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太子是我前夫(重生) 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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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里獄外,儼然是天上地下兩個人間。 談肆元回眸望了望他,道:“既然非要來上值,那便隨本官一同去審許鸝兒與金氏的案子。她們翻案的證據是你去昌平暗訪得來的,整個刑部也就你最清楚這些證據?!?/br> 顧長晉在刑部忙了整整五日,常吉每日都給他送湯藥送吃食。 九月初二,他親手寫下許鸝兒案定讞的判牘,這份判牘當天便被送進去大理寺復核。 夜里常吉、橫平驅車來接,常吉憂心忡忡道: “那大理寺卿是內閣那位首揆的門生,都察院那位左都御史又與司禮監的大掌印交好,這兩位大人可會從中作梗?” 當初顧長晉一心要將許鸝兒的案子捅到嘉佑帝面前,便是因著大理寺、都察院、司禮監與內閣之間那層道不明說不清的關系。 刑部重審后,將判牘送往大理寺,大理寺只要拖上一兩個月,把金氏拖死了,那這案子便徹徹底底蓋棺定了論,再難翻案。 顧長晉閉眼道:“皇上盯著,不管是李蒙還是孟宗,都不敢護楊旭?!?/br> 李蒙與孟宗便是常吉方才嘴里提及的大理寺卿與左都御史。 常吉肩膀一松,“如此主子總算是沒白忙活了!” 看了看顧長晉,又心疼道:“主子這幾日都不曾好好歇息,今兒回去好生睡一覺罷?!?/br> 顧長晉的確是許久不曾好好睡過了,心口悶悶的,大抵是內傷又復發。 回到書房,他簡單梳洗后便在榻上躺下。 然而,睡了不到半個時辰,忽然一片亮光刺入眼簾,他下意識縮了下眼皮,緊接著便用力地睜開了眼。 入目是滿屋明晃晃的光,光里立著個少女。 她正低著頭,拿著調羹慢慢攪著瓷碗里烏黑濃稠的藥。 “郎君的藥已經不燙了?!彼齻冗^身,笑意盈然地捧著個青底白花的藥碗,“郎君在刑部忙了那么多日,喝了藥便早點歇吧?!?/br> 柔胰似軟玉,比那青花瓷碗上的白玉蘭還要美。 顧長晉目光往上挪,對上她那雙瀲滟的桃花眸,也不知為何,竟乖乖地接過那藥碗將藥喝盡。 然而藥入口時,他卻覺著奇怪。 總覺得此時此刻她不該在這,他也不需要喝藥。 正欲深思,手上忽然一輕,那姑娘拿走了他手里的空碗,又給他遞來塊蜜餞。 “郎君吃塊蜜餞甜甜嘴吧?!?/br> 顧長晉吃藥從不怕苦,也從不愛吃那甜甜膩膩的蜜餞。 他心里起了絲不耐,卻還是不動聲色地接過那蜜餞填進嘴里,想著早些吃完她便能早些離開書房。 她的確是準備離開書房了的,收拾好藥碗,溫言叮囑了兩句便提步往門口去。 然而離那扇木門尚有一步之遙時,她忽又停下了步子,微微側身,問他:“郎君因何難受?” 顧長晉微怔,再次抬起眼,細細瞧她。 他知她生得美,可與她成親半月有余,他從不曾認認真真看過她。于他而言,她只是徐馥強塞給他的人,與陌生人無異。 他弄不清徐馥的用意,只能不遠不近地冷著她。 好在她不是那等驕縱煩人的性子,他雖不喜她,但十分滿意她的規矩。 可眼下,當她問出那句“郎君因何難受”,那便是越矩了。 顧長晉心底的不耐儼然到了極點。 金氏死了,他的確是難受。 可他的這點子難受便是連自小在身邊伺候的常吉、橫平都瞧不出來,她憑什么看出來? 他微后仰,后腦枕著椅背,用淡漠的目光一寸一寸梭巡她的臉。 從細長的眉、清潤的眸到花瓣般柔軟的唇,仿佛是頭一回認認真真看這個人生的什么模樣,連她耳垂里那顆小而淡的胭脂痣都不放過。 他承認,這位容家姑娘的確是如嬌花般惹人憐愛的大美人。 可這樣一個養在深閨里的嬌花,她又能懂什么呢? 不過一個錦衣玉食、自幼不曾受過苦的閨閣千金罷了,成日里憂愁的大抵就是花落了多少,明兒是不是個好天,喜歡的簪子、綢緞買不到了這般瑣碎無聊的事。 她可曾見過人吃人的慘狀? 可曾試過被人推入一群豺狼虎豹里? 又可曾…… 親手把刀扎入同伴的脖頸? 他知她喜歡他,她那雙清潤瀲滟的眸子從不曾掩藏她對他的喜歡。 可她喜歡他什么?這具皮囊么? 還是他少年狀元郎的虛名? 又抑或是他不畏權貴、舍身為民的所謂壯舉? 她可知,真正的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顧長晉對她的喜歡嗤之以鼻。 看出她對他的擔憂,他冷眼旁觀著,那句“夫人又懂什么”已然到了嘴邊。 可就在這時,他的心狠狠一縮,而后便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瘋狂跳動,仿佛下一瞬便要炸裂。 這熟悉的心悸令他面色一冷。 顧長晉豁然站起身,抬起眼,環視著這間熟悉的屋子,忽地眸光一戾。 “醒來!” 他又入夢了!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一聲一聲響在耳邊,顧長晉閉眼,抱神守思,不再去看光里的人。 時間仿佛過了許久,又仿佛只過了一剎,眼前的書房終于似水中攪動的倒影一般,漸漸扭成一團碎光。 再睜眼時,那眼若桃花一臉憂色的少女晃動了幾下便消失在那團碎光里。 顧長晉松了心神,以為自己馬上便要離開這個夢了??上乱凰菜矍耙话?,倏然落入一條黑暗的甬道里。 好似又回到了刑部大牢那長長的仿佛望不到盡頭的森冷過道。 陰冷、咸腥的風卷動著他的衣裳。 他皺眉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在盡頭處見到一絲光亮。 然而尚未靠近那點光,一道熟悉的聲音便在黑暗里驟然響起。 “顧長晉,救她!” “快救她,顧長晉!” 他微微瞇起眼,朝那光亮處望去。 第二十一章 震耳發聵的聲音在甬道里回蕩著, 一聲又一聲的“救她”聽得人心神發顫、毛骨悚然。 顧長晉住了腳,抬起眼,定定望著光亮處。影影倬倬間, 看到了一個身著明黃龍袍的身影。 他看不清那男子的臉, 只看到遮住他眉眼的十二道冕旒。 冕旒晃動這一片冷光。 顧長晉的心跳得極快, 忽然間便有了一種難以克制的渴望,催促著他繼續往前去,好似只要走到那人面前, 他心里涌動著的極不安分的東西便能如山洪般傾泄而出。 “救她,顧長晉!” “快救她!” 顧長晉抬手按住怦怦直跳的胸口,微微瞇起了眼。 救她? 她是誰? 許鸝兒、金氏還是聞溪、徐馥? 一個個名字從腦里浮出,又一個個被他排除掉。 “往前走, 顧長晉, 往前走你便能找到答案了?!币粋€聲音在他腦海里誘哄著,“往前走,你便能知道她是誰了?!?/br> 顧長晉的目光一點一點冷下。 心跳得愈快,他的神色便愈冷。 他的目光清醒而冷酷。 他不會讓任何人cao控他的情緒。 如果這個“她”會干擾他的理智, 令他連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住。 那, 他不需要知道她是誰。 皂靴輕轉,男人毫不眷戀亦毫不猶豫地背過身, 重新回到那條陰暗的甬道里。 身后的夢境一寸一寸坍塌。 那一聲聲“救她”亦隨著坍塌的夢境徹底消弭殆盡。 …… 容舒在清蘅院一住便住了十日。 到得九月六日,沈氏終于忍不住催她:“你這趟回來住了整整一旬,也該回去了?!?/br> 容舒也知自己該回去了, 可這不是舍不得么? 梧桐巷顧府到底不是她的家, 哪兒有住在阿娘這里自在?還能成天黏著阿娘一塊吃茶研香算賬, 這日子當真是美得不能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