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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晉卿見萬歲爺拿話抵他, 并沒有多大觸動,只是撩了袍子跪了下去慢慢悠悠的樣子再是不著急的了,即便所有人的眼睛都望著他,他仍舊只是微微轉頭看向五阿哥才道: “臣以為……五阿哥堪當此重任!” “胤祺?”皇帝突然皺眉, 整個人一下都緊繃起來, 這是個他意料之外的答案,李晉卿怎么會舉薦剛剛滿十五周歲的胤祺來做這件事情? 而當事人胤祺也明顯是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最后到底還是李晉卿繼續開口說道:“臣是萬歲爺您親自為五阿哥挑選的老師, 五阿哥有什么能耐臣是再清楚不過的。劉清徽盡得靳輔大人的真傳,而同時劉清徽又是五阿哥的伴讀, 自幼便陪伴五阿哥左右, 自小的打替五阿哥挨過, 農桑水患替臣與諸位老師教過, 如果您讓臣舉薦,那臣不避諱說……五阿哥堪當此重任?!?/br> 皇帝靠在龍椅上,順然挑眉一笑:“說來說去還是繞不過靳輔與劉清徽了!” “靳輔與劉清徽治水之功遠勝朝中大小官員,于成龍大人處理此番事宜時間尚且不長……他之論斷很難說是最佳之選,既如此萬歲您不妨再挑上一位親自主持水患一事。 臣以為一碼歸一碼,您辦靳輔辦得是貪贓枉法之罪而非治水有失之罪?!崩顣x卿微微低了低頭, 話里地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了。 說來說去就是要告訴面前這位九五至尊,靳輔與劉清徽在這治水之上就是行,甭聽于成龍吹得天花亂墜的,那就是不靠譜!不信?不信讓你親兒子去看看到底怎么說! 他如今這話說得倒是豪爽,也不管這五阿哥胤祺差事到底辦成什么樣,辦好了皆大歡喜,辦不好頂雷背鍋的算他自己的。 明明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兒,胤祺卻毅然決然的磕了頭,死也不悔的說道:“李師傅此言不虛,兒子愿意領受這份差事?!?/br> “啪!”皇帝突然拍了桌子,站起身來直指著他道:“你愿意領受,你怎么不先問問朕愿不愿意交給你?你怎么不先問問那江南的百姓是否愿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交在你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你愿意! 話說得這樣輕巧,到時候洪水沖垮堤壩,一瀉千里的時候你的小命都要埋在當中。這樣你也愿意?” 胤祺抬頭看著自己的父親,淡淡說道:“愿意!汗阿瑪與百官既然不信我,兒子愿立軍令狀!若不能解此患,當以命謝罪叫人提頭來見?!?/br> 胤祺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結結實實的是嚇了一跳,說他少年輕狂不懂事也罷,說他逞一時意氣逞口舌之利也罷,話如今是說出來了就再難收回去了。 皇帝看著胤祺因病消瘦的臉龐,這樣一張書生意氣的臉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到教自己一位是持著丈八蛇矛的莽夫張飛了。 “就為了區區一個伴讀,值得嗎?” 胤祺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燥的嘴唇,說話的聲音很輕,可在場的所有人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他道:“這世上什么叫做區區?所謂區區都是有比較的罷了,兒子同您比是區區,劉清徽同我比叫做區區,那些黎明百姓同他比也叫區區嗎?人來這世上都只活這一場,沒有誰是區區。 您問我值得與否,兒子做事不需要問值得與否,兒子不是您不是太子哥,不必考慮多方利益來權衡利弊。兒子做事,只憑一顆心,它想做就做了!” “那若你真的是沒辦成呢!剛才說得話當真?朕可不會留情,你現在要是后悔可來得及!”皇帝看著他一臉鎮定的樣子,心里卻到底是舍不得自家的兒子,更何況到時候尤其不好過太后那關,忍不住便就再次詢問一遍想著給個機會。 胤祺卻拱手說道:“天不得時,日月無光;地不得時,草木不生;水不得時,日月無光;人不得時,限運不通。注福注祿,命里已安排定。人道我貴,非我能也,此乃時也、運也、命也! 若此軍令立了不能達成,既是我無能,也實在是時運不濟!既如此,成也好敗也好都是老天做主,兒子又何必后悔呢?” 北宋狀元宰相呂蒙正的《寒窯賦》,李晉卿沒想到居然給五阿哥用到了這里來,他不禁搖搖頭突然覺得此刻的五阿哥讓他覺得那么陌生,明明正是熱血盎然的舞象之年,卻好似個看破紅塵萬事言命的道士一般。 這話說出口,皇帝便只剩下苦笑了,孩子是重情重義有擔當的好孩子,可自己并不能將這份差事放心交給他,就算交給他外頭的言官揪住了胤祺這等軍令狀也是必要小題大做的。 如今倒好,進退兩難的人成了他自己。 良久,這方才你一言我一語的熱鬧書房里,如今靜得實在嚇人。誰都不說話,只各懷心思的站在原地暗自思索著。 最后倒還是胤祺開了口,“兒子求汗阿瑪免了清徽的死罪,哪怕予我此行做個馬前卒也是好的!” 李晉卿見五阿哥將頭磕在地上久久不起,便也附和道:“萬歲爺命我為五阿哥之師,為的不正是這一天的到來嗎?若不能為君分享勞苦,這一身奢華如何又能配得上呢?這不是您當日親口說出的話嗎?” 說罷李晉卿也重重磕了頭,說是請、求,如今的意味到底是如同脅迫,將九五至尊的萬歲爺架在火堆上炙烤一般了。 “下去!” “汗阿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