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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緩著點、悠著點,不急,不急啊?!剐〉撟虞p聲勸著,為君王撫背順氣的動作沒停,果然是田公公提拔上來的人,盡責得很。 安志媛頗能體諒般又道:「民女也是知曉,三皇子殿下身分尊貴,作如此決定,陛下一時間定是難以接受,但是當咱們家的贅婿只要負責美美的,家里的營生自有民女擔著,日子過起來其實挺滋潤,絕不會讓他受委屈……我發誓!現在就當著陛下的面發誓!」還真跪直了,抬起右臂,三根手指頭朝上。 不知這是演哪出,又或者是故意掃王族臉面,總歸雍衍慶氣到臉快歪掉,無奈的是,他驚覺如今若要對自家老三使手段,不管是強硬抑或懷柔,似乎皆於事無補。 以往雍天牧能任他搓磨拿捏,很可能是……根本沒把他看進眼里。 不僅是身為國主兼父王的他,在自家三兒眼中,根本看不進任何人、任何事,直到這個安家姑娘出現。 安志媛正想著自己是否提油救火把一國之主給氣昏頭,但她句句出自肺腑,真誠得不得了,有人不買帳她也沒什麼愧疚感,只覺場子尷尬了,不禁又一次瞄向雍天牧,竟見他嘴角明顯翹起……當戲在看啊這位大哥!她腹誹了句,一屁股坐回自個兒腳跟上。 終於,雍天牧有所舉措,他起身向前,再向前,踏上玉階。 小祿子欲勸他止步不得無禮,話梗在喉間吞吐不出,雍衍慶則是死死端住一國之主兼父王的身分,瞪著他上玉階來到自身面前。 父子倆之間僅隔著一張長條御案,雍天牧從案上提起青玉壺,將琥珀色茶湯重新注進杯中,再將茶杯端起,恭敬奉上。 「兒臣敬父王一杯茶,飲過此杯,兒臣就不再是王族子弟,在民間有句話,叫凈身出戶?!褂禾炷琳Z氣沉靜。 雍衍慶急了?!改羶喝粢⑵?,孤隨時能賜你九珠冠,晉封親王身分,你要娶安姑娘為王妃,孤亦允你,只要安姑娘先住進宮里來,再讓教養嬤嬤們好生調教,等她熟悉一切,配得上王族王妃這般身分,屆時孤一定替你倆辦一場盛大的王族婚禮,豈有不好?」 雍天牧雙目微瞇了瞇,有些似笑非笑,忽地話鋒一轉—— 「那日師父引兒臣上霧隱山,兒臣將他留在山上,之後想想甚覺不妥,曾返回原處一探,父王猜猜,兒臣探到什麼了?」 「……牧兒提這事做什麼?」雍衍慶氣息微凜。 「父王如此信任師父、鍾愛師父,當日過後卻未向兒臣多問一句關於師父的去向,兒臣自然是要提一提?!?/br> 「你師父他、他當日確實不對,孤亦未料及他會留後手,不遵旨意將人劫走,只是你回頭尋他意欲為何?難不成……真要將其弒殺方能解恨?」 雍天牧低笑了聲,語調更沉?!溉粢獛煾傅拿?,那一日在霧隱山上便能了結?!?/br> 「那你到底……」 「父王莫憂心。師父此刻就在宮中,兒臣是知道的?!?/br> 雍衍慶倒吸一 口涼氣,雙目微瞠。 雍天牧又道:「重回霧隱山上,兒臣發現師父已不在原地,現場留有旁人腳印,一追蹤,竟是直入宮中……如此也好,父王本也舍不得師父,將人尋回來安置亦算圓滿?!孤灶D了頓—— 「前晚兒臣已去探望過師父,見師父長眠不醒,父王仍對他不離不棄,甚是感動。所以,兒臣手中這杯茶,父王還是喝了為好?!?/br> 在安志媛看來,今兒個原是來討人家的優秀孩子回去當贅婿,應該盡量表現誠意,雖說這位南雍國主在她心中分數很不高,好歹也是雍天牧這位三皇子殿下「明面上」的父王,她這小老百姓多少會給點尊重。 只是當雍天牧接手眼前一切,明明是一場親情倫理劇,生生被他帶出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氛圍,暖閣中透心涼,涼到她頭皮跟著發麻。 雍衍慶最後還是接下自家三兒奉上的那杯茶,一飲而盡。 離開宮中時,安志媛懷里多出一只匣子,那是南雍國主作為補償的珍禮,她確認過了,足足有三十條小金條,每條都有食指那麼長,掌心那樣厚,可以拿去銀樓或錢莊兌換現銀,再買些上好藥材和食材替全家補補。 上馬背,被雍天牧圈在臂彎內,出興城往小溪村方向的官道上,安志媛禁不住告訴男人她的想法—— 「你讓我聯想到『小象和木樁』的故事了?!?/br> 於是她說了那個寓言故事,解釋何為馬戲團表演,因為小象調皮好動,被馴象師拴在木樁上,小象力氣尚小,無法拔掉那根木樁,久而久之,只要把小象系在木樁上,牠就會很安分,下意識知道自己無法掙脫。 後來小象長成大象,大象力大無窮,完全能輕易撞斷或拔掉木樁,但每每被拴在木樁上,牠依然是最乖最安分的巨獸,根本不知自己已變得強大無比,傻傻被束縛著…… 「其實你像故事里的那頭小象,又不完全像?!拐f完故事後,安志媛略沉吟了會兒,下了定論,忽地想起什麼似揚首看他?!甘钦f,你知道象這種動物吧?」 胯下坐騎輕松邁步,午後暖陽灑落身上,雍天牧有種無事一身輕的感覺,是他從來不曾有過的心境,聽懷里姑娘脆聲說完小故事,他會心一笑,頗有拔掉內心那根無形木樁之感。 他垂目瞥了她一眼,淡淡頷首?!敢娺^小象,亦見過大象。興城位在南雍偏北之地,若往南走,南邊邊陲一帶的百姓訓練大象搬運礦石木材等重物,甚至幫忙耕作,亦是常見的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