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千嬌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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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溶和趙祖光回禮——他們都覺得自己這商賈扮的夠像的了,要是放在平常,他們根本不會搭理人。然而,這些掮客卻看得分明,認定他們根本不是什么商賈,至少不是他們所說的普通商賈。 他們估計二人都是大家族子弟,將來要替家族經營產業,如今只是試手而已。 那種驕矜之氣,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幾個掮客說明了自己要介紹的生意,主要是和趙祖光說。這不是因為他們覺得趙祖光是‘兄長’,事情都由他拍板。恰恰相反,他們看出了‘趙六公子’比‘趙四公子’身份更高,大概是庶出和嫡出的關系?也可能是旁支和嫡支的關系。 有些事情,根本遮掩不了,只會自然流露出來。 而在這些掮客想來,大族子弟已經夠不好溝通了,大族子弟中都身份很高的,實在難以接近。想來,還是‘趙四公子’好說話些,說不定人家族中就是這樣打算的——身份更高的趙六公子只是掛名而已,實際庶務卻是需要趙四公子這個地位次之的子弟去做。 高溶不在意這些掮客亂七八糟的想法,或者說,樂得清閑,他又不是真的來行商的。到后來,他干脆坐到了窗邊,看樓下街道上人來人往,直到看到一輛馬車,馬車上下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才‘咦’了一聲。 只是還沒等高溶做什么,一隊戴斗笠、披蓑衣、穿草鞋的土兵鬧哄哄緊跟著來了李胡子茶坊。他們中有一個領頭的,卻是穿著青緞圓領袍,頭上裹著玄色幞頭,看著像官,又有些像小吏。 原本這都是不相干的事,卻沒想到這隊人進了茶坊動靜不小,樓下大堂看過了,又樓上閣兒一間一間搜尋。直到來到高溶他們這間,領頭那個對身旁一個穿蓑衣的漢子道:“是不是他們?” 這個穿蓑衣的漢子并不是土兵,高溶和趙祖光認得他是劉成府上的奴仆劉大。 劉大膽戰心驚地看了一眼高溶和趙祖光,連連點頭:“是呢是呢!大人,正是他們!” 穿青緞圓領袍的男子點頭:“是就好!” 說罷招了招手,示意土兵將人拿下。 趙祖光皺了皺眉,站出來道:“這位大人,其中是否有什么誤會?我等只是尋常商賈,販了些寶貨來貴地,如今還打算收些茶蠟特產...這些日子在貴地也算行事謹慎,并無逾矩之處?!?/br> “便是欺生,也要有個緣故罷?” 一般商賈講究個民不與官斗,首先就是服軟,然后就想著使錢平事。而趙祖光到底是洛陽趙家的子弟,從小身份高貴,光是這個出身就讓他什么都不做,就成為了殿前司內殿直押司...雖然他自己認為這個官職‘平平無奇’,但這真的是個香的不得了的位置。 守衛天子的親軍軍官,再加上‘年輕’這一前提,這就是重點培養對象的意思! 前途一片光明。 所以,趙祖光完全沒有行商那種該低頭就低頭的靈巧與厚臉皮,他此時真的講起‘道理’來了...這倒不能說他天真,生活在權力漩渦中,見慣了宮廷陰謀的人早就不單純了,只是他那個層次的不單純,和底層的不單純還是不同, 趙祖光、高溶那個層次的陰謀往往要扯遮羞布,要面子上有理有據,雖然也有人就是打破一切現有規則...但那終究是少數中的少數。底層就不同了,或者說完全相反,是十分野蠻的狀態。 顯然領頭的那個男子就被趙祖光的‘頂撞’弄得很不爽,訓斥道:“巧言令色!害了人性命還這般囂張?有甚言語,衙署里再說罷!” 害人性命?趙祖光完全摸不著頭腦了,但他感覺眼前這個態度蠻橫的小吏也沒有說假話的樣子——說實在的,這個時候趙祖光其實是松了口氣的,最怕的就是有人知道了高溶的身份,洛陽,或者蜀中,總之就是有人在針對高溶,要來殺他。 而現在,犯了事的只是‘趙四郎’和‘趙六郎’,事情就要簡單很多了。 然而說是簡單很多,轉頭再一想,趙祖光又頭疼起來——想辦法洗刷冤屈?說實在的,他還不知道是有人陷害,還是本地官吏昏聵無能,找錯了人呢!具體情況一點兒不知道,根本無從下手啊。 那花錢疏通?這倒是個很好的辦法。畢竟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只要拿得出足夠的錢,財能通神也不是假的。但問題是,這就難免身陷其中了...他自己無所謂,只擔心被限制自由的這段時間里又有什么意外。 “害了誰人性命?”一直站在窗邊,即使這隊人馬闖入都面不改色的高溶忽然開口。 “好會裝糊涂的歹人!”領頭男子‘啐’了一聲,指了指一旁的劉大:“劉家家主劉成可不是你們所害?” “昨晚你等二人去過劉成的書齋罷?昨夜劉府書齋起火,劉成并兩個家奴已經被燒死了。而劉成新得的吳道子之《登仙圖》并其他珍貴古卷全都不見,連灰跡殘片都未留下——昨晚,最后與劉成于書齋相見之人不就是你們?” “今日又在你們住處搜到了《登仙圖》...還有何話可說?” 說著,也不愿和他們廢話,領頭男子就要讓人綁了高溶和趙祖光,這個時候兩人的小廝都有些按捺不住了。只等自家公子吩咐,就要動手——趙祖光此時也兩難,這些土兵的身手遠不及他們,但雙拳難敵四手。再者,就算走脫了,也要面對全城大索,又是一個難題。 叫人頭痛! “梁九哥?”就在劍拔弩張之際,一個女聲打斷了兩邊微妙的對峙。 領頭男子回頭,似乎是怔了怔,然后才拱手道:“原來是十七娘啊?!?/br> 第29章 楊宜君原本就在…… 楊宜君原本就在隔壁閣兒,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本來這些土兵接下來就該搜到她這兒了。此間這么大動靜,她當然不可能聽不到...而聽到之后,她多多少少是有些好奇的。 這年頭,害人性命的事其實挺多的,只是城中這種‘有王法’的地方相對少一些。但即使是這樣,也總有罪惡發生在角落里。 只是害人性命就害人性命,多的是動了刀杖,一言不合將人戳死...像楊宜君在影視劇里常見的‘謀殺’卻是少之又少——有頭腦的人大多可以利用規則、特權置人于死地,沒頭腦的也想不出過得去的計謀。 所以,楊宜君每天追劇,推理劇看的很喜歡,對那種動腦子的情節尤其熱衷,但現實生活中她還沒接觸過真正的‘推理’呢! 而現在,是一樁‘謀殺’,而且嫌疑人不承認自己做下了那樁事! 這是什么?這就是‘偵探’出場的味道??! 當然,楊宜君也不是一定要參與到其中,她只是因此有了一點點想法,這才有了出來搭話的舉動。 領著土兵來拿人的是‘梁九哥’,梁氏子弟。楊宜君和他不熟,但遵義城著實不大,楊家子弟、八大姓子弟、仡佬大族子弟,只要不是特別遠的旁支,不太可能一面都沒見過。楊宜君只要見過一次的人,再見就不會不認得。至于‘梁九哥’,見過楊宜君的人再見她又怎么會不認得呢。 楊宜君的視線從‘梁九哥’身上經過,又落到了閣兒中趙祖光和高溶身上??吹礁呷軙r怔了怔,但很快她的目光就恢復了正常,看向‘梁九哥’:“九哥,這兩位是你要拿的犯人么?” ‘梁九哥’以為楊宜君只是好奇,便點了點頭:“今早清晨便有劉家仆人來署中報案,說昨夜府中書齋起火,家主劉成與兩個下仆都燒死了...書齋中珍貴古卷都不見了,而昨夜這兩人恰好受邀去劉成書齋觀那幅吳道子的《登仙圖》?!?/br> “這就奇了,這劉家難道沒有其他仆婢,不知書齋是什么時候起火的?若是這二人離去了再起火,該不關他們事??扇羰撬麄冊跁r起火,那便是明火執仗殺人,事畢之后就該逃之夭夭才是。如今這般樣子,真是古怪啊?!?/br> 楊宜君的分析聽起來在情在理,‘梁九哥’卻搖頭:“不是這般,這兩人租住在劉家,與劉家本宅隔著一片竹林...劉成為了讀書安靜,也是圖竹林清幽雅致,書齋就安排在竹林邊,倒是離正院挺遠。平日偶爾在書齋過夜時,也不要太多仆人侍奉,只要兩個伶俐小廝?!?/br> “昨夜便是如此了?!?/br> “故而,這二人從書齋回自己居處,倒是不必經過正院,只要穿過竹林就是...劉家仆人也不知此二人是何時離開的?!?/br> “今日又在他們住處搜出了劉成所收藏的古卷,必定是他們謀財害命!” 楊宜君看‘梁九哥’的神情相當微妙,怎么說呢,這位梁家九郎在她的印象中并非什么蠢人,但他今天的表現著實讓楊宜君無話可說——在楊宜君眼中,這個案子簡直處處都是疑點!到底是誰殺了人她不知道,可眼下兩人的疑點已經很低了。 “也不能這般說啊,這里有太多可疑之處了?!睏钜司摽诙觯骸叭羰俏?,隨便就能想出好多種可能呢?!?/br> ‘梁九哥’露出了被冒犯的表情,現在他是在做他的本職工作,楊宜君忽然這樣確實讓他下意識不快。他因此想到了很多關于楊宜君的傳聞,恃才傲物、壞脾氣、喜歡顯露自己而壓倒男子等等等等...... “十七娘,此事不關你事...我這里公事在身,也不與你多說了?!薄壕鸥纭Z氣勉強維持著‘和善’的最低標準。這完全是因為楊宜君那張臉,不管怎么說,看到這張臉,身為喜好正常的男子,總是很難發火,讓她真的難堪的。 楊宜君從他的眼神、動作,再到語氣都看到了很熟悉的東西——每當她稍稍顯露出自己竟然真的有某方面的才華、知識,一些男子,甚至一些女子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仿佛她是什么災難一樣。 鄙夷中夾雜著‘恐懼’。 雖然已經見多了這樣的,但每次看到楊宜君還是容易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挑了挑眉:“九哥,我是說真的,他們很有可能是無辜的!若是這樣定罪,不只是害了無辜之人,還有可能叫真正的惡人逍遙法外呢!” 說話時,楊宜君發現‘梁九哥’的神情越發不耐了,便忽然轉了話頭,道:“說來,有人命在里頭,署中也不能無憑無據做事罷?人證物證要呈上,還要叫嫌犯招供,寫下供詞來。若嫌犯不認,也該允許他們自證清白?!?/br> 天下打仗歸打仗,地方上還得治理,既然治理就得有規矩...即是地方審案很多時候就是看主政一方的官員,但基本的律條其實是有的——只不過,這些律條遵不遵守,或者說怎么解讀,是另一回事。 或許,如果沒有楊宜君過來多嘴,這兩個外鄉人隨便就被衙署處置了,根本不用完整規范的流程。但楊宜君既然已經過來了,她若是堅持,‘梁九哥’也只能‘秉公處理’。楊宜君沒法給他壓力叫他放人,但他也沒法做事不講究了。 楊宜君也不管‘梁九哥’聽到她說的話之后什么表情,目光直直看向高溶:“百姓若有事與官府打交道,常請訟師,訟師明律法、善機變、通上下,有時真能扭轉乾坤...二位要不要試試?” “試試請小女來做這個訟師?” 趙祖光是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他都不明白事情怎么忽然就轉到這個方向了。高溶卻沒有他的憂慮與疑惑,只是視線落到楊宜君身上,眼睛里有明顯的笑意:“楊娘子聰敏過人,在下早有耳聞。若要洗脫冤屈,自然愿意請楊娘子做這訟師?!?/br> “只是,”說到此處,高溶話鋒一轉:“常聽人道,訟師從事皆要價不菲...尋常訟師是何價,在下不知,可如楊娘子這般聰慧的大家之女,想來該是一般人不敢想的天價??!只怕我等兄弟二人,出不起價錢?!?/br> 楊宜君知道他是在裝模作樣,當下也裝了起來,輕輕抬著下巴,‘嘖嘖’了幾聲,傲然道:“庸俗啊庸俗!” “小女出手的話,回報又怎么能以財貨來衡量呢?天下寶貴的東西太多了,在公子眼中就只有財物了嗎?” “真是鄙陋之人??!” 趙祖光已經完全跟不上這兩人了,事實上他之外其他人也都搞不懂情況——剛剛還是喊打喊殺的緊張場面,但這兩人接上之后,就變得無關痛癢了起來。 然后下一瞬,趙祖光就意識到眼前這位‘楊十七娘’在說什么了...庸俗?鄙陋? 他忍不住看向自己那位表弟,卻發現他一點兒也沒有因此生氣的意思,全然不見平日的壞脾氣。相反,還挺高興的樣子。 高溶注視著眼前這個十分傲慢,但傲慢地讓他忍不住一看再看的小娘子,灑然一笑:“楊娘子如此說,在下倒是無地自容了。只能請教楊娘子,什么回報楊娘子才覺得滿意呢?” 楊宜君看了看‘梁九哥’和劉家仆人劉大,然后又看了看趙祖光和高溶,掃了整個閣兒一眼,神色終于不再是裝模作樣了。她想了想,道:“就把真相大白之后,那份‘公道’作為回報罷?!?/br> “如此小女就滿意了?!?/br> 說著,楊宜君看向‘梁九哥’:“九哥自可帶這二人去過堂,我這就去劉家查看情況!只請九哥通融,別叫那些衙役攔我?!?/br> 理論上來說,衙役是有權不讓一個小小‘訟師’去現場的,主要是劉家也不是什么公共空間,現下那里還有衙署的人呢。但楊宜君又不是什么普通人,動用一點點‘特權’,以‘拜訪’的名義走一趟劉家,又有什么好說的呢。 這時‘梁九哥’卻不急著押人去過堂了,他覺得楊宜君就是在‘無理取鬧’!還說什么‘公道’,說得好像他在衙署督辦案件這么多年,就是個欺壓良善、顛倒黑白之人一樣!如此,他到要看看她能作些什么妖! 當即道:“此事倒也不急...常聽人說十七娘你聰慧不同于一般,事事皆能來得,比之世上男子還強呢!往日不得見識,今日有機會開眼界,怎么能放過?十七娘你要去劉家查看,我便陪你走一趟,也方便你行事!” 說著又看了看高溶和趙祖光:“既然十七娘信他們無罪,我也不好太過掃十七娘的面子,就叫他們同去!是冤是罪,到時候都能明了,也別再一味喊冤,仿佛我仗勢欺人了一般!” 他要親眼看到楊宜君失敗,事后一句話說不出來,只能低頭! 楊宜君卻不在乎他怎么想的,只是點了點頭,漫不經心道:“如此就更好了?!?/br> 由此,楊宜君一行人便往劉家去,仔細查看起火的書齋、問訊劉家的仆婢。與此同時,那些據說是從‘趙家兄弟’那里找到的古卷也一并拿了來。 大約是書齋遠離正院那邊,火勢很大時才引來劉家的人撲火,所以燒的很厲害,很多地方都看不出樣子來了——劉成和劉家兩個小廝的尸首先前已經檢查過了,之后就由劉家人收殮了。 楊宜君沒有直接要求看燒過的尸首,雖然她一慣大膽,也在刑偵片里見過了許多場面,但沒必要強行顯露她的‘經驗’。她只是問了一句:“那三具尸身,都看不出原本的形貌了罷?” “是如此?!敝皺z查過尸首的土兵面對楊宜君非常緊張,三個字也說得緊巴巴的。 趙祖光有些好奇地看著楊宜君一邊檢查燒過的書齋,一邊問話。這個時候他心情也平靜了很多,畢竟他現在已經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即使‘嫌犯’的帽子一時摘不下,他也有一種直覺...不會有事。 他奇道:“楊娘子問這些做什么呢?” 燒過的尸身能不能看出原本的形貌,完全是概率問題,有的能,有的不能。想不出為什么她要說這個,感覺格外在意的樣子。 楊宜君想起了自己看過的數個版本的《福爾摩斯》,想起了《犯罪心理》,想起了《大宋提刑官》...還想起了一千多集,還沒有看到結局,她也不可能看到結局的《名偵探柯南》,露出了高深莫測的微笑。 “這個啊,只是覺得‘火死’是一種很值得推敲的死法...要知道,一般‘火死’往往會燒掉很多東西,很可能是在有意掩蓋什么。這劉家案,說不定水深的很呢?!?/br> 第30章 趙祖光呆了呆,…… 趙祖光呆了呆,他真不知道楊宜君是這樣想的。 真沒見過這樣的女子...見到‘火死’之后第一反應竟然是有人在掩蓋什么。雖然她這個說法仔細想來真有道理,但這是常人該有的反應嗎?更別說她還是一個大族人家小娘子了。 趙祖光看了看楊宜君,又看了看同樣聽到這句話的高溶,發現高溶并沒有絲毫驚訝,眼里閃爍的是好奇,無窮無盡的好奇。 “‘火死’又有什么古怪的?”梁九哥未必不覺得楊宜君的話有道理,但從兩人立場迥異開始,他就不可能客觀評斷楊宜君的言行了:“十七娘想得太多,天下‘火死’的人那么多,難道都是有問題的?” 楊宜君但笑不語,又繞著書齋檢查了一番。忽然道:“從兩位公子居處搜來的遺失古卷,想必不是來自他們日常起居的屋子罷?” “就藏在院子里的松樹上,用油紙包裹...”‘梁九哥’好不耐煩:“這是自然的,若是放在起居處,太容易顯露出來了。再者,叫人看破后也沒個抵賴的余地了!十七娘平日從未與下九流打交道,哪里知道那些偷兒、盜賊得了賊贓,也常常不是收在身邊的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