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怎么回事?寧扶疏擱下茶盞,用絹帕擦凈手上茶漬與茶末。 殿下,咱們的車輪不小心陷進了泥潭里,暫時走不了了。駕車侍衛在外道,辛苦殿下先下車等一會兒,屬下這就動手嘗試把車推出來。 前兩日連夜降雨,山間土壤松軟潮濕,承不住華貴馬車的重量。 寧扶疏只得站在相對干燥結實的土地上,琳絮為她提著曳地長裙,避免衣擺沾染泥污。期間,她抬頭看了眼穿透樹葉縫隙的斑駁日光。 晌午了,肚子響起了空城計。 眼見四名侍衛大汗淋漓,深陷泥地的車輪卻毫無反應,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繼續走。 寧扶疏情緒稍顯低落,好餓 她咽了咽口水,吩咐:瑯云,你回車里去一趟,把小案上那盤藕粉桂花糖糕拿來。 是?,樤瓢膈谄鹉_尖,踩碎步小跑。 倒也奇怪,寧扶疏沒聽見她的腳步聲,反而捕捉到馬蹄踏踏傳入耳中,由遠及近,愈來愈明顯。 她不禁尋聲轉頭 滿目橙紅中出現了一個黑點,而后逐漸變大,變得依稀能看清馬背上玄色衣衫的男子手握韁繩,策馬狂奔。他身后紅楓漫山遍野,風吹落霞紅一片,似灼灼火焰墜入他廣袖俊逸,如同一幅渾然天成的美畫。 駿馬在靠近寧扶疏時緩了速度。 她仰望坐在高頭大馬上那背脊挺直的人:侯爺怎么在此? 顧欽辭馳騁一路,鬢發微亂,平添率性。 他道:自然是登山辭青,賞楓秋游。 殿下又怎會在此? 本宮寧扶疏頓了頓,琢磨著該怎么委婉措辭,才能顯得幫靜姝郡主擇選面首這句話聽起來比較正經。 她霓裳華麗,被顧欽辭平淡目光盯著,最終只憋出兩個字:赴宴。 顧欽辭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卻也懶得探究,隨意點了點頭后兀自雙腿夾緊馬肚,結束這截看似聊了幾句但其實什么都沒聊明白的寒暄:那便愿殿下與友人樂得其所,臣先行一步。 寧扶疏客氣回說:侯爺慢走。 兩人之間言辭有度,謙讓有禮,怎么看都不像拜過天地的夫妻,反而更似點頭之交的同僚。寧扶疏打心底里覺得這種狀態正正好,既不會使顧欽辭憎她恨她動殺心,又不會狎昵過度打擾到顧欽辭隨性自我的生活。 可惜往往天不遂人愿,不遠處推車的侍衛匆匆跑到寧扶疏面前,抱拳揖身請罪:殿下,馬車陷得實在太深,屬下幾個不小心把車轱轆軸弄斷了,這馬車大概大概 寧扶疏皺眉,她是知道車轱轆軸作用的,幫吞吞吐吐的小侍衛接上話:壞了? 侍衛低頭:屬下無能,請殿下責罰。 寧扶疏肚子餓的時候心情通常不太好,煩躁揉動額xue:本宮責罰你有什么用,這馬車不還是壞著不能走。 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 她如今所在的位置是半山腰,上行和下行都一樣困難,要說辦法,也只有讓侍衛徒步爬到山頂,請沁陽大長公主派輛能用的馬車前來接她,只是苦了她得在陽光下站大半個時辰。 秋分的暖陽尚帶有三分夏日余韻,晌午撐在頭頂,灼烈溫度刺得女子嬌嫩皮膚泛起隱隱刺痛。寧扶疏不得不抬高手臂,用自然垂下的寬大衣袂,遮擋住面部。 驀地,照在臉上的陽光似乎暗了暗。 寧扶疏低著頭的視線看見了四只打著蹄鐵的馬蹄,她緩緩移開衣袖,目光往上,是男人銀紋云繡的黑色錦靴,再往上 顧欽辭不知何時又回來了。 他朝寧扶疏伸手:上來,臣送殿下。 寧扶疏眼眸眨動,心道她若上了顧欽辭的馬,就可以避免遭日頭曝曬,可以早些吃上宴席珍饈。但如若不上顧欽辭的馬,便只剩下方才設想的,干等一條路可走。 她從不喜歡委屈自己,猶豫不超過半秒鐘,把手交到顧欽辭掌心,瞬間被對方扣住五指。 顧欽辭單臂用力,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身輕如燕的女兒家拎到馬背,安排她坐在自己身前。 他沉聲道:殿下坐穩了。 話音落下,駿馬如離弦之箭跑出數里。 瑯云拿了點心下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沖著自家主子的背影招手大喊:殿下,您的藕粉桂花糖糕! 那么遠的距離,她沒指望聲音傳過去。 可下一秒,瑯云眼睜睜看見遠處馬匹緩下飛奔的步伐,掉頭朝她跑來。近至身前時,顧欽辭彎腰側身,長臂一撈,瑯云拿在手里的糕點眨眼間沒了,馬影子也沒了,徒余泥地里一排整齊的蹄印子。 顧欽辭將裝滿糕點的絲帕塞進寧扶疏手里,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的人眉眼頃刻綻開笑意。 金秋時節的新鮮桂花香味馥郁,鋪開在唇舌間,經久不散。又有獨屬于夏日的清新荷香隨著細細咀嚼,緩緩鉆出。桂花芬芳由濃到淡,荷藕清雅由淡到濃,兩相融合得恰到好處,寧扶疏越吃越上癮。 顧欽辭坐在她身后,看不見她臉上神情,卻知道寧扶疏往嘴巴里塞糕點的速度愈漸變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