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三樓的房間
陳蜜睜開眼,入目的還是臥室的天花板。 她躺在床上愣住了。 系統先生?陳蜜一時間分不清自己是在夢中,還是已經回到了現實。 腦海中沒有人回應她,陳蜜下床,掀開窗簾看了一眼。 窗外的景色變化了,雖然與之前的差別不大,但是莊園中心的噴泉變小了,站在二樓上遠遠看去,兩個石雕天使托舉著池盤,顏色呈現出舊態的灰白色。 余暉透過云層,天空蒙了一層奶橘色的光,朦朧得像一場夢境。薔薇開了滿架,花枝幾乎要從柵欄上溢出來,傭人們談笑著走過別墅前的草坪,一切都要比現在更有生機。 陳蜜合上窗簾,徑直走向浴室。 一面鏡子安靜地架在墻上。 她在夢里。 阿肖把她帶到這里來,不知道有什么用意。 陳蜜抬腳走出去,此地雖然是莊園,但絕不是她見過的莊園。不知道時間被調在了幾幾年,陳蜜打算走出去看一看,門還沒打開,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奔跑的腳步聲。 “噠噠噠,噠噠噠?!?/br> 伴隨著笑聲,兩串腳步飛快地從門前跑過。 陳蜜心中一動,推開門追了出去??勺呃壤锟帐幨幍?,什么都沒有。 “噠噠噠,噠噠噠?!?/br> 走廊里看不見人影,憑空而來的腳步聲顯得格外詭異。陳蜜雙手抱住胳膊,搓了搓豎起的汗毛,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條狹窄漫長的走廊正平鋪在自己面前。 “莉莉,你等等我!” “哈哈哈哈哈哈?!?/br> 銀鈴般的笑聲從耳邊穿過,陳蜜的身邊似乎飄起了一陣風,腳步聲從身后由遠及近,噠噠噠噠噠噠,陳蜜下意識地閃身,可惜走廊上空無一人,什么都沒有。 莉莉……陳蜜聽見了剛才男孩的聲音,她心下一動,不再猶豫了,抬腳循著腳步聲跑過去。 果然,腳步聲似乎在隱著自己前往某個地方,陳蜜跟著它跑得越來越快,連通兩座別墅的狹窄走廊里,陳蜜一邊跑一邊抬頭,兩側的壁畫飛速地向身后過去。 快到盡頭了,腳步聲戛然而止,陳蜜也停下來,扶著膝蓋大口喘氣。 她的體力變得更差了,系統再把她的生命一點點地抽離。陳蜜在兩個系統的交集中度過了十幾年,現在已經像一顆白蟻筑巢的大樹,軀殼下已經被啃噬空了。 陳蜜扶著墻歇了一會,抬頭看向墻壁。 “……” 墻壁盡頭的畫上,出現了兩個阿肖。 “不對?!标惷郯櫭?,瞇起眼仔細看向油畫。將軍坐在中間,身邊兩側,一個是阿肖,另一個…… 是長得和阿肖一模一樣的小女孩。 “莉莉?!标惷郾牬罅穗p眼,輕輕低喃道。 冒牌阿肖沒騙他,jiejie確實是真實存在過??墒悄歉庇彤嬌弦呀浲耆珱]有她的痕跡了,陳蜜越想越心驚,回想起那天對方提起陳嘆樵的在餐桌上的眼神。 是痛快的神情。 陳蜜看著油畫上的小女孩,對方的眼角微微上揚,烏黑的眼珠似乎也在俯視自己。 畫面讓人很不舒服,陳蜜抱著胳膊渾身哆嗦了一下,輕聲低喃,“你想讓我知道什么,你到底想告訴我什么,阿肖?!?/br> 空氣安靜得讓人發慌,陳蜜皺眉,獨自站在陰森的走廊里,兩側昏黃的壁燈一直通往盡頭。 沒有人回應她,陳蜜不想在這里待下去,便又快步折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害怕的緣故,她總覺得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可是又不敢回頭,一直到跑過臥室看見窗戶外談笑的傭人們,她才松了口氣。 門外沒有再傳來腳步聲了,干坐在這里也不是辦法,陳蜜看了看天花板,想起那間發生火災的房間。 那天陳蜜沒能進去,房間似乎被鎖上了,除了走廊沒有被完全遮住的燒痕,不知情的人是看不出這里曾經發生過火災的。 陳蜜按了按心口,低聲念著那個人的名字,鼓起勇氣走上了三樓。 三樓的走廊里有窗戶,天光照射進來,整個過道都浸泡在朦朧的暮色中。 房間就在走廊的盡頭。 陳蜜踩著羊毛地毯走上前,伸手推了一把。 吱呀—— 門沒鎖,她打開了。 是一間書房,被隔成了內外兩間。陳蜜四處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墻壁都被做成了書架,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紙質書籍,藏書量非??捎^。 可是,沒有一面墻留出來安裝窗戶的空間。 陳蜜在外間轉了一圈,沒有發現特別之處,又轉身走進里間。 和外面一樣,墻壁都被做成了書架,沒有窗戶。家具都是木質的,紙書也易燃,如果火苗在這里燒起來,整間屋子很快就會陷入火海,而唯一逃生的出口,只有她進來時的這扇門。 安全隱患很大。 書房只是普通的書房,國內外的藏書都有,陳蜜轉了一圈,沒在書架上發現什么有用的東西,目光卻被書桌吸引了。 桌面上雜亂不堪,堆放著各種玩具、零食,還有攤開的筆記本。 陳蜜走上前,低頭撫摸著上面的字體。 “左撇子?”她皺眉。 左側的筆跡被蹭花了,書寫人的慣用手是左手,陳蜜翻看了幾頁,左側的墨水無一例外地都拖拽出一片洇痕,而右側干干凈凈。 陳蜜暗自在心中記下這一信息,繼續翻看著筆記本。 越南的文字她認識的不多,只能寥寥看清幾句話,拼湊起來,大概的意思是: “阿肖的病情又惡化了?!?/br> 她輕輕念出來這句話,“我不想讓他死?!?/br> 陳蜜翻看著里面的內容,這應該是本日記,每一頁都寫著“Lily”的名字。事情記錄的很詳細,幾乎能夠還原出當時的生活情景,可惜陳蜜看懂的太少,只能一邊看一邊猜。 日記里幾乎全都是關于阿肖,記錄著每一天他的狀態、自己的擔憂,日記本的主人似乎把它當做了一個朋友,什么話都寫在里面。 “2008年6月1日,今天是兒童節,阿肖的手術很成功,我想和他一起放風箏?!?/br> “2008年7月30日,昨晚爸爸突然從家里離開了,只有我一個人,今天才知道阿肖昨晚吐血了,吐了很多血。一定會很疼吧?!?/br> “2009年2月27日,阿肖已經沒有辦法吃飯了,我陪著他一起餓肚子,他很不開心??墒侨绻茏屗闷饋?,我寧愿一輩子不吃飯?!?/br> “2009年3月15日,我已經吃不下去飯了,看見東西就惡心。阿肖,快點好起來?!?/br> 2009年3月,2009年4月,2009年7月……日記越往后,寫的話就越少,最后就只剩下了只言片語,“留下來,不要走,留下來?!?/br> 陳蜜看著最后那幾行相隔數月的字跡,全部都在重復一個事情。寫日記的人似乎已經絕望了,本子上的字體越來越扭曲,最后幾句話甚至被, “你想讓他活下去?!标惷圯p聲道,“這是你的愿望嗎?!?/br> 她看得聚精會神,絲毫沒有察覺到周圍產生的異樣。 “2009年……”最后一行字沒有記錄信息,陳蜜的目光像猛地被針刺了一樣,定定地念出最后那句話。 “我找到辦法了?!?/br> “砰——”一聲,陳蜜嚇了一跳,猛地抬頭。 書房的門被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