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太子是我前夫(重生) 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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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月訓了盈雀幾句,轉頭朝半開的窗看了眼,里頭燭光搖曳,燭花“噼啪”響了幾遭,襯得屋子愈發靜。 盈月心里也憂著,可轉念一想,昨個夜里外堂鬧得那樣厲害,姑爺興許是酒喝多了,這才沒能力圓房。聽說男子吃酒吃多了,的確是有心無力的…… 窗外的說話聲斷斷續續飄進屋內,容舒迷迷糊糊睜開眼。 入目便是一張深邃俊美的臉。 眉長入鬢,高鼻深目,薄唇似刃。 這張臉她是再熟悉不過了,生生怔了半晌。 也就這半晌的功夫,腦中潮水般涌入許許多多記憶。 一時是她身著嫁衣坐在拔步床里,心心念念等著顧長晉揭蓋頭飲合巹酒。一時又是四時苑里,她喝下皇后賜下的毒酒,在無盡的痛楚里煎熬等死。 “今兒你出閣,阿娘也沒甚好盼的,唯盼你與顧小郎同心同德、情敦鶼鰈,日后相濡以沫,白頭偕老?!?/br> “嘉禮初成,良緣遂締。新郎官快挑開新娘子的蓋頭罷,可莫讓新娘子等急了!” “其實我知曉的,你一直都在恨我?!?/br> “千錯萬錯,錯在我當初招惹了你,令你與她錯過了三載。如今我將正妻之位還與她,再拿命賠你,只求你高抬貴手,讓我娘平安去肅州,容她安享晚年?!?/br> …… 錯亂的記憶似細針,一根又一根地扎入腦海。 容舒頭疼欲裂,分不清對面那人究竟是真是假,也分不清她究竟身在何處。 她顫著手朝前摸去,然而指尖才剛觸碰到他的臉,腕子便被緊緊攥住。 便見對面那郎君懶懶掀開了眼皮,露出一雙深邃如潭的眼。那雙眼黑沉沉的,藏著云攪著霧,不露半分情緒。 竟真的是他。 “顧長晉……”容舒低不可聞地喃了聲。 指尖的肌膚瑩潤溫熱,帶了點女子特有的甜香。 顧長晉不喜香,尤其不喜女子身上那甜膩膩的香氣,在那縷淡香鉆入鼻尖時便松了手,心里騰地冒出一絲煩躁。 他掀開繡著纏枝并蒂蓮的大紅被子,正要下榻,忽聞“啊”的一聲—— 身側的小姑娘不知為何竟霍地坐起了身,整個人抖如篩糠,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顧長晉擰了下眉,探出手,準備給她把個脈。他曾讀過幾本醫書,幼時又時常受傷,多少懂點醫理。 大抵是看出他的意圖,這姑娘匆匆別過了手,微喘著氣道:“妾身無事,不必勞郎君費心?!?/br> 顧長晉伸出去的手就此頓在半空。 他也不在意,“嗯”一聲便收回手,徑直掀開幔帳下榻。 容舒看著他下榻,又看著他從一邊兒的沉香木架子取下衣裳,繞過屏風往凈室去,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抬目四望,這屋子里處處皆是喜慶的紅。 墻邊高案上貼著兩個大大的“囍”字,上頭的喜燭還在孜孜不倦地燒著,燭臺旁邊放著兩個鋪著紅綢的銅盤,里頭擺滿了蓮子、紅棗和花生,寓意著早生貴子。 容舒想起來了,這是她同顧長晉成親的第二日,昨日他親自去侯府接親,將她迎回了顧家。 腦中多出來的記憶,究竟是夢還是她……死而復生了? 容舒遲鈍地眨了下眼。 是夢吧,這世間哪有什么死而復生的事? 可若是夢,為何睜眼看到顧長晉的瞬間,她的心沒有半點雀躍與羞澀。 明明昨兒還滿心滿眼都只有他的,只要想到他,心就如同擂著鼓一般,“咚咚咚”地跳個沒完。 可現下—— 容舒垂下眼,抬手撫住胸口。 那里,她的心正緩慢而有力地跳著,卻無悲無喜,平靜得仿若一潭死水。 就好像,顧長晉這個人與她的喜怒哀愁再也不相干了。 她放下手,啞著嗓兒喚了聲“盈雀、盈月”。 廊下的盈雀、盈月早就注意到屋內的動靜,豎起耳朵等好半晌了,聽見容舒終于喚她們,忙推門入內,手腳麻利地點上燈。 屋內霎時一片亮堂。 容舒腦仁兒還疼著,嗓子眼也干得難受,只能軟綿綿地靠著床柱,對盈雀道:“去小廚房給我溫一盞蜜水?!?/br> 見她柳眉緊鎖,額間冷汗涔涔,盈雀忙答應一聲,“噔噔噔”地出了門。一邊的盈月從高腳幾案上取了銅盆,給容舒打水洗漱。 溫熱的布帛敷上臉的瞬間,容舒終于覺著好受些了。 顧長晉從凈室出來時,她已經洗漱停當,正由著盈月、盈雀給她梳妝。那張花楠木雕百鳥朝鳳梳妝臺上豎著鏡臺,倒映出一張輪廓精致的臉。 顧長晉卻并未看那張芙蓉面,只淡淡掃了掃那擺滿瓶罐的妝奩,取了本書在旁邊的貴妃榻坐下。 容舒從銅鏡里看了他一眼,他看書的模樣很專注,眉眼低垂,白皙修長的手指握著書卷,骨節微微弓起。 不過一小會,那書便翻了數頁。 容舒聽著那輕微的聲響,知曉他這會心里大抵是不耐煩的。 盈雀從妝奩里取出個碧縷牙筒,正要給容舒點上胭脂,卻聽她道:“不必上妝了,就這樣吧,給我更衣?!闭f著便站起了身。 盈雀看了看她毫無血色的臉,又看了看坐在榻上等著的顧長晉,咬咬唇,點頭應是。 這屋子空間小,勉強用了兩座寬大的抱鼓石屏風隔出個內外室來。 方才容舒說“不必上妝”時,顧長晉便合起手上的書,借著把書放回桌案的當口,移步到了屏風外。 容舒穿戴完畢,越過那屏風,對顧長晉道:“郎君,我好了?!?/br> 嘴里說著“好了”,可她的臉色著實稱不上好,眼下兩團烏青,面色白得令人心驚。 顧長晉不由想起昨兒個挑開紅蓋頭時,她在昏黃的燭光下沖自己盈盈一笑的模樣。 小娘子一身大紅嫁衣,鳳冠霞帔,頰邊紅暈比花兒還嬌,眼里沉著細碎的滿是期待的光,分明是喜悅且康健的。 一夜過去,竟像是大病了一場。 顧長晉只當她是沒睡好。 昨兒他大喜,刑部那些人個個都是酒桶子,逮著機會可勁兒地灌他酒。他有心要等她睡了才進屋,便遂了那群人的愿,在外堂吃酒吃到子時才散。 回了屋才知她為了等他,竟一直強撐著不睡。小廚房溫著的醒酒湯來來回回不知熱了多少趟,直到他將那湯飲了,方安心睡下。 細算起來,這姑娘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 思及此,顧長晉便望著容舒道:“天色尚早,你若是覺得乏,晚些時候再去母親那兒也不妨事?!?/br> 容舒這會腦仁兒還突突疼著,要擱往常,頭一疼她大抵要在榻上歪個半日的。 可眼下嫁做人婦了,又豈是從前? 她不僅要去,還須得看著時辰不能晚了。若是晚了,旁人還要道她這侯府嫡女不敬婆母,拿喬作態。 容舒搖了搖頭,道了句“無妨的”,語氣是她自個兒都沒注意到的疏離。 顧長晉看她一眼,沒再作聲。 二人到六邈堂時,天已泛了魚肚白,院子里燈火煌煌,藥香四溢。 顧長晉親緣淺薄,這六邈堂里就只住著他的母親徐氏一人。 他在原先的家中行二,父親顧鈞是濟南府一名獵戶,與徐氏生了兩子一女。顧長晉便是那幼子,原是有一個兄長和一個meimei的。 可惜在他六歲那年,他家住的那處山頭起了火,顧長晉的父親與阿兄阿妹俱都死在那場山火里。 徐氏也在那場山火里受了傷,之后又勞神焦思熬壞了身子,沉疴痼疾時常三好兩歉,幾乎是日日都要與湯藥為伴。 容舒隨顧長晉入內,便見一面色蠟黃、鬢發染霜的婦人靠著個大迎枕,正坐在羅漢床上聽一老嬤嬤說話。 此人正是顧長晉的母親徐氏,而那老嬤嬤姓安,是顧長晉特地請來照顧徐氏的。 安嬤嬤見他們進來,忙打住了話頭,與徐氏一同望向二人,目光不著痕跡地掠過容舒,旋即心中悠悠一嘆。 容家的這位大姑娘當真是仙姿佚貌,容色驚人。 柳葉眉,芙蓉面,一雙桃花眼眸光若水,恰應一句“桃花春水生”,生生叫人想起二月春桃盛開時的荼蘼之景。 眼下的面色雖稱不上好,瞧著有些憔悴,卻別有一番弱柳扶風的嬌態。 安嬤嬤心中莫名起了些不安,面上卻不顯露半分,唇角始終噙著絲殷勤笑意,容舒剛敬完茶,她便一臉和善地取出兩個紅封遞與徐氏。 徐氏接過,親手將紅封放入容舒的手里,溫和笑道:“我們二郎性子擰,嘴兒笨,你若是受委屈了,便來同我說,我替你訓他?!?/br> 這一番話,容舒是第二回 聽了。 上一回聽這話,她心里還道,她怎舍得告顧長晉的狀?再大的委屈,她都舍不得的。 如今再聽,卻已恍若隔世。 容舒微仰起臉,提唇笑了笑,應了聲是。 她的面靨皎若明月,桃花眼艷而不妖,笑起來時,眼角彎起,像春潮里托起的那輪月牙兒。 徐氏望著她,半晌,輕垂下眼簾,握著她的手拍了拍,道:“我這屋子病氣太重,你平日不必來同我請安,免得過了病氣。在顧家,無需在乎那些虛禮,母親只要你們二人好好過日子便成?!?/br> 徐氏說著便咳了兩聲,對顧長晉道:“二郎,你送昭昭回松思院?!?/br> 松思院便是顧長晉住的那個院子,從六邈堂走過去不過一兩刻鐘的功夫。 顧長晉送容舒回了松思院,又折返回了六邈堂。 徐氏見他去而復返,也不驚訝,仿佛早就料著了一般。 她接過安嬤嬤新沏好的茶盞,低頭抿了一口,道:“安嬤嬤說你們昨兒夜里沒圓房?” 顧長晉手里端著茶盞,他那盞茶還是方才容舒在時,安嬤嬤給他們沏的,這會早就涼透了。 冷澀的茶水入口,他也不嫌,一連啜了幾口,方才不痛不癢地解釋了句:“侄兒對容氏沒那心思?!?/br> 徐氏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道:“你早就到了識人事的年紀,承安侯的這位長女姿色在上京已是佼佼者。你若起了心思,也是人之常情,倒也不必顧忌什么?!?/br> 這話即是試探,又是首肯。 顧長晉卻道:“刑部的案子一個接一個,我忙得焦頭爛額的,實在是沒有那等風花雪月的心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