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頁
五條家的結界比禪院的小院更大,那個神子是她未來的丈夫,年幼時相處在一起,日后二人即使感情不和睦,也好歹不會變成仇人,抱著如此的打算,我將我的女兒護送過去。 我期望她在那邊可以過得更加開心,又期望她可以多想想家,想一想她的父親。 那之后,在院子里等待腳步聲、等待推門聲、等待禮物的那一個人,就變成了我。 “父親?!?/br> 這是直哉,因為他和我的小椿是雙生子的緣故,我愛屋及烏,對他也頗為縱容。 只是他比起小椿差遠了,和我一樣,直哉是一團軟爛的泥巴,從前沒有意識到的,有了小椿以后,有了初生的太陽,我這個中年男人才意識到,過去我引以為傲的禪院、家主、我的人生,就是一團爛泥。 ——整個禪院都是軟爛的泥巴。 這樣的存在自然向往陽光,身為血親的直哉更甚,他年紀不大,脾氣不小,站在緣側沖我吼叫:“你為什么要把jiejie送到五條家里去,為什么!” 我實在不明白,一母同胞的雙生子,我縱容小椿甚他千百倍,為何我的小椿如此可愛,眼前這個卻像是閻王手下的小鬼——整天向我討債。 “把小少爺帶下去?!?/br> “禪院直毘人!” 討債鬼被架著走,像是沒有能力而又易怒的暴躁幼獸:“我恨你!把jiejie還給我!還給我!” 小孩子的愛恨都這樣隨意嗎?我不由得有些擔心。 我的小椿,如果她在那邊帶上一個星期,回來以后是不是就不再需要我了? 我偷偷跑到五條家去看她。 上禮儀課的時候,看著她因為跪坐而緊緊皺眉,我總是會下意識想把她扶起來。 她爬到高高的樹上,我會想把她抱下來;她看著書上密集的文字而苦著臉的時候,我又會想幫她把書蓋起來。 那些老師說的對,或許我根本不適合教育一個孩子,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她踩著陽光回來了。 她回來,整個禪院就都亮了起來。 她因為直哉欺負那些下人而生氣,把人都召集起來,說是要讓沒有咒力的孩子和女人都去上學。 如果我的小椿不這么討人喜歡,這件事一定辦不好,但是整個禪院都向往她,所以哪怕才七歲,她就已經是我們的主人了。 向陽而生,這是人類的本能。 后來,她回家的頻率越來越低,時常被神子拐到外面去玩,我孤自一人喝著酒,心中不大暢快。 “老爸你想我的時候就給我發消息呀?!?/br> 我的小椿給我買了個手機,教我怎么注冊軟件賬號,怎么用手機打字,怎么給她發消息。 在小椿的教導下,我勉強學會了上網,有的時候也會和網友聊上幾句。 “以后她會有自己的家庭,老兄還是多多關注自身,還有兒子,兒子才是傳家之寶哇?!?/br> “這是從哪個封建家庭走出來的野蠻人?”借著酒勁,我對著無辜的網友宣泄,“瞧瞧這是什么蠻族才能說出來的荒唐話,哈,閣下不是正經的京都人吧,我們京都才沒有你這種重男輕女的家伙?!?/br> 罵完以后,我熟練地把此人拖進了黑名單,心情好歹是舒暢一些了。 互聯網真好啊。 我拍拍肚子,感嘆道。 互聯網真好啊。 如果沒有在[咒術論壇]上看見[關于咒靈消失現象的說明及禪院椿同學死亡訃告]的話。 [葬禮·遺像和扮鬼臉] 禪院椿,咒術高專一年級生,于2005年12月24日凌晨5時32分逝世,享年15歲。 “你胡說??!” 電話那頭的少年尖叫道:“jiejie怎么可能死了!你胡說什么啊在??!” 夏油杰看著面前的棺材,語氣平靜:“椿的遺愿是讓我好好照顧大家,我想,正確地意識到椿的死亡,也是照顧的一種方式?!?/br> 她不是時常說那句話嗎,長痛不如短痛。 在她的身體莫名消失之后,夏油杰花了半天的時間從哀傷里走出來,然后接受了他的主人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事實。 多么可笑。 一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卻為了這個世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不管椿說她是回家了也好,怎么樣也好,在夏油杰這里,她是為了他們而死的,僅此而已。 他恨這個世界,這個扭曲陰暗、沒有她的世界,他也平等地恨著所有人,奪走了她生命的所有人。 反正也瞞不住的,對吧,明明再過幾天就是新年了,馬上就要交換圣誕禮物,在這種時候,最重視家人和朋友的椿突然丟下所有人跑到國外去了? 沒有人會相信。 所以一個不落——全部都給他掉下來。 就像上一世一樣,主人走了以后,他為她寫傳記、編歌謠,他將她所做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寫下來,說出去,講給所有人聽。 讓她的犧牲和付出被所有人記得,將有關她的記憶融進每一個人的血里,千年萬代,謳歌稱頌。 “沒有在和你商量的意思,只是在通知,僅此而已,現在天氣涼,椿怕冷,通夜的時間就在明日,地點是東京本愿寺,麻煩轉告你的所有家人?!?/br> 說完,夏油杰掛斷了電話,看著身旁的五條悟,眉目間盡是冷意:“你來做什么?” “老子為什么不能來啊?!蔽鍡l悟倚著墻,“硝子哭得超~慘的,不讓我拍照欸,老子沒地方去,所以來看看杰有沒有哭鼻子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