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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寶物,乃天地所賜,理當敬奉皇家。 我雖持有此物數月,但不敢擅自聚寶,唯恐貪心折福,反而得不償失。殿下乃真龍之子,洪福齊天,這寶物只有在殿下手中,才能發揮效用,我種不出聚寶盆,或許殿下可以 唐寅嗤笑一聲,道:照你這么說,這聚寶盆,實際上是用你的福氣來折換成金銀,若是無福之人,就算有聚寶盆,也種不出金銀,對不對? 只是卑職的一點猜測,不敢妄言。李檸微微瞇了瞇眼,恭敬地答道:我家人亦曾經嘗試種金,只是無論老父還是內子小兒,都無法種金得金,故此卑職更不敢將此寶物據為己有,唯有敬獻皇家,或能更得大用。 唐寅點點頭,從聚寶盆里取出了一枚金元寶,掂量了一下,說道:還真是十足真金。你有此心,我定然會轉告太子殿下。 李檸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其實卑職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哦?盡管請講。唐寅心道:你演這么一出大戲給我,還編了如此之多的瞎話圓謊,若是真無所求,那才奇怪了。騙子不在民間行騙,卻跑來皇家找死,這膽子也是沒誰了。 李檸感覺到他目光犀利如劍,神情淡漠,并不似那個太監動則驚呼尖叫,反而淡然從容,自有一種獨特的灑脫氣質,完全不似宮中之人,倒像是風流名士之類的人物。 光看這眼神便知,這人根本沒相信自己說的話,現在還沒揭穿他,只是因為他還沒露出最后的目的,沒給皇家帶來損失,若是一旦清楚了他的目的,或是真騙了人的錢,那等待他的就不是這兩人,而是錦衣衛的繡春刀。 他只能一咬牙,從懷中摸出了一枚銅錢,放在掌心,遞給唐寅。 在下第一次放入聚寶盆的,本是永樂通寶,但盆中變出的,卻是這些新鑄的銅錢。還請大人過目。 哦?唐寅一怔,沒想到還有這等變故,接過他手中的銅錢,剛一上手掂量,就覺出了幾分不對。 大明所鑄銅幣,其實并非純銅,其中還摻入了錫鉛等金屬,雖然不至于像青銅一樣質軟易磨損,但上手的分量,是跟前朝的銅幣大為不同的。 可現在這枚銅幣,按照他的經驗,其中銅的含量,至少少了一半,也就是說,原本銅含量是八成,這里面頂多四到五成。按照這個比例鑄造的銅幣,等于原來的一枚現在可以鑄造兩枚。 這種□□,絕非官方出產。 聚寶盆若僅僅只是能種金得金,種銅錢出銅錢,為何會出這種分量不足的□□? 還是說這些金銀也都是假的? 這樂子就大了。 唐寅捏著銅幣沉默不語,高興旺就有些不解了,從他手中抽出銅幣,這銅幣有什么問題嗎? 他從小就凈身入宮,其實用錢的機會并不多,見識過的銅錢種類更少,完全比不上商戶出身的唐寅。 畢竟作為一個商戶子,若是連真□□幣都分不出來,那就等著敗家吧。 只是平日里見到的□□,大多是造的假銀錠,里面是鉛錠外面裹著層銀皮,若是一不小心,就會被人坑騙。而這銅錢造假的,絕不是造一枚兩枚的事,那連鑄造模具的本錢都不夠。 有一枚假銅錢出現,勢必后面就有千千萬萬枚假銅錢。 他的精神為之一振,銅山都為國有,造□□涉及國本,這可是大案!比揭穿個用聚寶盆騙錢的騙子也不知強多少倍。 李檸見他眼神忽地變亮,便知道他已經看出問題,心底暗暗松了口氣之余,又補充說道:在下原以為這種聚寶盆變出來的銅幣并不可使用,并未拿出去購物,可后來聽我家娘子說,一些南來的鹽商手里,就有跟我這些銅幣一模一樣的錢幣,且為數不少。 高興旺一怔:難道其他人也有聚寶盆? 唐寅無語,覺得小太子需要換個隨從,或者給隨從換個腦子。 李檸苦笑道:在下不知這世上有多少聚寶盆,只知若是這些錢幣流入市面,定然會影響百姓生活。實不相瞞,在下所處解州,今年開春后,糧價便漲了三成有余。 在下只是一介小吏,看不到天下大勢,還請殿下得此寶物,能善加運用。 聽到唐寅這般轉述,朱厚照拿著那枚銅錢在指尖轉了個圈,問道:不知探花郎以為,此人意欲何為? 唐寅答道:微臣已請牟指揮使派錦衣衛去解州調查,此事關系重大,李檸以妖術惑人,無論意欲何為,都是欺君之罪。解州知州程觀以此獻寶,可見其愚,只怕難當一州父母,還請殿下明察。 朱厚照嘆了口氣,好吧,你寫個折子,我拿去給父皇,看看此事該如何處置。 本來調查個騙錢的騙子,他隨便派幾個人查查,沒收贓款,賠償受害者就完事了,頂多讓唐寅去聽個笑話,說不定還能寫個話本出來警示后人,做個防欺詐指南,造福百姓。 可誰能想到,騙子居然還有抱負,還想借此上達天聽,揭出一個造□□的大案。 這事情就不是他能獨立扛下來的了。 真是可惜了那個制造手藝還不錯的聚寶盆,拿來養個小金魚其實也不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