桌角上時,一只大手伸過來托住了她的臉。周喬瞬時驚醒。一睜眼對上那雙好看的墨色眸子,她還怔了一瞬。燭光映襯下,他輪廓分明又精致,鼻梁高挺,薄唇微啟?!耙股盍?,明日再看?!敝軉搪犃肆⒖厅c頭。所謂看賬簿,無非就是查驗核對錢糧數目是否屬實,采買之價與運送折損是否合理,最重要的一點是,刨除日常生意所用,是否還有剩余能貼補軍中。 亥時一刻,書齋內燭光微微搖曳。 窄榻上的某人幾次三番睜大了眼睛,還是抵擋不住困意。原本用來下棋的案桌,現下已擺滿了攤開的賬簿。 周喬手里那只狼毫筆早就不知去了何處,她腦袋一點一點的,眼見著要磕到桌角上時,一只大手伸過來托住了她的臉。 周喬瞬時驚醒。 一睜眼對上那雙好看的墨色眸子,她還怔了一瞬。燭光映襯下,他輪廓分明又精致,鼻梁高挺,薄唇微啟。 “夜深了,明日再看?!?/br> 周喬聽了立刻點頭。 所謂看賬簿,無非就是查驗核對錢糧數目是否屬實,采買之價與運送折損是否合理,最重要的一點是,刨除日常生意所用,是否還有剩余能貼補軍中。 從已經看完的兩本來看,糧食鋪子的情況尚不錯,賬房先生也將帳盤得明明白白,叫人挑不出什么錯處。但若想多留出錢糧些貼補軍中,卻是有些困難。 一想到這里,周喬就有點睡不著了,她拿手支著下巴,嘆了口氣:“唉,怪不得都說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我看爭兵權容易管兵馬難啊?!?/br> 戰蘭澤正寫著什么,聽見這話他唇角勾起,抬眸看她:“怎么個難法,說來聽聽?!?/br> “吶,往近了說,趙崇那支兵馬跟了他那么多年,驟然易主,還要與他國戰俘軍為伍,不用想都知道少不了幾場大鬧。當將軍是好,手里能有十五萬兵馬自然是更好??墒沁@兵馬還是自己帶出來的用起來才最順手啊,半路接管……稍有不慎就會分崩離析?!?/br> “再往遠了說呢,以我入營這幾個月來看,南楚國庫并沒有傳言中的那般豐盈。例如虞帥的西郊大營,以他鎮北大將軍的身份和地位,誰敢克扣鎮北軍的軍糧?非戰時,糧草為每人每月一石半,但實則到手的每人能有一石就不錯了。平時尚且如此,若真到了戰時又該如何?” “先帝擴軍乃為震懾,欲在戰時以眾取勝?!睉鹛m澤放下筆,“但也由此生出兵系冗雜,私下爭權的禍端?!?/br> “所以,裁軍是最好的法子?!敝軉虥]猶豫地說出心中所想,“裁減老兵傷兵,不僅能騰出手來整肅軍紀軍制,也能治了糧草短缺的弊端?!?/br> 戰蘭澤看著她,沒有說話。 周喬不明白他那眼神什么意思,怔了下,這才猛然想起她一個北晉人,居然跟南楚的攝政王爺提裁軍?這知道的是說她就事論事,不知道的豈不是以為她在打什么算盤? “哎呀,我就是隨口說說?!敝軉桃娝媲暗募埳蠈憣懏嫯嬃瞬簧?,便探頭去瞧,順便將話茬繞開:“你在寫什么?” “你過來看看,可有什么要添上的?”戰蘭澤說。 周喬懶得穿鞋,干脆從窄榻里側爬過去,到了戰蘭澤旁邊。往紙上一看,她倏地側過頭來看著他:“你早就有裁軍之策了?” 她一邊說著,雙手拿起了戰蘭澤寫的東西,看得很是認真。 “嗯,這條不錯!統一兵馬制,將來易帥換將就都不是問題。還有這條,如此一來就能嚴防軍糧流入黑市,又設屯田驛站,確保軍需供應?!?/br> 接著又翻到第二張,上面簡略地畫著幾條路線,以建安為起始,西至草原,東達川海。均是最便捷的糧草運送線路。 “咦,這里,”周喬把紙放下,指了指某處,“我記得徐將軍說過,這里有個土匪寨子,糧草兵械從這里走是不是太危險了?” “無妨,那里的匪王已被收編,現為朝廷所用?!?/br> “哦,那就好?!敝軉谭诎干?,“我還聽說那匪王原也是從軍之人,身高九尺,一拳能砸斷一棵樹!有機會我還想領教領教?!?/br> “聽說,聽誰說?”戰蘭澤撫上周喬的墨發,不動聲色道:“又是徐墨玄?” “對啊?!敝軉陶屑毧粗埳夏菐讞l線路,“開糧食鋪的主意也是從他那里聽來的,同為虞帥手底下的人,我看徐將軍比那個孟況強多了,最重要的是他人也生得標致,不知怎么到現在還沒成親,按理說不應該吧?” “你覺得他生得好看?”戰蘭澤盯著眼前這顆圓圓的腦袋。 “好看啊?!?/br> 周喬側過頭來,“我瞧他上次還特意告假回去說親事,可就是沒說成。想來他也是想成親的吧,既然是虞帥手下的人,那就是自己人,咱們是不是應該幫著物色物色?!?/br> 她眸中真摯,干凈得猶如一汪清水,反倒叫人問不出旁的話來。 “好?!彼麘?。 周喬把剩下那些全部看完,沒找出什么不妥之處,現下知道戰蘭澤也有裁軍整頓的意思,她心里松快了幾分,橫豎是無需一直為軍餉的事發愁了。 這么想著,她的目光又落回到案上那幾張紙上,她再度拿起來反復觀摩,最后咋了咋舌。 “怎么?” “戰蘭澤,你的字為什么能寫得這么好看,我們用的不都是同樣的筆嗎?” 原來想問這個。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臉,“或許是因為你上樹抓鳥的時候我在練字。帶著皇子公主半夜翻墻鬧皇宮的時候,我也在練字。而你在胡疆偷騎顧將軍的戰馬,被抓回去扎馬步時我還是在練字?!?/br> “嘖嘖,你從那么早就開始練了?”周喬可惜地搖頭,“那可太無趣了?!?/br> 說是這么說,她又拿起戰蘭澤用過的那支筆,“要不你也教我像你那樣寫兩個字唄,寫得像你的字一樣好看?!?/br> “想寫什么?”戰蘭澤將人圈到懷里,握住了她執筆的那只手,“我帶你寫?!?/br> 溫暖又好聞的清香瞬時將周喬包圍,她的后背與他的胸膛之間只隔分毫,稍微一動便能觸碰到。而男人的手很大,手指干凈又修長,將她整只手都包裹其中。 而他袖口微微翻起,露出手腕,腕側隱隱迸著青筋。周喬直勾勾地看著那里,仿佛能看到這樣的手在持刀拉弓時,手腕處是如何用力,又仿佛能聽到血流聲,明白為何他的掌心會如此灼熱…… “不如,就寫你的名字罷,尋常時候都用得到?!彼苍谒?,低聲道。 薄唇略碰到了白皙小巧的耳朵,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周喬只覺被碰到的地方癢癢的,耳邊聲音又好聽極了,她半邊身子都有些發麻,連手心也滲出了汗。 “那就、就寫名字?!?/br> “好?!睉鹛m澤另一手拿出張干凈的紙,溫聲教她:“手腕要端平,指尖無需太用力?!?/br> 他握著她的手,帶著她一筆一筆地落在紙上。 “指主執筆,腕主揮運,落筆收筆都不要cao之過急?!敝軉潭謱懲?,戰蘭澤側眸看她,“可學會了?” 想她周喬堂堂將軍,就算再不愛讀書寫字,這么兩句話還是聽得明白的,于是她立刻點頭。 只是……聽是聽明白了,就是覺得此時此刻手背發燙,手腕發軟,被他握過的這只手有些不聽使喚。 戰蘭澤看了眼她微微發紅的耳朵,含笑道:“那就自己再寫幾個字試試?!?/br> “哦……好,好?!敝軉搪犜挼靥崃斯P,一時又不知該寫什么。 想了想,干脆再寫幾個“周喬”好了。 正要落筆之時,忽然想到什么,她當即扭頭一臉怪異地看著戰蘭澤。 “你怎么知道我小時候那些事?連我在胡疆扎馬步你都知道,莫不是你早就——” 話說了一半,她又覺得不可能。 怎么會呢?當初分明是她先招惹了戰蘭澤,后來一封又一封的書信他也從不回復,甚至最后還索性騙她說出家了,她當時還捶胸頓足可惜了好久來著。 她眸中從驚訝到懷疑,又從懷疑到迷惑,那模樣偏又靈動極了。戰蘭澤再度覆上了她執筆的手,“是不是想問,莫不是早就記得你,早就清楚你的一切?” 他帶著她,在方才寫好的周喬二字的后面,寫下了他的名字。 “你說呢?”男人在她耳邊道。 就是這模棱兩可的短短三字,讓素來沾枕就睡的武英將軍翻來覆去一整晚都沒睡著。 在胡疆軍營被罰這種事,不是隨意打聽就能打聽得來的。難道那時候,蘭澤就已經在培植了暗探,甚至能將眼睛耳朵放到胡疆去? 可那個時候,他不也只有十三四歲嗎。 就算真是如此,那也該打探敵情才是,怎么連她受罰這種不知一提的小事戰蘭澤也會知道? 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頭緒,轉眼清晨將至,周喬困得閉上了眼睛。 *** 接下來的幾日,周喬把自己關在屋子里,總算把賬簿給看完了。 正巧這日拂冬回來得也早,周喬伸了個懶腰打算帶著她出去逛逛,卻沒想拂冬進來就是苦著一張小臉,那模樣像是氣憤得不行。 “拂冬,你怎么了?”見她這樣,周喬莫名想到一個人,她一叉腰:“是不是那個唐烈云又欺負你了?我找他去!” 說完就往外走。 “不是不是!王妃,不是藥王大人?!狈鞫忉尩溃骸笆欠鞫犃诵┯嘘P王妃的傳言,實在替您不平!” “有關我的?”周喬反倒來了興致,坐回去倒了兩杯茶,“那你且說說,這是又有什么傳言了?” 拂冬不高興地走過來,卻還是先把手里買的糕點仔細地放到周喬面前,“王妃,承元街上新開了家糕點鋪子,最好吃的就是這紅豆蜜乳糕,您先吃點吧,不然我說了您就吃不下去了?!?/br> 周喬被她那樣子逗笑,“好好,那我一邊吃你一邊說總行了吧?” 她拿起一塊咬了一口,糕點松軟細膩,清甜可口,加上紅豆和牛乳的香味濃郁極了,咽下后仍唇齒留香。周喬當即贊道:“好吃!你也嘗嘗?!?/br> 拂冬接過周喬遞過來的一塊,卻又放到了旁邊。 周喬看她竟連這么好吃的好點都不吃,愈發好奇,“究竟是什么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