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太子是我前夫(重生) 第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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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那尖尖的下頜,他在夢里還輕輕捏過,甚至到這會,都還記著那溫軟滑膩的觸感,像是熏籠里熏熱的綢緞。 顧長晉喉結微滾,淡淡“唔”了聲。 他的確是想要去找她。 第六十章 嘉佑二十一年, 八月十四,離四方島??芄コ且呀涍^去了一個月。 這日一入夜,數十艘掛著烏色懸日旗幟的海艦慌忙調轉船頭, 往四方島逃去。 “追!” 梁霄一聲令下, 領著大胤的船艦緊追其后。 顧長晉并未跟去, 待得那數十艘精鐵打造的戰艦消失在視野里,提腳信步回了營帳。 營帳里,潘學諒正在研究收繳來的一批火器。 見他歸來, 忙放下手里的火銃,恭敬地喚一聲:“顧大人?!?/br> 顧長晉微微頷首,道:“楓娘子此趟與梁將軍同去四方島,會再立一功。等回到上京, 我會向皇上為她請功?!?/br> 潘學諒恭敬應了聲, 掙扎幾息,到底還是問出了心中的話。 “那日分明是大人與阿娘一同秘密潛入四方島埋下了炸藥,待得那些??軅}皇回到四方島,只要將炸藥一引爆, 便是不能將所有??芙藴? 至少也能徹底毀了四方島。大胤與??苓@一役,可謂是大獲全勝?!?/br> 四方島這些??芤回炇谴筘泛S虻囊惶幎玖? 大胤建朝至今,也曾派海艦前往四方島剿寇,卻次次皆是鎩羽而歸。 然而這一次, 潘學諒知曉, 這顆毒瘤即便不能徹底拔除, 至少也會元氣大傷, 江南這片海域以及沿海諸縣將會平靜許多年。 這是天大的功勞。 今日前往四方島的將領都將加官進爵, 偏偏,顧大人沒去。 明明這是顧大人想出來的策略,是他招安了阿娘,說服阿娘帶他去四方島,也是他帶領上千名兵丁潛入四方島,埋好炸藥,留了個給四方島致命一擊的后手。 可眼下,卻都成了聽從梁將軍之令。 雖有功,卻不是大功。 潘學諒為他不值。 “這本是大人的功勞,”年輕的貢士一臉執拗,“大人今夜本該登上那艘海艦,隨梁將軍一同去四方島!” 顧長晉挑眉看著潘學諒,良久,他道:“一場戰役能取勝,從來就不是一人之功。不說別的,便說那日隨我一同登島埋炸藥的兵丁。他們皆出自守備都司,是梁將軍花了數年的時間cao練出來的兵。四方島方圓遼闊,若無他們,僅憑我一人,怎可能一夜間便埋下所有的炸藥?!?/br> “再者,若無梁將軍這么多年來嘔心瀝血與四方島斗智斗勇,此役怎可能只用一個月的時間便能大獲全勝?守護揚州的,從來都是這些常年累月駐扎在此地的人。最重要的是——” 顧長晉一頓,緩緩道:“若廖總督不再是江浙總督,潘貢士覺得何人能勝任總督之位?” “那自然是梁將軍?!迸藢W諒脫口而出。 “對潘貢士以及無數江浙百姓來說,梁將軍是最佳人選。但對于上京的那些人來說,梁將軍卻不是最佳的人選。梁將軍這些年打過的勝仗不少,為何始終坐不上總督之位?” 潘學諒皺眉思考,半晌,忽然道:“因為梁將軍從來不依附任何人?!?/br> 這話一出,他如同醍醐灌頂一般,忽然便明白了,為何顧大人與柳公公要將最大的功給梁將軍。 這是為了將他推上江浙總督的位置,為了堵住朝廷上所有的反對之聲。 他方才所思所想的皆是一人之功,眼前之功。 顧大人與柳公公想到卻是整個江浙的大局,不,該說是整個大胤的大局。 潘學諒難掩心潮迭起,彎腰鄭重沖顧長晉作了一揖,道:“諒,受教了?!?/br> 翌日一早,卯時二刻,一道響徹云霄的巨響從四方島傳來。 火光沖天,照亮了黎明前那片至暗的天幕。 傍晚,梁霄率領上萬兵丁登上四方島,花了數日的時間,掃蕩了四方島。 那聲巨響從四方島傳來時,廖繞從昏睡中醒來,恍惚半瞬才琢磨明白方才那動靜是四方島被炸了。 他艱難地睜開眼,對一邊的柳元道:“柳公公為何不去分一杯羹?” “咱家怕錯過廖總督的遺言?!?/br> 柳元撥了撥燈芯,令營帳內的光更亮了些,漫不經心地回道。 廖繞想笑,卻笑不出聲了,虛弱的聲音在胸膛微微一震,很快便又沉寂下去。 “不愧是老尚書一手教出來的人,你,七信,范錦書。還有誰?顧長晉、潘學諒?啊,還有如今坐在金鑾殿的那位?!绷卫@聲音悠遠道:“你們逼著皇上對戚家、對戚皇后動手,就不怕日后被皇上厭棄?” 柳元展眉一笑,“不過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噬先粢肿?,咱家認了?!?/br> 廖繞掀眸看著他,良久,輕嘆一聲:“我不會認罪?!?/br> 認了罪,那些追隨他的人,還有他的家族,都會受他所累。 死在戰場是他最好的歸宿。 烏日明往他腹部的這一擊,是他自己故意不避開的。 柳元也沒指望廖繞會認罪,出了營帳,便讓人去請顧長晉。一個時辰后,一輛馬車從大營慢慢地往內城行去。 四方島那聲勢浩大的爆炸聲,容舒自也聽見了。 這一聲巨響令城內無數百姓從睡夢中驚醒,誠惶誠恐地跑出屋子,望著遠處那片火光怔了許久。 “出了何事?這巨響,莫不是??苌习读??” “不,不對,那火光分明是在四方島的方向,是四方島出事了罷!” “難道是梁將軍正在圍剿四方島?先前路捕頭說了,四方島的??芸熘尾蛔×?!” …… 百姓們提心吊膽了一整個白日,直到傍晚時分,一人騎著棗紅駿馬進城,帶來四方島被炸的消息,百姓們提著的心總算穩穩落下。 一時歡聲鼓舞,將鑼鼓“哐啷啷”地敲響,那陣仗險些要將天上那將將冒出頭的月亮震落。 容舒剛從城隍廟過來,隔得老遠就瞧見顧長晉策馬立于城門處,正在與百姓們說話。 月色下那張輪廓深邃的臉被一身銀絲軟甲襯得愈發冷峻,也愈發俊美。 百姓們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他,也不知那人說了甚,老百姓們忽又敲響了手里的銅鑼,鋪天蓋地的“哐哐”聲不絕于耳,吵得耳朵都要生疼。 好些白發蒼蒼的老人家一面兒敲鑼一面兒喜極而泣。 落煙從前頭信步走來,在容舒耳邊道:“顧大人正在與大家說,四方島的??茏蛞挂殉吠?,梁將軍指揮著戰艦追敵,還炸了四方島。從今日開始,揚州正式解封!” 此次??芤u城來勢洶洶,中元夜那夜的炮火聲鬧得人心惶惶,內城外城的商鋪俱都關了門面,不少富戶還帶著家丁護衛拖家帶口地往旁的州府躲去。 這整整一個月,城內百姓無一日能安眠。 眼下??芡嘶厮姆綅u,揚州解封,百姓們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容舒心潮也澎湃著呢。 前世一直到十月,揚州都還在苦苦支撐著,便是后來打了勝仗,也只是慘勝。 這一世,許多揚州百姓都活了下來,死的是那些窮兇極惡的???。 她彎下眉眼,喜不自勝道:“今日恰好是八月十五,這一次的月娘節,揚州的百姓們總算不會錯過了?!?/br> 晚風徐徐,將她頰邊的碎發吹出一道溫柔的弧度。 顧長晉的目光從她頰邊的笑靨緩緩掃過。 來內城報信,本不該由他來,是他主動攬下這差事,親自跑這一趟。 美曰其名是為了來春月樓請人。 但他知曉他自己的私心,就是想見她,想看她知曉??軡?、揚州解封時的笑靨。 許是他的目光停留得有些久,那姑娘下意識望了過來,二人對視片刻,她忽然屈膝沖他大大方方行了一禮。 為眾人抱薪者,本就值得人敬佩。 她敬佩所有保家衛國的人。 不僅僅是她,便是慣來拿顧長晉當做撬墻角者的落煙,也忍不住沖他拱了拱手,神色嚴肅地行了個軍禮。 這一幕倒是有些出乎顧長晉的意料。 上回他離開城隍廟時,這姑娘瞧都不曾來瞧他一眼。 他以為這次再見,她也會千方百計地避他。 卻不料,她隔著人群,沖他鄭重行了一禮。 鑼鼓聲聲,仿佛敲在人心頭。 顧長晉垂下眼,從喉間溢出一聲低沉的笑。 酒窖里因她而起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悶疼,頃刻間散去。 他做事向來是三思而后行,習慣了克己,也習慣了對自己狠。那日的不管不顧,大抵是他自阿追死后唯一一次失控。 在城隍廟醒來時,他甚至還在想,該怎么辦呢? 他很清楚自己走的是一條怎樣的路,這條路走到盡頭,等著他的,或許是至高無上的權力,也或許是萬劫不復的地獄。 顧長晉在推開酒窖的那扇門,在將她抱入懷中時,便想好了,他想讓她等他。 再等等他。 只她顯然不愿。 也對,這樣自私的念頭,她憑什么要愿意呢? 從馬上摔下的那一刻,他本是想就此作罷的。 然睜開眼的瞬間,看到她的臉,聽見她的聲音,一顆心再次“噗通”“噗通”地跳。 死不了心,他死不了心。 是以,還能怎么辦呢,顧長晉? 他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