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凈 第78節
若非如此,錦衣衛怎會這般聲名狼藉。 成景帝才能越出眾,就越顯得他們這些太后鷹爪十分礙眼。 虞欽捏著那片衣角:“繼續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br> 錦衣衛們不敢說話,只在那片衣角處繼續往下挖。 很快就看到了一具尸體,只是那尸體身上穿著神機營的服飾,瞧著并非陛下。 百里興望著虞欽,卻發現對方的臉色白得近乎駭人,甚至瞧著有些搖搖欲墜。 “虞大人?!?/br> 虞欽一把推開百里興,蹲下身來,他手rou眼可見地在抖,直到按在那具尸體上,將人翻了過來。 那是張血rou模糊的臉,看不清原來模樣。 百里興尋到男人腰間的腰牌,看著上面的名字:“大人,這好像是神機營的宴大人?!?/br> 還沒說完,他就看見虞欽用那傷痕累累的手捂住嘴唇,甚至在那刻撐不住身體,膝蓋狠狠磕入石堆中。 血液粘稠地順著指腹淌下,鮮紅在白皙的皮膚上,觸目驚心。 百里興知道虞欽的身體向來不好,可經過了剛才那么一遭,對方的眉宇竟透著股油盡燈枯的味道。 好似在聽到尸身名字的那一刻,便已奪走了他的所有生氣。 第八十六章 “看來是他們內部出現了分歧,不然追殺我們的怎會只有這么一點人,反倒全都集火到姜乾坤那處?!毖缭坪斡眉啿祭p住自己的傷處,忍痛道。 嚴公公已經換下龍袍,穿著一身血跡斑斑的神機營服飾:“未必,可能瞧見了你留在那石堆里的尸體和龍袍,正忙著翻找呢?!?/br> 方才實在驚險,若不是有嚴公公相助,僅憑宴云何自己,哪怕能活著出來,也決計不會像現在這樣只是輕傷。 突如其來的山崩,雖將那幾個難纏的刺客甩脫,但也犧牲了不少自己人。 一開始的計劃,是讓他們在圍場里盡量拖延時間,叫姜乾坤和吳王背后的勢力狠斗一場。 現在不過剛開始,便已死傷慘重。 他和嚴公公必須隱匿起來,誰也不知道下一波殺手會何時到來。 于是宴云何把自己的衣服與地上的尸體交換,以及嚴公公身上的龍袍割碎,分散地掩埋在那些碎石之中。 光是搜尋那一處,應該都要花費不少時間。 不過想來那簡單的騙局,應該不會有人相信。 即便信了,也會兵分兩路,一支留下來翻找,一支繼續搜尋。 “周家滿門就是姜乾坤帶人去屠的,這背后之人冒險用了周山河,現在怕是出現了那人最不想看到的局面?!毖缭坪卫湫Φ溃骸氨緫摯虤⒈菹碌闹苌胶?,這時正忙著報仇,沒工夫來找我們?!?/br> 利用他人仇恨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雖然有效,但同樣是把雙刃劍,一不小心就會割傷自己。 嚴公公沉吟道:“即是冒險,那人肯定留了后手?!?/br> “竟然能在這些年滲透進金吾衛,這人身份不簡單啊,怕是在京城極有威望?!毖缭坪慰戳藝拦谎郏骸氨菹抡鏇]查到究竟是何人在作祟嗎?” 就連游良之事,他也是昨日通過方知州才得知。 成景帝只告訴他周山河的存在,以及今天他要做的事情。 嚴公公:“咱家只知道今日過去,不管是人是鬼,都得現行了?!?/br> 說罷,嚴公公一把抽出袖中劍,擊落射過來的暗器:“又來了?!?/br> 宴云何扔掉那傷痕累累的刀,從腰腹抽出軟劍:“速戰速決吧?!?/br> …… 百里興錯愕地看著虞欽:“大人,你這是怎么了?” 虞欽垂著眼,死死盯著那具尸身,緩慢地用袖子擦去唇邊血漬:“不是他?!?/br> “什么?”百里興沒懂對方究竟在說什么,但他看得出來虞欽此刻已經舊疾復發,急需回營就醫。 虞欽仔細打量那具尸身,從上至下,甚至粗暴地卸掉那死者身上的鎧甲,扯開衣服,仔細在具身軀上看了許久,才逐漸找回理智:“把腰牌給我?!?/br> 百里興連忙遞了過去,虞欽看著牌上宴云何這三個字的一撇一劃,猶如鋒芒般刺入眼底。 虞欽抿唇,竭力忍住上涌的氣血。 他指腹上的血跡甚至因此浸入了令牌的凹陷處,虞欽下意識用袖子擦了擦,才意識到百里興一直盯著他看。 他沉默地將令牌塞進自己的衣襟中:“繼續搜!” 百里興:“大人,你還是回去叫隨行太醫給你瞧瞧,你臉色實在太差了?!?/br> 虞欽頭也不回道:“無妨?!?/br> 隨著夜幕逐漸將臨,這時的西山圍場,已從狩獵之地,變成血腥戰場。 姜乾坤所帶臨的軍隊,在此戰中折損大半, 天時地利人和,他一個不占,這仗打得艱辛,但到底是人數上占了優勢。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到底是贏了,剩下的人都被活捉下來。 是姜乾坤發出的命令,既然小皇帝敢用人來對付他們姜家,那必然要留下活口。 這可是用來威脅小皇帝的把柄,怎能輕易死了。 那面目全毀的瘋子被押到他面前時,姜乾坤還低頭看著那男人瘋狂的模樣:“你是誰?” 用了區區數百兵馬,就叫他這支上萬人的軍隊損失慘重,若非從虞欽那里得知冬狩有變,比往年多帶了一倍的兵,說不準還真要死在這里。 男人狠狠啐了一聲,將唾沫噴在了姜乾坤的臉上。 “姜狗,我是來帶你下地獄的?!闭f罷他獰笑起來。 姜乾坤卻從他扭曲的面容,以及那熟悉的眉眼中,認出了這人的身份。 “你竟然沒死?”姜乾坤詫異道。 不過很快,他又回過神來:“看到當年對著你胸口那刀沒能要了你的命,那今日我將你的頭整個砍下,看看你這回,還能不能活下來?” 說罷他一把抽出身旁近衛的刀,抵在了周山河脖子上:“又或者我給你另一個選擇,把陛下交代你的事情全盤托出,我就饒你一命,如何?” 周山河猖狂大笑:“姜狗,我怕你活不到那時候!” 說罷他猛地暴起,本該捆住他雙手的麻繩竟硬生生被扯裂。 姜乾坤在京城安逸太久,他忘了對于亡命之徒,是絕不能猶豫半分的,當下便抬刀往周山河的胸口刺去。 八年前犯下的過錯,到今日,姜乾坤又犯了一次。 周山河心臟位置異于常人,姜乾坤八年前沒能殺了他,這回一樣殺不了他。 身旁兩位士兵都持刀砍來,但周山河仿佛已經沒了rou體的知覺。 哪怕胸口穿過的利刃,他仍猛地往前,一把抓住了姜乾坤的喉嚨。 周山河恨聲道:“姜乾坤,隨我一同見閻王吧!” …… “陛下,請你即刻回京,此地太危險了,不可久留!” 此話一出,文官們紛紛應是。 成景帝站在偌大的營帳中間,聽著百官的勸說:“可是姜愛卿還未平安歸來,朕怎能棄他而去?!?/br> 姜陶聽到此話,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神色,他從未見過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要對付他們姜家,造成今日這個局面的,不正是這個小皇帝! 這時營帳里進來了一個人,是他父親的近衛。 對方臉色難看地望著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出去。 姜陶看了看四周,發現眾人都在忙著勸說成景帝,無人在意他的去向,他便悄悄地退出營帳。 一出營帳,就見近衛滿臉悲戚,低聲對他說:“老爺被那周山河重傷,如今生死難料,公子,快些逃吧!” 姜陶雙腿一軟,險些沒能站穩,還是近衛一把扶住他:“老爺早上交代公子的,公子可還記得?” “記、記得!我現在、現在就去辦?!苯挣怎咱勠劦馗l行至馬邊,連上馬都相當困難,險些跌倒在地。 就在這時,他聽到馬蹄急速踏來的聲響。 姜陶下意識縮至一旁,看見宴云何混身浴血,御馬而來,那模樣好似那索人性命的殺神,姜陶連呼吸都屏住了,就怕對方發現自己,知道自己身上藏有兵符。 這些都是成景帝的人,成景帝殺了父親,若是叫這些人發現了,也會殺了他! 宴云何全然不知藏在帳營一旁的,正是那姜陶。 他下馬后快速地掀開營帳,嚴公公中途受了傷,只能下去尋找太醫醫治。 這時成景帝身邊只有一堆文官,最精銳的一批護衛已在今早被帶了出去,死傷慘重。留下來的護衛不頂事,這時只需要再來幾個刺客,成景帝的處境便會變得十分危險。 宴云何一把掀開營帳,那些個文官瞧見他的模樣,個個望之色變。 他完全無視了那些人,徑直來到成景帝的身邊。 沒過多久,一個近侍慌忙地跑進了帳營里,高聲喊道:“陛下!陛下不好了,姜大人遇襲,已經重傷昏迷了!” 成景帝驟然色變:“你說什么!” 文官聞聲嘩然,一時間帳營中眾人議論紛紛,人心惶惶。 就在這時,帳營被再次掀開,宴云何一眼望去,心臟頓時瑟縮了瞬。 那人是虞欽,臉上沾著血污,雙唇透股青白,不過一日未見,這人怎會將自己弄成這個模樣。 錦衣衛魚貫而入,很快就將帳營中的人團團圍住。 這副來勢洶洶的模樣,叫帳營中本還喧嘩的文官們,逐漸安靜了下來。 成景帝看著守在帳營門口的虞欽,緩聲道:“虞指揮使,你這是在做什么?” 虞欽垂首道:“陛下,現在姜提督生死不明,外面又賊人眾多,陛下還是不要亂跑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