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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豎都是非死即殘,倒不如裝孫子。 額頭砸地磚的聲響沉悶,聽得人心慌。寧扶疏意圖收回手,顧欽辭察覺她動作,立即攥她更緊。 你何必同他們計較。寧扶疏無奈嘆聲,本宮很久之前就說過,你的琴技最好。 是嗎?顧欽辭輕笑反問??赡切σ獠贿_眼底,便知道他并沒有因寧扶疏這句肯定,而真的感到高興。 話音一頓,繼而低聲道:興許因為臣這曲《鳳求凰》是為心上人而彈,心意即琴音。 可殿下的曲子呢,錯了音的不倫不類之調是在求誰?他手臂朝后伸出,指向跪伏在地的驚惶少年,反問:他嗎?忽又轉動手指,落在另一個雙肩抖若篩糠的小郎君腦袋上:還是他? 最后慢慢掀眼,似笑非笑盯著寧扶疏道:又或者是他們五個,殿下全都想要? 寧扶疏目色閃躲:本宮沒那個意思。 不,您有。顧欽辭固執打斷她,慢條斯理地語氣顯得他格外有耐心,殿下在擔憂什么呢?其實只要是您喜歡的,大方告訴臣便是了,臣保準會好好待他們。 好到讓他們再也看不見這世上的日月星辰。 他在心底兀自接上后半句話。 寧扶疏自覺不算反應遲鈍之人,從顧欽辭推門剎那,她就發現這個人情緒嚴重不對勁。渾身籠罩著森森陰霾,眸色呈現出極致濃稠的黑。 和他們在朝暮閣那晚一模一樣,甚至和顧欽辭曾經幾度想掐死她時相似。 男人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重如巨型隕石,懸在胸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沒了面對寧常雁時的冷靜,失了鎮定思考的能力,被顧欽辭抓在掌中的手指下意識蜷縮。似疲憊委頓,似心虛緊張,似覺得他慍怒得倔強,也似有些發火得無理,紛擾復雜的心緒最后全部揉成一團不知所措。 顧欽辭目光犀利,仿佛想剖開她每一寸皮膚探個究竟。 寧扶疏不去看他,咽了口唾沫:本宮當真沒有那種意思,你究竟在陰陽怪氣些什么 臣在鬧別扭。顧欽辭語氣突然變得認真,您是真看不出,還是假看不出? 寧扶疏正是因為看出來了,才無所適從。她垂眼掃過跪在琴案旁的五個小郎君,抿了抿唇:你們都回去,該給你們的銀兩一分不會少,但從今往后不必再來本宮府里了。 少年們如蒙大赦,顧不得案上古琴是他們帶來的物什,立即連滾帶爬跟逃命似的跑出大殿。 冬日淺薄的夕陽微光鎖在了門窗外,未燃燭火的宮殿內只剩并坐木凳的兩人。 寧扶疏瞥見門檻邊不知是誰跑掉了一只鞋,她重新看進顧欽辭眼底道:這下總行了吧? 看來殿下還記得臣說過的話。顧欽辭松開鉗制著她十指的手,轉而捏住了女兒家微尖的下巴抬起,那殿下是否也記得,臣脾氣不好,您若食言,臣會生氣。 您想要演縱情聲色的戲碼給宮里那位瞧,您找臣、使喚臣,您想怎樣都可以。 臣陪您演。 顧欽辭能夠猜到她傳喚朝暮閣小倌的意圖。 可知道歸知道,抵不過他愛她。 他見不得她與旁的男子親近,他按耐不住地嫉妒,發瘋似的想把人搶進自己懷中。 顧欽辭臂上筋脈鼓出可怖的紋路,近乎蠻狠的力量施加在掐寧扶疏的那雙手上,卻又怕傷著她,怕讓她疼,于是瘋狂控制心臟下跳動的暴怒,將所有力道化解在手背,沒有傳遞給她絲毫。 只是此消彼長,越發一字一頓,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話音逐漸覆上切齒怒狂的意味:論撫琴,臣比他們好。論侍寢,臣才是您的駙馬。 為何,為何他駱思衡可以,齊渡可以,什么子岑賦言可以,李皇后送進宮的琴師也可以,還有朝暮閣的每一個人都可以,唯獨臣 回回不得您召見?激昂話音在略一停頓后,從山峰直墜谷底,輕似喃喃低語。 相反胸腔卻起伏得劇烈,灼熱鼻息伴隨顧欽辭的呼吸急促噴在寧扶疏被迫仰起的脖頸,燙得人皮膚發紅。像沸騰的水持續冒出小氣泡,她起了半身雞皮疙瘩。 寧扶疏雙唇小幅度動了動,想說些什么。 突然 【警報!系統檢測到異常情況,請宿主注意,請宿主注意!當前人物怒氣值發生波動,呈回升趨勢:顧欽辭,怒氣值二十、四十、六十!】 【數據定格,請宿主及時接收?!?/br> 久違的機械音突兀響起,驚得寧扶疏腦海霎時一片空白,愣愣呆坐住,忘了思考忘了眨眼,更忘了自己剛才準備說的話,只剩一串問號。 什么叫做怒氣值波動回升? 這玩意兒清零了還會回升? 而且整整上升六十點,直接逼近她最開始穿來時的數值,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當初顧欽辭對她憎恨厭惡,巴不得殺她泄憤,內里緣由寧扶疏一清二楚,理解之下并不曾責怪??涩F在,無緣無故的恨意,是因為什么? 兩人靠得這樣近,咫尺之間的距離,寧扶疏凝望他眸色深深,卻怎么都看不進他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