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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奇遇”二字,程歡面色愈發猙獰,手中倏地用力,呈清酒的琉璃杯被他繃到泛白的指節攥著,艱難地支撐片刻,“咔嚓”一聲,碎了一地。 酒液灑了滿桌。 程歡嘴里塞著羊rou,嗓音悶悶地,其中狠意卻不加掩飾:“爹,我想要他死?!?/br> 只有那個人死了,他才能真正被所有人看在眼里,才能徹底擁有他所欽羨的一切。 現在程歡認識到了,什么白修岳,都不靠譜。清除仇人這種事只能他自己,或是依靠他的父親來做,才能辦得徹底。 程宗主眉頭微皺:“我知道。你忍一忍,不要沖動,我已經有了計劃,長老會此刻應該已經在召集會議,要盤查那小子了?!?/br> 程歡這才稍稍放松了些。 他放下碗筷,咽下最后一口羊rou,打了個飽嗝:“那太好了,爹,這次一定要成功啊?!?/br> 程宗主將餐盤朝兒子面前又推了推,心疼的目光掃過親生兒子面頰上殘留的傷痕,低聲道:“好了,這事你不必多想,好生補補身子吧。這羊rou我聽說很不錯,有拓寬經脈,滋補靈根的功效,你快多吃些……” 話音未落,餐桌對面的程歡突然痛苦地蜷縮起身子,捂著胃部,背脊不住地打顫,額角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滲出豆大的汗珠。 青年顫抖著,嗓音里帶著痛楚的哭腔:“爹,這羊rou不對,我好難受——” 太難受了,整個人像是要爆裂一樣,羊rou和辣油化作靈流在他體內流淌,如一頭橫沖直撞的古蘭赤羊,鐵蹄所到之處,經脈血液寸寸破裂。 如果說人的經脈是一片片厚實的大地,如今程歡的大地上遍布皸裂的縫隙,那縫隙蜿蜒數千里,深達數千丈,縫隙中躍動著殷紅的鮮血,在心臟躍動的壓強下,如巖漿般汩汩噴發。 程宗主當即意識到不妙,忙向自己兒子體內輸入靈力,觀察他身體如今的狀況。 見了那遍布裂痕的經脈,再聯想起白日里程歡吃下一整瓶赤丹的舉動,程宗主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面露苦澀:“快叫醫修來!你、你這孩子……唉!” 那赤丹是他特意煉制,轉為激發程歡體內真龍靈氣所用。 真龍之力本就霸道無雙,赤丹染其本性,亦是激烈刺激之物,白日里程歡一口氣吞服一整瓶,那遠超他駕馭能力的力量在他體內流轉,本就給經脈留下了不輕的傷害,只是傷勢暗藏,尚未顯露。 晚上青年所食用的羊rou,又是拓寬經脈的奇物。 這奇物落在其他弟子手里,的確是天大的造化,但對于經脈已然受創的程歡來說,這羊rou的傷害不下于劇毒。 此刻程歡便感覺自己成了一只赤條條的綿羊,被架在火上來回翻烤?;鹕嗵蝮轮奈迮K六腑,發出冒油般滋啦滋啦的聲音,又剝開經脈,竄上骨骼,痛得他撕心裂肺地咳,渾身皮膚隱隱露出碎片狀的裂紋,從血管中滲出血來。 一絲一絲,一縷一縷,程歡很快便整個變成了血人,看上去十分駭人。 程宗主試圖用自身靈力撫慰兒子體內暴動的靈流,但很快他便發現,這毫無效果。他的靈力非但無法被兒子所用,反而匯入了那破壞性的靈流里,正對程歡造成可怕的二次傷害。 偏偏這時,還有弟子倉皇而來,跪下匯報:“宗主,不好了!” 程宗主面色沉黑如鐵,厲聲道:“怎么了,快說!” 那弟子抬眼瞄見渾身滲血、痛得滿地打滾的程歡,也禁不住一哆嗦,忙垂下頭道:“宗主,剛才長老會把程陽叫去,可沒過多久又毫發無損地把人放出來了……” 程宗主手上動作倏地一滯。 他瞳孔微縮,心道這怎么可能。 他明明已經告訴長老會,說程陽是偷了宗中秘法,所以才會悄無聲息離開宗門。 長老會此次召集程陽,若是沒能從那小子手中摳出秘法,怎么會輕易放人? 旋即,程宗主便聽見弟子低聲道:“長老們放了程陽,又派人去找白修岳,我多方打聽,才知道程陽是把這些事情都推到了白修岳頭上,還坦言說自己離開宗門,其實也是受白修岳所騙,還說那人是上古邪修奪舍重生……” “荒謬!” 程宗主重重拂袖。 大能奪舍重生,那都快成話本里的故事了,怎么會那么巧,就讓程陽遇上一個? 弟子匍匐在地,欲哭無淚:“可是、可是宗主,程陽他拿出了留影陣盤??!” 程宗主:“……” …… 留影陣盤,能夠將某一段時刻的場景留在其中,是一種極少見也很珍貴的靈術陣盤,沒人知道季初晨手中有這樣一張陣盤,更沒人知道,他在滅殺白修岳時悄悄地將那場面刻錄了下來。 季初晨對云海宗終歸還是遺留了一些歸屬感。 他不希望自己曾經待過的宗門里有白修岳那樣的雜碎,更不希望宗中其他人如自己一般被白修岳蒙蔽,所以留下證明白修岳是邪修的證據,從而揭穿那個人的真面目。 但季初晨也沒想到當時心血來潮,隨手之舉,如今竟成了給自己解圍的辦法。 陣盤刻錄得十分巧妙,只留下了白修岳臨死時的畫面,車允文、瓊青等人的身影皆被剝離在畫面之外,于是一眾長老只看到了面目猙獰的邪修,看到了那遍地爬躥的血絲,以及少年背后時隱時現的血紅身影,面容蒼老,十分怪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