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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和周枝相熟的實驗室成員紛紛送上祝福,但同在一個群組的秦徵自始至終保持潛水狀態,不由得讓人起疑兩人的關系走向,但說不定人家私下早溝通好了,輪得到他們這群人瞎cao心? 周枝翻看著手機,把每一條祝福信息和對方的id對上,想將這份純稚的感動記在心里,點開后臺信息界面時,她不經意往下一看,視覺頓在那一個熟悉的頭像上。 秦徵的微信頭像和原來一樣,全黑的底色樣圖,上面用白色方格描出一個立體的字母Z,和他的風格一樣,簡約大氣又獨樹一幟地老成。 周枝低頭看著屏幕,食指虛貼在圖案上方微微顫抖不敢落下。 這個曾經她點開最多次的頭像信息,陪伴她在每一個寂靜長夜的對話,以后再也沒機會點開了。 在分開的當天,周枝為了不給自己留下任何反悔的余地,抹著哭腫的眼睛刪掉了他所有聯系方式。 決然到殘酷。 出國留學,最大的麻煩除了生活習慣的差異,還有語言不通的問題,留給她的時間很緊,為了能流暢地進行基本溝通,周枝閉關在家順帶報了個班,潛心備考雅思考試以求拿到基本語言通行證。 備考這段時間,她整日泡在語法習題書和練習課之間,一有空就跟著視頻練口語對話,時間被安排地滿滿當當,找到事情強制轉移注意力,她的精神狀態稍微好了點兒。 但一到晚上,睡不了幾個小時就會被噩夢驚醒,然后一眼望到天明,吃藥也不管用。 就這樣緊巴巴的過了大半個暑假,周枝一邊看醫生一邊上語言課,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生活逐漸恢復到正軌。 期間李梔晴打了個電話問候她的情況,提了一嘴謝知吟已經把那條吐槽舍友的動態刪除了,讓她放寬心調整好狀態準備考試。 周枝經她提醒,點開了謝知吟的社交賬號,發現她很多條動態都刪掉了,包括那天轉發的動態。 不過這些她已經不關心了,考完雅思當天,周枝去考場門口的便利店買東西,買單的時候,她拿了一包萬寶路。 考點離家不遠,周枝沿途散步走回去,路過一家舊報刊時,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腳步倏爾停在原地,抄起一張報紙目光死死定在一處。 報紙右下角最不起眼的位置有一行豎寫的黑體加粗標題──平成鎮最美鄉村教師梁廷,一個人帶動整個村。 旁邊印了一張模糊的小像,周枝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她的舅舅梁廷。 記下地點和關鍵信息,周枝打車到車站買了一張最近開往平成鎮那班車的車票。 聽車上的乘客交流,平成鎮是南邵最偏遠的一個山區小鎮,因為位置偏僻,多年來很少有資金涌入進行經濟開發,加上年輕人口流失嚴重,村里幾乎只剩下老人和小孩。 經濟落后,資源稀缺,導致教育事業難以發展,只能考偶爾一波隨時來臨的志愿者或支教教師,才勉強維持村里的教育工作。 周枝在鎮上找了個旅館住下,跟店老板打聽了一下,大概了解到平成鎮的具體情況。 這個鎮不大,只有一個平成村,林林總總二十多戶人家擠在一個山頭,攏共十幾里山路就能走完。 鎮上有個平成學校,本來沒多少學生,然后去年來了個支教教師,剛開始大家以為他是因為犯了錯被發配邊疆沒幾天就要回去的,結果一待就待了一年,對村里的孩子也盡心盡力,漸漸融入了平成鎮的氛圍,同時也吸引了別的鎮的孩子來這上學。 雖然不多,但四十多個孩子歸他一個管,總歸是力不從心的。 周枝按照老板畫的路線圖走進逐漸荒蕪的山間小道,山上岔路多,又沒有指路牌,沒一會周枝就在彎彎繞繞的林子里迷了路,手機因為沒有信號打不了電話。 好在每走幾十米,沿途的樹枝都綁了一個標示方向的彩繩,周枝沒走幾步,就聽見遠處地山頭傳來細細的腳步聲,夾雜著幾聲聽不真切的說話聲。 她往聲源走,看見一個男人正背著一個小男孩下山。 男孩的腿上有傷,喇開一道刺眼的血痕,衣服也臟兮兮的,四處染著黑黃相接的泥垢。 而此刻背著他的那個男人雖然彎著腰,但仍掩藏不住高大有力的身形,每一步都堅實地落在泥坯里,讓人充滿安全感。 似乎注意到這邊有人,他止了和小男孩的說笑聲,抬頭看過來,神色一凜,好半天緩不過來,只呆呆看著周枝。 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一陣酸澀頓然涌上來,周枝的聲音帶著一股nongnong的哭腔,眼睛微微發紅,大步朝他跑過去,舅舅。 梁廷看著面前沒什么變化的小姑娘,素來堅韌的眼底沁了層水光,小枝。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周枝控制不住掉了幾顆眼淚,她幫著在后頭扶住小男孩,不讓他看見自己越流越多的眼淚,哽咽道:先去衛生院,我之后再跟你算賬。 將小男孩交由衛生院的醫生照顧后,周枝和梁廷面對面坐在老舊的竹椅上,原本在路上醞釀好的千言萬語在看到他的這一刻,化作眼中越滾越大的水珠,竟不知道怎么開口。 周枝看著他身上磨地拖線的襯衫外套,和腳上那雙沾滿黃泥折印明顯的皮鞋,心疼地掉眼淚。 以前在北江,他是那個氣宇翩然的昂然挺立的人民教師,可現在卻遠在無人問津的遠鄉,發揮一份余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