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的青云路(科舉) 第8節
思來想去,能干出這事的,也就只有江云杰一人。 等大夫給書硯開了藥后,江云康雇了輛馬車,去府衙做了筆錄。只把矛頭指向書硯看到的那個人,只字沒提江云杰,只要府衙快點抓到人。 他現在沒證據,就算有證據,也不能直接去府衙告江云杰。他們是一家子兄弟,所謂家丑不可外揚,拿了證據也只能家里解決??扇绻簧细昧魝€檔,以父親對他的漠視,未必會給他做主,到時候云淡風輕地跪跪祠堂,實在難解心頭之恨。 忙碌了小半天,等江云康回到侯府時,天已斷黑。 本來得了木須先生的話,江云康很是高興,但出了書硯的事,又讓他進屋時表情凝重。 但林氏并沒注意到江云康的臉色,因為她有好消息要說,等江云康剛進屋,就迫不及待地倒茶道,“三爺,你知道嗎?母親去顧家提和離的事啦!” 說完,她才注意到江云康面色不高興,斂住笑容,問,“三爺,你這是怎了?” 第9章 江云康簡單說了書硯遇到地痞的事,再問林氏,“母親去顧家,談得怎么樣了?” “顧家自然不肯和離?!绷质献陆o自己也倒了一盞茶,輕哼道,“顧赫之出了這樣的丑聞,他自個在軍營里連個千戶都沒混出來,若是和離,往后京城有頭有臉的人都不會把女兒許配給他。顧家深諳這個道理,聽跟去的大嫂說,顧夫人都快給母親跪下了?!?/br> “那結果呢?”江云康更關心結果。 “我聽大嫂說顧夫人要跪下時,心都提到嗓子眼,就怕母親一時心軟?!绷质厦硷w色舞地道,“不過我忘了咱們母親是何等厲害的人,不管顧家人怎么哭鬧,她都不動聲色地說完江家的訴求。只說明兒個派人去顧家清點嫁妝,若是有什么缺漏,讓顧家顧及下往后臉面?!?/br> 孟氏出身世家大族,自小就是按當家主母來培養,手段心計都不差。對付起身份地位差多了的顧家,可謂是得心應手。 而且孟氏本就不情愿為江蕓出頭,即使和顧家鬧個沒臉,她也不在意,反正她自個的面子兜住了,也就不愿管其他。 江云康想到嫡母那張自帶威嚴的臉,不由替顧家人打了個寒顫,“顧家人若是聰明點,就該及時放手,不要再鬧出事來,不然他們顧家真要在京城立不住腳了?!?/br> 林氏點頭說是,長睫下的雙眸映著明亮的燭光,余光羞澀地往江云康那撇了撇。 江云康心里卻記掛著書硯的傷,去看了看后,便習慣性地回書房住了。 之后和顧家的事,就沒什么意外了。 盡管顧赫之被打得走不了,還是由顧家下人背來給江蕓賠罪,可孟氏沒給他好臉色,還是派人去顧家清點嫁妝。 事情都到這個地步,顧家人看實在挽回不了,只能憋著氣辦了和離。 前后一共花了五天時間,自此兩家人沒了姻親關系,也成了半個仇家。 而江蕓拿到和離書后,顫抖地哭了好一會兒,再跪到父親和嫡母跟前,說愿意去帶發修行。 承安侯雖然對江蕓這個女兒疼愛一般,可看江蕓哭著感謝自個,心里也有點過意不去,便拿目光去詢問夫人。 孟氏對于庶子庶女向來是漠視的態度,只要不到她跟前蹦跶,倒也不會刻意刁難,故而江蕓說要去修行,她便懶得cao心。 不過,安和郡主得知是自家大爺勸的爹娘后,覺得大爺還是比較在意家中的弟弟meimei,就笑著提議,說修行這個事也不必去什么庵里,只要有心,在哪里都一樣。 安和郡主說當初給江蕓陪嫁了好幾處農莊,有處僻靜且離京城不遠,一日的腳程就能跑個來回。倒不如讓江蕓去莊子里修行,自個的莊子住著舒服些,對外也能有個好名聲。 孟氏聽了,是越發滿意安和郡主這個長媳,當即同意就這么定了。 江蕓聽到能去自己的莊子,對嫡母和安和郡主是千恩萬謝,等回屋后,才撫著胸口,長吸了好幾口氣。 翠喜端著茶進來,主子能有個好結果,她也為主子高興,濕著眼道,“姑娘可別流淚了,能脫離顧家那樣的苦海,該高興才是。幸好夫人和大奶奶愿意幫您,不然顧家也沒那么容易松嘴,咱們應當好好謝謝她們?!?/br> “是該高興?!苯|看著清亮的茶湯,卻沒喝,“不過你說錯了,我最該感謝的還是三弟和三弟妹。若不是三弟特意去求了大哥,母親怎么會愿意去顧家?!?/br> “翠喜啊,我在顧家忍氣吞聲過了五年,雖不是個聰明的,卻也懂看人臉色。母親眼中的不耐煩,大嫂的算計,我都看得清。只有三弟夫婦待我是真心,他們自個都不容易,還要來幫我。這份恩情,我得記一輩子?!?/br> 幫江蕓的忙,江云康自然不是為了要回報,只是作為一個弟弟,jiejie遇到這種事情,若放任不管,會違背他的良心,讓他于心不安。 所以聽說江蕓的事有了結果,他很是高興。 江蕓出發去莊子的前一晚,林氏帶了一疊銀票去見她。 江蕓看到銀票后,立馬搖頭說不要。 林氏卻堅持要江蕓收下,“二姐別嫌棄,我出身商賈,嫁到侯府后,大家都嫌棄我一身銅臭味??晌矣讜r曾跟著爹娘走過商路,知道出門在外,有錢是多重要?!?/br> “雖說你在自己的莊子住,可也有要用錢的時候。存點錢在身上,也能用來收買人心。到了自個的地盤,也別苦了自己,把莊子的人都管住,你想過什么日子都可以?!?/br> 林氏是個務實的人,既然江蕓都脫離顧家的苦海,干嘛不對自己好一點。 江蕓最后哭著收下了銀票,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林氏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次日天剛蒙蒙亮,江蕓便出發去了莊子。 江云康送完江蕓出門,再去族學。 再有天分的人,讀書也要下苦功夫,才能有好成績。 族學里的人都知道江家三郎是個極其用功的,不過卻沒幾個人看好他,因為江云康已經兩次沒中秀才,就算日后能中,也是勉強考中,更不要說中舉的事情。 故而沒什么人來結交江云康,反倒給江云康更多讀書的時間。 這幾日書硯傷還沒好,江云康都將就吃族學的食堂。 族學里的飯菜只能說可以下咽,連普通味道都說不上。 “三哥,你今日怎么又吃這些?”江云杰提著食盒過來,坐在江云康對面,左右轉頭看了看,“我好幾日沒見到書硯了,他人呢,怎么沒來給你送飯?” 江云康吃著不太好吃的東西,心情本就不太好,聽到江云杰故意提到書硯,墨色的濃眉飛快地擰了下,隨后夾起江云杰剛擺出來的大雞腿,大口咬下,“這是酒樓里的鹽焗雞腿吧,不愧是四弟,連府里的飯菜都不吃了,竟要去酒樓買!” 江云杰看三哥那么不客氣,當即放下臉,但很快又勉強笑了下,“三哥說什么呢,我和你都是一樣的例銀,不過是我的書童勤快一點,不會偷懶?!?/br> “四弟誤會了,書硯可不是偷懶,他前些日子被幾個地痞打傷了,如今正在家養著?!?/br> 江云康說話時,一邊吃雞腿,一邊打量著江云杰的表情,看江云杰神色有些不自然后,故意湊近道,“四弟也要小心點才是,書硯是在族學附近受的傷,四弟又穿得這樣好。若是被地痞盯上,傷了手腳落個殘疾,往后就功名無望了哦?!?/br> 身體有缺的人,是不能考科舉的。 江云杰不知為何,三哥的這些話說得他心里毛毛的,隨便扒拉兩口,就找借口走了,反倒是給江云康留了一桌子的好菜。 第10章 書硯歇息了幾日,胳膊和額頭的傷口已經結痂,可以行動自如了。本想著回族學伺候三爺,但三爺讓他對外繼續稱病,實際守在族學外邊。 府衙的人辦事敷衍,好幾日都沒能抓到人。書硯連著蹲守兩日,才看到四爺身邊的福安,突然從族學里出來。 跟著福安到了一處僻靜的土房小院,書硯一眼就瞧到那個長痦子的人。 聽到福安拿錢讓他們去避避風頭,書硯轉身就去了府衙。 福安前腳剛走,府衙的人就抓了那三個地痞。 江云杰卻還不知道地痞被抓,聽福安說打發了那些人,才徹底松了口氣。 下學時,江云杰特意慢了一點,等同窗們走得差不多了,才挪動到江云康的書桌邊上,看江云康還在寫字,嘖嘖抬眉,“三哥好生勤奮,你這樣努力,難怪木須先生會高看你一眼,聽說他私下找你談話了,可是要收你為學生?” 雖說江云杰覺得木須不會收三哥,畢竟三哥的課業在那里,但凡是個有眼睛的,也知道三哥不是個讀書的料。但他還是想知道木須和三哥說了什么,因為聽看到的人說,兩人談了許久。 “沒有的事?!?/br> 江云康放下毛筆,長瞼微閃,看都沒看江云杰一眼,“木須先生連四弟都沒看上,又豈會要白身的我?!?/br> 這話也沒錯,木須要江云康院試中前三甲,才收他為學生,確實不要白身時的他。 江云杰則是被說到痛處,好幾日了,他每次想促狹三哥,卻反被三哥給氣到了。 緊緊抿著唇瓣,若是能鬧起來,他真想一拳捶過去。 “三哥自謙了,你那么勤奮,指不定會另有機緣呢?!痹掍h一轉,江云杰狹長的眼睛笑得瞇起,“不過三哥能看清現實也好,木須先生收學生眼光高,怕是看上其他高門嫡子了?!?/br> 嫡子兩個字,江云杰的咬字特意重了些,本想刺激刺激江云康,但江云康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江云康收拾好書箱,起身時,別的同窗都走光了,院子里卻傳來動靜,“四弟你瞧,那不是福安嗎?” 從竹窗看去,進來了兩個捕快,要帶福安走。 江云杰愣了會,沖出去時,捕快已經壓住福安往外走,他想問做什么,可話卡到喉嚨,害怕得半天說不出來,愣愣地看著福安被帶走。 等他反應過來時,福安已經被帶出院子,拔腿想要去追,身后的三哥又叫住他。 “四弟,福安這是怎么了?”江云康一臉關切。 江云杰看看三哥,咬牙瞪了一眼,轉身追福安去了。 江云康也裝著很擔心模樣,跟著跑到族學門口。 雖然同窗走得差不多,但還有幾個人逗留在附近。大家都知道福安是江云杰的小廝,這會福安被帶走,大家都在往江家兄弟這里看。 江云康半點也不在意別人的打量,反而怕沒人看到福安被帶走,看江云杰追著去了,他才往家去。 等回了家,他徑直去了大房。 看到大哥后,一臉焦急地道,“大哥,方才在族學里,兩個捕快把四弟身邊的福安帶走了。我問四弟怎么了,他卻不肯和我說。這事我還沒和其他人說,但我怕四弟做什么糊涂事,特意來找你要個商量?!?/br> 江云帆剛下值回來,初初上任,很多事都在學習摸索,辛苦一天回來,又聽到這種事,莫名地有些煩躁。 但又是自家弟弟的事,而且涉及到府衙,只能忍著暴躁,親自帶人出門,并讓江云康先別驚動父親和母親。 江云康乖巧地和大哥點頭說好,一臉關切地送大哥出角門。 江云帆看三弟如此關心四弟,心頭的不耐煩也沒了,越發覺得三弟是個可靠的。 回到三房后,江云康聽書硯說完前因后果,他長長地嘆息道,“紙包不住火,四弟這般按耐不住,往后功名也有限?!?/br> 書硯感激主子給他出氣,動容道,“四爺是自作孽不可活?!?/br> 江云康笑笑說是,府衙會帶走福安,說明問出了話,這會大哥去了府衙,事情肯定會被壓下來,但也只是對外的,待會等他們回府,且有一場大戲要唱。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正院派人來喊江云康帶著書硯過去。 侯府的燈籠隔幾步就有一盞,把長廊照得亮亮的。 傳話的人催得急,江云康走得也快。 剛進正院的拱門,就看到臀部被打得血rou模糊的福安躺在地上,進屋后,再是跪著的江云杰。 江云康愣愣轉頭,看看父親母親,又去看大哥,“大哥,這……這是怎么了?” 承安侯沒好氣地搶話道,“我問你,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去報官了?” “回父親,兒子是有報官過?!苯瓶倒笆中卸Y道,“書硯被一群地痞給攔住打了,還在族學附近,兒子為了族學里同窗的安全,才去報官?!?/br> “混賬東西,誰讓你報官的?你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揚嗎?”江云康剛說完,承安侯就起身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