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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梓蓉呆了片刻,一個難以置信的想法剎那間在心底涌起,驚喜如一股暖流席卷胸口,忙開口應道:“是的?!?/br> 青衣人撩起長袖,在桌旁坐下,抬手給自己倒了杯熱茶。 他指著那冒起絲絲白汽的茶水,淡淡道:“在這杯茶涼透之前,做一道菜?!?/br> “讓我看看你的本事?!?/br> …… 當天晚上,城西宅院里的燈火亮了徹夜。 后廚有炊煙裊裊,升騰不絕,白色煙氣在皓月繁星下遠遠飄揚,如一匹白練,連周邊居住的人家都聞到了醇香的飯菜香味,大半夜的被胃里饞蟲勾得心癢癢,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與此同時,城東的光華齋中同樣燈火通明。 青衣人走入王梓蓉小院之后不久,消息就傳到了王曲雯耳朵里,讓她又驚又怒,徹底沒了睡意,一整晚都在屋內焦躁地來回踱步。 一齋之主的驚懼如此鮮明,東齋上下從廚子到跑堂都戰戰兢兢,沒有哪個膽敢先睡,一邊硬熬,一邊在心底拼命祈禱,希望事情不是他們想象的那般,否則…… 否則,青衣人當真選中了王梓蓉,豈不是說明他們在這場“奪嫡”大戰中選錯了邊,站錯了隊? 那可是天崩地裂的噩耗,全家的世代榮華夢都將化為泡影! 一整夜,東齋都沉浸在肅穆悲觀的氣氛中。 而當天光亮起,城西小院中炊煙漸停,關于“王梓蓉被青衣人正式收徒”的確切消息傳來東齋時,硬撐了一整晚的王曲雯終于支撐不住,屏退侍從后小腿一軟,“撲通”摔倒在地。 她低著頭,未打理的凌亂發絲自耳側垂落,原本明艷無雙的面頰此刻異常憔悴,沉默許久,突然抬手捂住臉頰。 空無一人的房間內,漸漸傳出了壓抑的、低低的泣聲。 “為什么選她?” 青衣人行蹤成謎,王曲雯不知道他近日來一直待在郁家餐館,因而也沒將自己派人傳播流言蜚語、敗壞郁家餐館名聲的事情與青衣人收徒之事聯系起來。 她只是覺得自己太冤了,冤得徹底,輸得不明不白。長老會那么看重青衣人,對方的傳承定然會給王梓蓉加分,這場本已接近尾聲的家主爭奪戰,天平那端又被放下了一塊舉足輕重的籌碼—— 足以讓她一敗涂地。 “為什么選她,我哪點不如她?” 王曲雯眉眼苦澀,低頭望向自己的雙手。 那本是一雙白皙柔嫩的玉手,卻在經年累月的下廚中染上了薄繭。她自幼明志要超越嫡系,對自己的要求素來以比旁人嚴苛數倍,無論刀術還是火候的訓練都從未落下……但是為何,她依舊斗不過王梓蓉? 悲憤到了極致,王曲雯腦海中又閃過弟弟轉身離開的背影,眼前浮現出不久前對方游玩仙游街,給她留下的那封信。 信中,勸她看開。 當時王曲雯并不認同,可現在,她有些彷徨了。 莫非是她命中注定,無緣成為家主? 第174章 郁小潭派青衣人收王梓蓉為徒,對于王家的后續反應也早有預料,至于王曲雯心中有多少意難平,那就跟他沒什么關系了。 他要的只是給孩子們出口氣,僅此而已。 之后的幾天還算風平浪靜,只不過餐館的生意愈發火爆,每天門口的隊伍能從仙游街西頭一直排到東頭,學舍那邊也被上門要求挑選孩子的人幾乎踏破門檻,亦有不少人心懷歹念,暗中想要潛入學舍偷走孩子,好在塔域的陣法給力,將所有人完全擋在外面。 連同那些嘈雜、紛亂的世事一起。 此刻的學舍看上去,當真成了一處桃花源。 一墻之隔,墻內是清凈靜謐的學習修煉之所,孩子們或在學堂中認真讀書,或在小院中奮力修行,晴朗日光自云端毫不吝嗇地灑下,將整個院落籠罩在明媚天色里,青衣人懶洋洋坐在墻角望著這樣的畫面,不由得心生一種歲月靜好之感。 他撩起眼皮,又瞥了眼墻外——那里正發出“嘭”一聲巨響,卻是有人剛才想要闖入學舍,卻被陣法猛地掀飛,慘叫著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天盡頭。 當然,這響動也被陣法隔絕,學舍中的孩子對這些一無所知,郁小潭將所有亂七八糟的事情都阻隔在墻外,給孩子們留下一方無憂無慮的凈土。 ……真不錯。 青衣人在陽光下瞇縫著眼,感受著暖如溫水的日光在面頰上流淌,右手伸入懷里摩挲片刻,掏出一個小酒壺。 他將塞子擰開,愜意地朝嘴里倒了小半壺,清瘦的脖頸上喉結滾動,大口大口咽下后,舒服地長舒口氣。 ……真是神仙日子。 青衣人躺了一會兒,目光從遙遠的天際收回,落在不遠處屋舍的窗欞上。 透過那朱紅色的隔斷窗,學堂里孩子們正跟著書生學畫。郁小潭給他們搗鼓出來不少顏料,色澤比市面上可見的顏色更加艷麗,也讓書生不要剛上來就教他們各種固定畫法,避免由此限制住了孩子們的思維。 孩子們畫得開心又認真,抓著畫筆將顏色一層層涂抹,青衣人眼尖地瞄見靠近窗欞一側,一個男孩正在勾勒一朵碩大的花苞——行筆稚嫩,但意境鮮明,赫然是那日靈萃異象中呈現的花苞。 青衣人唇角微抿。 ——這種天地異象,實為大道法則所化,哪能輕易畫于紙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