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凈 第99節
來人風塵仆仆,身上的裘衣甚至有未干的霜雪。 虞欽臉頰被凍得有些泛紅,嘴唇也沒什么血色,目光卻認真地望著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似乎在觀察分別以后,宴云何過得如何。 宴云何動了動手,還未說話,虞欽目光便落在那信紙上。 不等虞欽出聲,宴云何便急著解釋道:“并非你寫給我的那些!” 虞欽怔了怔:“這是你的回信嗎?” 說著,他目光便黯淡不少,瞧著有些難過。 這確實是回信,但要燒的理由不是虞欽想的那樣。不過宴云何也沒傻到真將信交出去。 隱娘的消息前腳才傳到此處,虞欽后腳就到了,說明虞欽一早就離了藥王谷,隱娘為他隱瞞了幾日,才將消息傳回來,這兩人合起伙來耍他呢。 宴云何道:“不是?!?/br> 他把手爐放到一邊:“你回京城做什么,在東平城傷得這么重?這才休息了幾日你就敢從藥王谷趕回京城,不要命了嗎?” 說著說著,宴云何便有些失控,只覺得血液直沖腦門,又強迫自己冷靜。 “兩旬七時三刻?!庇輾J說。 宴云何沒反應過來:“什么?” “你將我送去藥王谷的時間?!庇輾J低聲道:“我們分別了二十日又七個時辰三刻鐘,所以我休息得夠久了?!?/br> 宴云何掙了掙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松手?!?/br> 虞欽才意識到自己仍攥著宴云何的手腕,他視線不住地往宴云何手上看,瞧著沒信宴云何的說辭,已然認定了那就是宴云何寫給他的回信。 宴云何將信塞進了自己袖口中,阻斷了虞欽戀戀不舍的目光。 “我叫大夫過來給你檢查一下?!?/br> 虞欽忙道:“不必了,我無礙?!?/br> 然而宴云何直接越過他叫來仆役,吩咐人將小周大夫請來后,他回身道:“小周大夫是周大夫的孫子,醫術不錯,也信得過?!?/br> 虞欽似乎不知道該怎么應付現在的宴云何,看著不像在生氣的,除卻剛開始質問他的語氣有些沖,現在冷靜的模樣,倒讓人無所適從。 宴云何仿佛沒發現虞欽的忐忑,體貼道:“時辰尚早,你趕了一夜的路,可要吃點東西?” 這回虞欽沒有拒絕,他想同宴云何一起用膳。 永安侯府的早膳自然豐富,宴云何又命人多加了幾道,全程安靜用膳,倒是從來食不言的虞欽數度欲言又止。 直到用膳結束,宴云何用茶水漱過嘴:“你怎么一直看我,想說什么?” 虞欽將暗道中發生的那些事說了,他為何要跟周佑二人進去,又為什么會受傷,原原本本,前前后后都交代了個清楚。 事情跟宴云何猜想中的沒什么差別,他頷首道:“看來周士甫要比想象中的更忠于佑延璟,不過他應該也知道跟朝廷對上,這仗打不贏。與其留在城中垂死掙扎,倒不如跟佑延璟離開東平,看何時才能東山再起?!?/br> “佑延璟不愿回京城,他不信陛下?!庇輾J道。 宴云何用手帕擦拭過唇角,拋擲一邊,笑了笑:“他要是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自然不會把性命交給陛下。雖說陛下現在仍念及先太子恩情,但時間久了,便不好說了?!?/br> 虞欽聞言,目光微動。 雖然那神情一閃而逝,但還是叫宴云何捕捉個正著:“怎么了?” 虞欽搖頭道:“無事?!?/br> 宴云何直直地看著虞欽,分明仍是剛開始冷靜的神情,卻好似從哪裂開了一個縫隙,內里洶涌而出的東西,馬上就要將虛假的外殼擠壓得四分五裂。 “到底發生了何事?!毖缭坪卧俅螁柕?。 虞欽垂下眼,回避了宴云何的目光,未等他想出該如何將這話題接過去,就看到宴云何起身,吩咐仆役們將膳食都收下去。 下人們魚貫而入,動作輕而快地將東西都收了下去。 等室內空了下來,宴云何便一把抓住了虞欽的手腕,把人從廳堂一路拖進寢居,強硬又不失溫和地把人推到了床上:“衣服脫了?!?/br> 虞欽詫異之極,聞言窘迫地看了看四周,天光大亮。 況且剛才不是讓人去請了大夫,可能沒一會便會來人。 “淮陽?!彼戰埌愕睾爸缭坪蔚淖?。 宴云何沉著臉道:“讓我看看你的傷?!?/br> 虞欽這才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他坐起身解開了腰帶,順從地脫下衣裳。 腰腹處只剩下一道疤,證明這里曾經有一道幾乎要了虞欽性命的傷口。 宴云何將指腹壓上去,力道輕柔地觸碰。 然而粗糙的指腹在那新生的rou疤上滑過的感覺,卻是那么地癢,虞欽勉強忍住,卻見宴云何抽回手,伸手拉開床邊的暗柜,從中取出一樣東西。 那是根紅色的祈福帶,上面卻沒有任何字跡,注意到虞欽的目光,宴云何握著手里的東西:“本來想用來給你祈福的,現在看來它有別的用處?!?/br> “什么?” 宴云何伸手抽去他頭上的發簪,等那漆黑的頭發散落下來,再用手里的東西蒙住了對方的雙眼。 虞欽很聽話,沒有任何反抗。 又或者說再次見到他,虞欽便一直處于謹言慎行的狀態。 看著那張被深紅覆住雙眼,不見減色的面龐,宴云何低聲道:“剛才瞞了什么?” 被奪去視線的虞欽,本能地伸手想要觸碰宴云何,確定對方的存在:“淮陽,你在生氣嗎?” “沒有?!毖缭坪未鸬煤芸?,看著虞欽抓住自己袍子下擺的手,解開了自己的腰帶,將對方的雙手綁住后,輕輕往床上一推。 虞欽沒怎么掙扎地倒在床上,不安地動了動:“淮陽?!?/br> 宴云何站在床前,再次摸著虞欽的傷疤,直至那里都泛起淡淡的粉意,旋即將手往上伸,直抵喉間,微微用力地扣住。 像是粗暴地撫摸,又像溫柔地制服。 “我再問一遍,你瞞了我什么?” 看不見宴云何的臉,虞欽只能從對方的語氣中猜測著對方現在的心情。 “只是一些胡言亂語,沒有被證實過的事情,說出來你也只會覺得荒唐可笑?!庇輾J急聲解釋道。 宴云何沉默了很久,虞欽下意識坐起身,伸出被捆住的雙手,這回他觸碰到溫暖的身體,宴云何沒有離開,仍然站在床邊。 他抓住對方,將臉貼了過去,直到面頰貼住溫熱的身軀,虞欽才眷戀地,微不可查地嗅了嗅宴云何身上的氣息。 宴云何垂眸看著試圖親近自己的虞欽,抓住那冰涼的發梢,逼迫對方離開自己身體。 他看到虞欽因不滿而皺起的眉心,卻絲毫不見動容。 宴云何再次伸手扣住虞欽的頸項:“騙我,瞞我,擅作主張,肆意妄為?!?/br> “虞欽,你覺得我在生氣嗎?” “我不生氣,我只是想把你關起來。關在由我親手打造的囚籠,放在目光所及之處,片刻不離?!?/br> “因為只有這樣,寒初才會聽話?!毖缭坪螠厝岬?。 第一百零八章 宴云何清晰地感受到,掌下虞欽的喉結滑動了一瞬,刮過掌心的觸感,就像是另一顆心臟,從震顫中傳來屬于主人的情緒。 他在緊張,因為宴云何的這番話。 宴云何將話說出后,卻沒感到后悔。 這是虞欽自找的,偷偷跑出藥王谷,千里迢迢尋過來,如今認錯模樣,好似隨他為所欲為。 “如果你想這么做的話?!庇輾J握著對方的手,拉至唇邊,摸索著在指尖和掌心處都落下親吻。 看著要將一切都交付,不過是用來讓他消氣的手段,宴云何瞇起眼:“是嗎?” 虞欽嗯了聲,下一瞬卻被再次推到了床上,腰上一沉,是宴云何騎了上來。 宴云何的身體溫度一直很高,與虞欽緊貼的部位,更是熱得像是要燃起火。 “我竟沒發現,寒初這般會騙人?!毖缭坪螞]完全坐在虞欽腿上,但也壓得很緊。 他雙手撐著虞欽腦袋兩側,卷發落在人的臉頰旁。 在宴云何鋪天蓋地的氣息籠罩下,虞欽兩頰逐漸泛紅:“淮陽,我沒騙你?!?/br> 宴云何再次觸碰著那腰腹的傷口:“佑延璟跑了便跑了,你為何要追?” “因為陛下要你將他帶回京城?!庇輾J解釋道。 宴云何刮了下那道rou疤,新生的rou很敏感,癢中帶著些許刺痛,但這都不足以讓虞欽身體繃緊。 真正讓他緊張的,是看不見的,只能用所有感官去感知的宴云何。 “就因為這個,值得你帶著傷去追,還險些死在那條暗道里嗎?寒初有沒有想過,萬一我沒能及時趕到呢?”宴云何啞聲道。 虞欽腰腹的疤,就像在宴云何心口剜了刀似的,看一眼都覺得心臟不適。 抱著懷里逐漸失去溫度,脈搏的身軀,那種恐懼宴云何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 虞欽知道,這是他們不可避免要談到的事情。 但是比起剛才的若無其事,他更喜歡現在逼問他的宴云何。 “要是你沒有來,我也不會死在那里?!庇輾J認真道:“就是爬也會爬出去,因為答應過你,因為知道你在等我?!?/br> 宴云何給予的回應是,他在傷疤的周圍咬了一口,力道不重,可是刺激卻遠比撫摸要強烈。 虞欽再次伸出雙手去尋找宴云何,對于伸到眼前作亂的雙手,宴云何直接將其用紅色腰帶束縛在床頭:“你不會有下一次機會了,我也不會再讓你胡來?!?/br> “你若是想和我在一起,就不能再做從前那個獨來獨往,背負血仇,不把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時常讓自己身至險境的虞欽?!?/br> “你聽懂了嗎?”宴云何的聲音好像在發顫,但虞欽看不見,他不知道對方的神情。 只能感覺到胸口好像落了些guntang的,刺痛他的液體。 虞欽:“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淮陽……”你……別哭了。 宴云何卻不說話,而是沉沉地吸著氣:“你要是將我逼急了,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么事來?!?/br> 虞欽:“淮陽,你先松開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