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民服務[快穿] 第287節
衛兵檢查了司機的證件,點點頭放行。 車子繼續往里,直到停在1棟3層高的樓房面前。今天是重陽節,小樓院子里擺了各種各樣的菊花。鮮花在夕陽的照射下,分外可愛。 輔導員疑惑了一句:“表彰不該在會堂舉行嗎?” 中年男人笑容可掬:“先休息一下,等用過餐,再去會堂。不然晚上可沒吃飯的時間了?!?/br> 這個說法勉強說服了輔導員,她跟著下了車,走進小樓,才發現里面居然聚了不少人。 吳秀芳看到田藍就發出一聲驚呼,沖上來緊緊擁抱她:“蘭花花,你可來了。你不來的話,我們誰有臉接受表彰啊?!?/br> 胡長榮也點頭:“就是,釀酒和制糖都是你和老九帶的頭,養豬場也是你們說要擴大規模的。我們不過跟著做而已?!?/br> 田藍掃視一圈,發現屋子里不僅有這兩位正兒八緊的留守知青,居然連宋清遠和何秀蓮都來了。除此之外,還有縣城食品廠和酒廠的同志以及已經改名為趙小飛的社員來娣同志。足足站了好幾十號人。 大家都興高采烈,因為他們參與過的工作受到了肯定。 田藍心念微動,主動詢問一直在旁邊微笑著看大家的中年男人:“陶處長,我愛人呢。這事兒是我跟他一塊兒牽頭的?!?/br> 陶處長笑容滿面:“別著急,你愛人很快就到,我們已經去接他了。來,你過來填個單子吧,他們來得早,都已經填了?!?/br> 田藍跟著他走進了旁邊的小房間。 門合上之后,陶處長拿了張履歷表讓她自己填寫,然后閑聊般的詢問:“你在向陽公社呆了有10年了吧?為什么直到去年才開始帶領鄉親們釀酒制糖呢?” 田藍抓著筆刷刷寫字,半點情緒起伏都看不出來:“釀酒這事兒是意外,我本來是聽人說做糖化飼料的事,想糖化高粱殼子喂豬的。結果意外聞到了酒味,我就想能不能把酒精蒸餾出來。運氣不錯,讓我給做成了?!?/br> 陶處長頗有興趣:“那做糖呢?你又是跟誰學的?” 田藍手上不停,一邊寫一邊回答:“這個是老早就學過了,到底是在哪本書上看到的,我已經不記得了。那個時候不是提倡制作代食品嗎?玉米芯子制糖好像就是其中的一種。我是因為成功地做出了酒,增強了信心,剛好手邊又有不少玉米棒子,這才有勇氣試著開始做糖的。結果還真叫我們做成了?!?/br> 陶處長笑瞇瞇的:“不是在電視上學會的嗎?我聽大家說,電視課程可教了大家不少東西?!?/br> 田藍已經填完了一面紙。 她的履歷實在太簡單了,不過是家庭成員關系以及小學中學在哪兒念的,插隊以后又有哪些經歷,每一段都是干巴巴的一行字而已。 她翻過表格,搖頭否認:“不是的,釀酒和制糖都上電視機課程之前的事。我們是今年春天才開始做電視機的,我跟電視學的是如何做糖藝?!?/br> 陶處長點頭:“這樣啊?!彼蝗婚g單刀直入,“那為什么這么多年你一直沒嘗試做糖做酒呢。據我所知,在向陽公社,這兩種都是緊缺物資,以前大家想買都買不到?!?/br> 田藍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因為我們不敢啊。我們知青下放本來就是要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我愛人的父親之前又被打成右.派,前年才獲得平反,重新恢復工作。加上之前知青點的生產勞動是統一安排的,我們不敢輕舉妄動,害怕被扣上破壞農業生產的帽子。去年好多人都走了,就剩下我們幾個,我倆的膽子這才大了起來?!?/br> 陶處長不停地點頭,像長了見識一般:“原來是這樣啊。我看你們很熱愛學習,高考英語成績都很出色,這很難得?!?/br> 田藍從善如流:“農活都是一陣一陣的,農忙的時候忙死人,農閑的時候,尤其是下雨下雪時,想出去干活也不成。我們沒其他事做,只好把能找到的書都找出來背誦,來打發時間?!?/br> “那你們的英語發音又是跟誰學的呢?很地道啊?!?/br> 田藍疑惑地眨巴眼睛:“我以前見過您嗎?你怎么知道我的英語水平???” 陶處長保持微笑:“我是聽你的小朋友們說的。大家說你倆的英語就跟電視上一樣地道?!?/br> 田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左右看看,才壓低聲音道:“這個,你可千萬得替我保密。我們違反政策了,從去年年初開始,我們偷聽了bbc的新聞。因為聽說高考要考英語,我們還以為聽說讀寫都要考。我們怕自己發音不標準,所以就聽bbc新聞了?!?/br> 她又急急忙忙地強調,“我大學周圍同學都是這么學英語的,老師也讓我們多聽多練?!?/br> 陶處長滿臉驚訝:“你們就聽了一年多的時間就練得這么熟練嗎?” 田藍點頭,帶著點兒得意:“我跟我愛人學語言挺有天賦的。為了練習口語,那段時間我們私底下都用英語對話呢。對了,我們還會俄語,是中學時學的,一直沒丟下,可惜高考不考俄語,不然更輕松點?!?/br> 陶處長看著她,又露出了微笑:“那你們可真厲害,我到今天還是啞巴英語,能看不能說?!?/br> 田藍積極鼓勵他:“多練練就好了,學語言都要開口說的?!?/br> 陶處長伸手輕輕地敲了敲桌子,像是在沉吟一般:“我聽說你們的糖和酒賣得很好,還在做拖拉機賣。為什么后面又想到做電視機呢?” 田藍不好意思道:“我們是想響應中央號召,發展五小工業來著。賣了糖和酒,手上攢了點錢,我們打算辦水泥廠??赊k廠需要廠房,我們就想如何利用現有的條件發展小工業。剛好我愛人對電子制造比較感興趣,以前組裝過收音機。我們琢磨了半天,發現大家都想買電視卻買不到,就想這應該有市場,于是朝這個方向努力了?!?/br> “想做就做成了?”陶處長驚訝不已,“你們也太厲害了,無所不會呀?!?/br> 田藍搖頭,不敢托大:“沒那么夸張,就是先搞清楚原理,然后再試著做。我們高考復習班的唐老師也幫了我們很多。他以前自己做過電視機,有相關經驗?!?/br> “是唐老師指導你們做電視機的?” 田藍想了想,中肯地回答:“都有吧。有一部分是我們自己想出來的,電視機的原理并不復雜,只要找到相關元件就行。還有一部分是唐老師指導我們優化的?!?/br> 陶處長追著問:“那條老師為什么帶你們做電視機呢?當時你們應該忙于高考啊,哪兒來的時間精力?他居然縱容你們做這些?!?/br> 田藍解釋道:“其實當時我們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并不敢想肯定能考上大學。那會兒我們想如果考不上的話,就一輩子扎根向陽公社,那我們得有自己的五小工業。再說電視機主要是唐老師帶領不參加高考的知青做的,沒耽誤我們多少時間。后來高考結束了,我愛人才主要做這個?!?/br> “電視機一做好,你們就跟著電視大學開始學習了?” 田藍點點頭,露出了愉悅的神色:“電大老師上課真的很好,都是我們能用上的知識。大家學習的熱情可高了。以前農閑時,社員們都聚在一起吹牛皮或者打牌。自從有了電視大學,大家閑下來都在學習?!?/br> “那這個過程中,你們有沒有什么特別的感受?” 田藍想了想,遲疑道:“最大的感受就是電大的課程好全面好深入又好詳細呀。甚至讓我感覺比正規大學的老師教的還仔細?!?/br> 她急急忙忙地解釋,“我公公是留學蘇聯的工科博士,他也認為電大課程的內容很深,超過了他平常給學生講述的部分?!?/br> “哦?”陶處長露出詫異的神色,“你的意思是說,電大比正規大學還好了?” 田藍滿臉苦惱:“也許是老師想讓我們先打牢基礎吧,所以沒給我們說的太深?!?/br> “可你的朋友也有其他年級的學生啊,他們對課程的感覺如何?” “很好?!碧锼{肯定地點頭,“大家都認為這些課很實用也很有前瞻性。我們一位學長做實驗做到山窮水盡了,上完課以后就獲得了極大的靈感,現在又開始進行研究了?!?/br> 陶處長認真地看著她:“田藍同志,你們能考上大學,是天之驕子,在同齡人當中不說天才也絕對是聰明人。對這種情況,你們就沒點想法嗎?你們學校的教授,也沒任何看法?” 田藍抿抿嘴巴,又左右看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我胡說八道的,說錯了的話,你們千萬不要當真,可不能抓我去勞改啊。我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學的?!?/br> 陶處長哭笑不得:“你放心,我們又不是4人幫,不會搞因言獲罪那一套。你有什么想法,放心大膽地說。我們只是在閑聊而已?!?/br> 田藍縮著的肩膀放松下來,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支支吾吾道:“其實這個我們私底下也猜測過。我們懷疑這個電大是特殊的電視大學,不是普通的那種。給我們上課的老師也不是大學里的老師?!?/br> 陶處長的神色終于凝重了,連笑容都多了鄭重其事的味道:“那是誰呢?” 田藍脫口而出:“是右.派,老右分子?!?/br> 陶處長大為震驚:“你為什么會這樣想?” “因為當時被打倒的都是很厲害的教授啊?!碧锼{滿臉理所當然,“他們當中很多人是被陷害的,根本就沒反黨反人民。我公公在勞改的時候也一直沒有放棄自己私底下搞科研,我想他們這些還沒有摘帽的右.派教授也在做同樣的事。國家已經意識到他們的價值,也明白他們之前的罪名是莫須有的。但因為平反工作十分復雜,走程序需要大量時間。他們有迫切為國家做貢獻的渴望,國家也需要他們發揮光熱?,F在的狀況,他們一時半會兒還不能走向臺前繼續搞科研。所以國家就專門建了一所電視大學,讓他們通過電視給大家上課?!?/br> 田藍越說越興奮,已經開始描述國家做出這種決定是多么的英明神武。 “如此一來的話,他們不直接接觸學生。這樣即便他們當中有少數真正的壞分子,也不怕他們趁機收買人心。而且,現在全國都在搞建設,物質和文化建設都需要大量人才。高校老師本來就不夠用了,再抽調人去錄制電視大學,會占據他們大量時間??蛇@些還沒回到原先工作崗位上的老右分子就沒這個擔憂了?!?/br> 她說完了還點點頭,滿懷期待地看著陶處長:“我猜的對嗎?” 陶處長差點脫口而出,我哪知道?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還至于把你們都叫過來嗎? 他沒回答田藍的問題,反而繼續問她:“那你有沒有上過其他電視大學?” 話說出口之后,他自己也感覺別扭,又強調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有沒有用其他牌子電視機,正規廠生產的那種,上電視大學?” 田藍搖頭,挺不好意思的:“我們要有錢買電視的話,當初也不會想自己做了。后來做好了又挺好用的,當然不會再買其他人的電視了。反正電視對我們來說主要是學習工具,我們也沒什么時間看電視劇?!?/br> 陶處長向她確認:“你們向陽公社生產出來的電視機都能收到電視大學的課程,對嗎?而這些電視機,都是你們唐老師指導你們做的,是嗎?除此以外的電視機,你從未在上面看到過電視大學的課程,是嗎?” 田藍先是點頭,然后又搖頭:“我們農大服務公司現在也做電視。我們宿舍還合伙買了呢。上面也有電大的課程啊,我中午還上了生態循環農業課呢?!?/br> “什么?”陶處長的聲音拔高了八度,“你,你們在農大也做了電視機?這回是誰指導的?” 田藍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結結巴巴道:“沒有具體的人指導啊,教授們過去看的時候都能點撥一二。做電視機真沒多少技術難度,其實就是熟練工種?!?/br> 陶處長卻像被雷轟了一樣,呆愣在原處半天才開口道:“也就是說,你們用的不是同一份圖紙?” 田藍想了想,搖頭道:“應該不一樣吧,兩地的元件也不同,有些地方肯定有修改?!?/br> 陶處長迫切地盯著田藍,像引誘小紅帽的大灰狼一樣:“你仔細想想看,這些電視機有什么共通之處?” 田藍都要哭了,可憐巴巴的:“電,電視機不都一樣嗎?這有什么好共通的?” 陶處長急了:“當然不一樣啊,紅星牌電視機跟北京牌能一樣嗎?肯定不一樣的?!?/br> 田藍脫口而出:“可我們做的都是為人民服務牌啊?!?/br> “為人民服務?” 田藍認真地點頭:“就是為人民服務。我們電視機上面都有為人民服務的字樣,這是我們的品牌?!?/br> 說話的時候,她還眨了下眼睛,抿了抿嘴唇。 陶處長吃的就是搞調查的這碗飯,觀察能力極強。他立刻敏銳地捕捉到了田藍的不自在,追問道:“有什么問題嗎?” 田藍猶猶豫豫:“其實有個事情,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就是我們上大學之后,我愛人試著自己做了一臺電視機。當時收到了節目,但一直沒課程出現。后來我丈夫把為人民服務的字樣噴上去之后,我們又看到了電大課。我不曉得這事兒是不是偶然,后來我們也沒在意?!?/br> 陶處長猛地瞪大了眼睛,再一次喊出聲:“為人民服務?” 這回他的聲音有點大,嚇得田藍說話又結巴了:“對,就,就是為人民服務?!?/br> 陶處長摸了摸肥嫩的下巴,追問道:“你說那位唐老師之前做過電視機,他做的也是為人民服務牌嗎?” “沒有?!碧锼{搖頭否認,“他當時做的就是普通的電視機,很小,只有9寸大。不過畫面還是挺清晰的?!?/br> 她抬起頭,疑惑道,“說到這件事,好像確實挺奇怪的。當時我愛人看了那臺電視機,電視里放的就是《大西洋底來的人》,但沒有電大課程。后來他們重新做了一臺,就開始有電大課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好到了后面的時候,電視臺才開始安排課程的?!?/br> 陶處長摸著下巴,沉吟良久,又追問田藍:“在電視機上留下為人民服務字樣,是誰的主意?” “我和我愛人商量的?!碧锼{疑惑,“有什么問題嗎?為人民服務就是我們黨的宗旨呀,也是我們的座右銘和行動指南?!?/br> 陶處長搖頭:“不,我沒說有什么不對。為人民服務很好,是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做的事?!?/br> 他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表,發出驚呼聲:“哎呦,已經不早了,趕緊吃飯吧。再不吃飯的話,食堂都要關門了?!?/br> 田藍以為他說的是虛詞。 沒想到,等她走出房間,先前那位又矮又瘦的青年帶她去的地方真的是食堂。 整整一層樓,里面足有五六十張桌子。 吳秀芳他們正在埋頭吃飯,看見田藍,立刻朝她招手:“過來,這邊?!?/br> 田藍趕緊過去,這個食堂的飯菜不在窗口后面打,而是將大盆飯菜擺上桌,大家自己添。 胡長榮飯碗里壓的滿滿的,滿臉陶醉的神色:“咱們首都的大米飯就是香啊,蘭花花,你真是掉進米缸了,頓頓都有大米飯吃了吧?!?/br> 看看這桌上吧,白花花的大米飯敞開了吃。配的菜是rou末油豆腐和紅燒萵筍。雖然rou沫很少,可是油豆腐本身就油水十足呀。 田藍搖頭:“怎么可能?都是粗細糧搭著吃。不過嫩玉米不要票,我覺得不比大米飯差?!?/br> 何秀蓮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去干什么了?怎么到現在才回來?” 田藍隨口回答:“也沒什么,就是讓我填那張表格,又問了點我電大課程的問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