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頁
從宮中到趙府這段路她不知道從馬背上摔下了多少次,但顧不得那滿身的塵土和挫疼,抓著韁繩便重新騎在馬背上朝著趙府而去,心中著急到了極點,眼下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趙鴻儔不能死! 然而等她趕到趙府的時候,便看見門楣上已經掛上了白綾,門口處也插上了喪幡,慕清洺一身喪服,剛剛去給趙鴻儔定了棺木回來。 兩人的臉色此刻誰也說不出誰的好看,全都慘白到了極點,而池渲那一身白衣此刻似乎格外襯景。 她翻身下馬,便快步走上前,伸手抓住慕清洺的手腕,急急忙忙道:你聽我解釋,我從未想過要害死趙鴻儔,我真的沒想讓他死 眉頭緊緊蹙起,眼下這輩子的懊悔都泛了出來,占據了池渲的眸底。 在池渲沖過來抓著慕清洺手腕的瞬間,他的身子一僵,下意識地抬頭朝著周圍看去,但是眼下剛剛清晨,時辰還尚早,見到街道上并未有行人,他這才松了一口氣。 而糾纏在一起的二人并未發現,敞開一道門縫的趙府之中,快速閃過一道身影。 她滿眼焦急地看著慕清洺的背影,盼著慕清洺現在能轉過頭來看一眼自己,但只見慕清洺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頗用力地將她的手從腕上擼了下去。 她心中一急,喚了一句。 慕清洺 他站在原地并未回頭,只是將池渲的手從自己手腕上擼了下去,奈何將手給拂掉,池渲又抓住了他的袖口,他垂著眸子,悲痛和不舍都給隱藏了起來。 眼下上京城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著他們,現在絕對不是面對池渲的好時機。 池渲使了力氣,死死攥著袖口,任由他如何用力都掙脫不了,見此他只得暫時放棄,輕嘆一口氣,聲音極輕地說道:殿下,殿下請再給臣一點時間吧。 聞言,池渲的眸子怔了怔,望著慕清洺的背影好一會都沒有回過神來,而慕清洺趁著這會功夫已經將袖口給抽了回去,他沒有回頭去看池渲,抬步進了趙府。 池渲呆愣在原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趙府的府門在面前合起來,而慕清洺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那堅持了一路的氣力在此刻瞬間被抽去,就像是布滿裂紋的瓷器此刻輕輕一碰便碎了滿地,再也拼湊不起來了。 而慕清洺在進了趙府之后,站在門口處,許久都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他和池渲現在都談不上冷靜,眼下若是讓旁人看見他和池渲在一起,對他和對池渲來說都算不上好。 思來想去,也只能這樣了。 靈堂內香燭不斷,方禹跪在靈位前不停地哭泣,眼睛已經紅腫地不像樣子了,此刻看見慕清洺從門外出來,方禹站起身來便沖到慕清洺的面前,問道。 到底是誰殺了老師? 他抬頭看著眼前的方禹,方禹自幼是個孤兒,是趙鴻儔一手養大,對于方禹來說,趙鴻儔就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此刻趙鴻儔死了,方禹自然不甘心就這么算了。 但是 看著方禹充滿悲痛和憤憤的眸子,他垂下長睫,輕聲道:是我害了老師。 原本跪在一旁,默默燒著紙錢毫無反應的趙雨凝,聽見慕清洺這么說,手上動作一頓,抬頭朝著慕清洺看過去,眉頭微蹙,卻是欲言又止。 殊華殿內,血腥味彌漫開來,計酒褪下衣服將傷口露了出來,此刻血rou模糊,幾乎看不見傷口的所在了。 計酒的傷在肩膀,雖然深可見骨,但所幸不是傷在了什么致命的地方,左辭低頭給計酒細細包扎好傷口,熟練又利落,這樣的事情他們沒少做。 從小受了傷便是他們兩個互相包扎傷口,久而久之處理傷口的手法已經十分熟練了。 但眼下左辭剛剛給計酒打好了繃帶,聽見殿外傳來的腳步聲,計酒本就擔心離開的池渲,此刻聽見腳步聲顧不上自己的傷口,站起身來就朝著殿外走去。 殿內燃了火盆不覺得寒冷,但是殿外的雪愈下愈大,加上池渲并未穿御寒的斗篷,等從趙府回來之后已經染了一身的風雪,但所幸這是雪不是雨,不會將那點嚴寒沁進了人的骨子里。 走出殊華殿看見的便是,臉色蒼白的池渲從大雪中走來,神情木然,只是在身后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 見此,計酒連忙抬步迎了上去,伸手將池渲肩膀上的浮雪給拍打掉,對著池渲喚道,想將池渲的神識喚回來一絲。 殿下! 聽見計酒的聲音,池渲怔愣的清眸中這才恢復了一點神采,她轉眸看著計酒,呆呆地看了計酒半晌,突然開口。 還有蠱蟲嗎? 聞言,計酒的神情一愣,隨后難以置信地朝著池渲看過去,她明白池渲要的是什么蠱蟲,也明白池渲做出這個決定意味著什么,但她還是對著池渲搖搖頭。 那可是會沒掉半條命的。 留著也無用,徒增煩惱罷了。她自計酒身上收回視線來,動了動羽睫,連帶著落在上面的瑩白也顫了顫,見池渲鐵了心,但計酒依舊勸道。 會疼的。 她輕輕搖頭,抬步朝著殊華殿而去。 我現在什么都不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