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后他們后悔了 第130節
第78章 后盾 今天晚上的風不冷也不熱。 月亮越來越高, 游客意猶未盡地慢慢散去,沙灘上逐漸變得安靜。 公司的人有不少都約好了通宵,被匡礪挨個拎上車, 一起去附近定好的酒店, 準備明早來看日出。 方航他們留在海邊, 和來接總經理回家的明先生聊了很久。 久到明熾都已經被塞去沙灘椅上,蓋著毯子睡了好幾覺。每次睜開眼睛, 還能看到一群人在篝火旁的影子。 明熾出了一會兒神,迎上坐在附近的明祿投過來的視線,深吸口氣:“超級舒服?!?/br> 他其實有點熱, 忍不住悄悄把毯子踢開了一半??上Ш芸炀捅坏撌灏l現, 換成了一條依然被蓋得嚴嚴實實的、涼快了不少的空調毯。 明熾這會兒身上完全沒力氣動, 的確也不適合著涼。他聽話地在那條薄毯底下躺平, 被祿叔敲腦袋,就彎著眼睛道謝。 “累了就先回家?!泵鞯搸退押節竦念~發撥開,“回郵輪上也行, 先生一會兒就回去了?!?/br> 明熾暫時哪兒也不想去,他搖了搖頭,又去看不遠處的影子。 明先生在“閑聊”這件事上的能力還遠沒進化到自如水平, 多半只是聽著這些人說,極少數時候才會打斷, 提問上一兩句。 不讓明總經理這個當事人本人參與聊天,還把他塞到這里睡覺,想也知道, 一定是聊他在淮生那三年的事。 …… 也不知道怎么會有這么多可聊, 竟然到現在還沒聊完。 祿叔幫他提出批評:“很過分?!?/br> 明熾笑著搖頭,他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又睜開。 這樣說或許有些奇怪——但他每次睜開眼睛,其實會忽然有那么幾秒的晃神,覺得自己好像才真正醒過來。 不是從那些格外舒服的疲倦,以及半睡半醒的安穩困倦里。 是更漫長的、他一度以為不會有出口的夢魘。他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時候掉進去的,但這種感覺其實一直蟄伏在黑暗深處,或需要拿年來做單位,也或許更久。 或許是被從他記憶里抹掉的那十年。 “我看了那些信,祿叔?!泵鳠胝f,“我很喜歡我自己?!?/br> 明祿拉過椅子,在他身旁坐下,專心地聽。 “我想,如果我遇到十年前的我——不論遇到什么時候的我,我都會去和他做朋友?!?/br> 明熾笑了笑:“肯定有許多要糾正的地方,要調整的想法……不過我還是會很喜歡他?!?/br> “我們也會?!泵鞯撜f,“先生昨天還提起這件事?!?/br> 明熾微微睜大眼睛,好奇地轉過頭來聽。 明祿撿起鐵釬,撥了兩下篝火,讓它燒得更旺:“先生睡不著,我們聊天。討論到這種可能性,聊了聊直接把你扛上船帶走的幾率?!?/br> 討論的結果是計劃成功的幾率微乎其微。 這并不奇怪,畢竟明熾在十幾歲的時候已經相當具有自保意識。來軟的對方不會信,來硬的大概難免會發生一些激烈的搏斗。 只不過這段討論倒是也有些作用,至少成功治好了先生的失眠。 明祿當然不會知道明危亭夢見了什么。只不過根據先生睡眠質量和時長推斷,多半是回到十年前,親自去和十幾歲的小少爺談判和交涉了。 明熾枕著手臂,他被祿叔相當正經的口吻引得笑出來,恰好不遠處的談話也進入了某個輕松的環節,幾乎是同時也響起笑聲。 影子先生大概還沒有學會在其他人面前笑,但神色也相當溫和,抬起視線看過來。 他們的距離其實不算太遠,明危亭很了解他的位置,不需要特地尋找,視線輕輕松松就落進明熾眼底。 明熾也忍不住抬起嘴角。 他請祿叔幫自己調節沙灘椅的靠背,坐起來,招了招手。 明熾現在有一點開始能夠理解,那天晚上影子先生為什么會忽然對他說那些話,讓他先去看外面的世界了。 外面的世界和郵輪不一樣,和不邀請客人的望海別墅也不一樣,而他也早已經不再像是十年前。外面有許多沒見過的事、沒見過的人,有看不完的熱鬧,有一直在等著他的朋友。 他坐在別墅里讀自己留給自己的信,反復去想過去的自己是什么樣,但原來根本不需要這樣麻煩。 只需要拋開所有顧慮,什么也不想地和朋友們見一面。 有些根本沒被忘掉、也不會被忘掉的東西,會自己想起來。 “祿叔?!泵鳠牒鋈婚_口,“外面很好玩?!?/br> 明祿并不意外這句話,就像他也完全不意外,明熾在這幾天里,身上幾乎是迅速發生的一切變化。 他和先生能看見明熾在醒過來。那條路太不容易走,即使是明熾也要直到現在,才終于真正邁出最后一步,徹底告別那場夢魘留給他的全部痕跡。 明祿笑了笑,他點了下頭,正要告訴明熾外面還有更多更好玩的事,卻發現明熾還在看著遠處出神。 明祿把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明祿回過頭,發現明危亭也正看過來。 淮生娛樂的經理們正你一言我一語聊得高興。所有人的心情都輕松到不行,暫時還沒人注意到這種小細節——就像之前篝火旁那場突如其來的音樂會。 明祿在船上,陪著先生欣賞了整場音樂會,還嚴謹地按照《追星指南》做了燈光的應援。 在這里就又要感謝科技的發展。望遠鏡和遠距高清攝像機的性能都相當不錯,他們只是在船上,也依然身臨其境地享受到了一場相當沉浸式的視聽盛宴。 接著,還沒等明祿反應過來,明危亭已經下了船。 他走得相當快。沙灘圍著的人很多,明危亭走到礁石旁邊就停住,明祿追上來。 這段路上,明危亭沒做出任何會被注意到的舉動——這一點明祿完全可以確認。從各種地方陸續過來的聽眾太多了,他們也只不過像是最普通的、被音樂聲吸引過來的游客, 但明熾就是不知道用什么辦法找到了他們。 接下來那段足有半分鐘的吉他solo,明熾一直看著明危亭。 他給他唯一的幸運粉絲演奏。 這些天他們其實偶爾能聽到一點片段,從小屋那邊斷斷續續地飄過來,某幾個小節大概是反復打磨調整過太多次,一聽到就立刻覺得熟悉。 那段旋律像是有著某種奇異的力量。風在低吟,潮水在應和,連海鳥的鳴叫聲也像是恰到好處,顯得既清脆又明亮。 有一對愛人在不遠處擁吻,這或許成了那段旋律最好的注釋——總有那么一次相遇。 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發生著無數場相遇和離別??傆衅渲械哪敲匆粓鱿嘤?,讓你覺得天海廣闊、世界無垠,一切都美好,一切都生機勃勃。 明熾恢復了一些力氣。 他把右手臂枕在頸后,用力向后仰,活動了下發酸的肩膀和脊背。 迎上明祿的目光,明熾笑了笑,繼續向下說,好像這兩句話間沒有任何有必要解釋的聯系、轉折或是因果。 好像這只不過是兩句常識,又或者干脆就是一句:“外面很好玩?!?/br> 他說:“我喜歡影子先生?!?/br> …… 經理們聊了整整半宿。 趁著明總又困到不知不覺在沙灘椅里睡著,他們留下一封信,悄悄離開了海灘。 明熾從又一場短暫的好夢里醒過來,發現自己成了空巢總經理,剛剛坐上望海別墅專線游覽車:“很過分?!?/br> 明危亭摸了摸他的頭發,讓他在肩上靠穩:“他們不好意思叫醒你,怕你找他們算賬?!?/br> 明熾有些驚訝:“為什么?” 四周已經很安靜,如水的黑暗籠罩著整片空間,燈光映在水里,星星點點格外好看。 附近沒有人,明熾放松下來,完全把自己交給影子先生的力道。 “先生不能說?!边@段明祿聽見了,很清楚,“他們拜托先生保密?!?/br> 明總經理一秒鐘就猜出來:“揭我老底?!?/br> 怪不得趁著他睡著就跑。 要是他知道有哪些黑歷史還好。但問題就在這里,過去發生的太多事,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明熾越想越擔憂:“有特別幼稚的嗎?” 明危亭搖了搖頭:“只是些舊事?!?/br> 他很明顯地松了口氣,既然是明熾自己猜出來的,說出來就不算食言:“他們喝了些酒?!?/br> 這段時間,官博雖然一直在放明熾過去的物料,但沒人會去提過去三年里的事。 那些事被每個人心照不宣地藏好,藏在最不會被誤觸的地方,誰也不去碰、不去想,光是埋著頭不停往前趕。 終于有了這個機會,這些人一口氣把所有話全都倒出來,說著說著甚至忘了附近有明先生。 明熾當然也清楚。他把那封信揣進懷里仔細收好,想了一會兒又笑:“明先生還請人喝酒?!?/br> “是你的朋友?!泵魑Mふf,“我很感謝他們?!?/br> 明熾沒有立刻開口。 他看著落在水里的幢幢月影,安靜了一陣,才輕聲開口:“我也是?!?/br> 明危亭輕輕揉他的頭發。 明熾抬起眼睛。他只是短暫地出了一小會兒神,目光就又恢復清亮:“游覽車先生?!?/br> 明危亭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歡迎乘坐,要加速還是減速?” “都不用,速度剛好?!泵鳠脒@回的方向感很好,相當準確地抬手定了個新坐標,“能再開一條專線嗎?” 明危亭沿著他給的方向看過去。 他看著那里的明亮燈光,低下頭問:“想去郵輪上睡?” 剛才的交談中,那些經理們確遲疑著提過這件事。 今晚的篝火派對,他們沒有刻意控制輿論,網上已經很快傳開——反響當然很好?;瓷鷬蕵纷约壕陀袛z影部門跟著去,只是片段放在官博上,望眼欲穿的評論區已經炸得完全冷靜不下來,甚至喊著要去偶遇了。 這種話通常都只會是玩笑,喊一喊鬧鬧就算了,不會有什么人當真。 一來海灘到處都是,實在很難定位到具體位置。二來視頻片段放出去的時間點,派對已經結束,即使找到地方也見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