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后他們后悔了 第3節
駱家主氣得七竅生煙,嚴厲斥責了駱家大少爺跟簡少爺。 駱家對外宣稱,是簡懷逸在路上遭遇意外出了車禍,幸而沒受什么大傷,具體情況還在調查。 簡懷逸帶著傷在宴會上致辭,正式接手了駱家的一部分生意。 簡懷逸沒要公司的任何股份。 駱家的三個孩子瞞得焦頭爛額,好不容易才在駱夫人那兒糊弄了過去,叫她相信是簡懷逸自己走夜路時踩進溝里摔了一跤,這才沒大鬧起來。 …… 駱枳窩在座椅里,指尖停在最后那條朋友圈上,停了兩秒才向上劃走。 “駱家的三個孩子”當然不包括他,駱枳早就清楚這一點,倒也沒因為這件事有多悵然。 很多事都是會習慣的。 哪怕一開始再難受、再熬不住,再像是往身體里插了根燒紅的鐵釬那么折磨,習慣了以后也就不過是那么回事。 至于這層習慣的平靜外殼之下藏著多少裂縫,多少可能會吞噬一切的緩慢流淌的業火熔巖,什么時候會在最后一根稻草落下時全面崩塌……誰也不知道。 至少駱枳現在還覺得麻木。 他沒覺得身上和心里有什么不舒服,只不過是出于理智跟求生欲,還是覺得最好不要在這段時間回駱家。 事情鬧得太大,駱家主一向最重視駱家的臉面,昨晚無疑動了真火。 面對最得意的優秀長子、格外欣賞的養子,駱父還只是嚴厲斥責。駱枳要是出現在他面前,說不定就要被動真格的家法打斷腿了。 駱枳點進駱橙的朋友圈,找到分享的那張全家福,放大看了看。 照片里有五口人。 駱承修是駱家這一代的家主,在駱枳的印象里,這個只能低著頭叫父親的男人凌厲嚴厲不茍言笑,隨時都可能把他扔進禁閉室里跪著反省。 駱母姓簡,叫簡柔,簡懷逸這個名字就是跟著駱夫人的姓改的。 照片里,駱夫人緊緊摟著簡懷逸,手臂是某種近于偏執的保護姿勢,像是守著什么失而復得的珍寶。 簡懷逸身邊除了駱鈞,還有個看著就乖巧的女孩子,就是他們的meimei駱橙。 駱橙今年二十歲,在隔壁市念大二,這次是特地請了假趕回來給簡懷逸過生日,還偷偷設計了一場煙花秀,作為送給哥哥的生日驚喜。 雖然昨晚鬧出了些不算愉快的風波,一家人卻還是親親熱熱地挨在一起。 就連一向嚴肅的駱承修,看向子女的瞬間,神色里也帶了不易覺察的隱隱溫和。 駱枳把照片保存了下來。 他正要放下手機,屏幕上卻忽然跳出了個來電。 看清來電的備注,駱枳不由怔了下。 ……駱橙的電話。 駱枳握著手機,沒有立刻接聽。 他垂著眼,若有所思地看著備注,修長蒼白的手指懸在屏幕前,連自己都不曾察覺地細微滯了滯。 或許是那張全家福給了他點不切實際的幻想……在某一個閃念間,駱枳其實想過這通電話里有沒有可能帶過一句生日的事。 駱枳很快就理智地掐滅了這個念頭。 他接通了電話:“小橙?有什么——” “駱枳?!彪娫拰γ娴呐⒆勇曇衾涞?,“我和二哥在影視公司?!?/br> 她似乎吝于多說半個字,只是言簡意賅:“你來一趟,爸爸要見你?!?/br> 第3章 鈴鐺 “小橙?!瘪樿自谒龗鞌嗲盎卮?,“我闖了禍,爸會打斷我的腿?!?/br> 電話的另一頭靜了靜,沒人應聲。 “既然你們都在公司,我就先回趟家?!?/br> 駱枳語氣輕松,他抬手撥了撥車前掛著的鈴鐺:“你幫我盯著點,我拿幾件換洗衣服就走……” 駱橙在電話對面打斷了他:“……所以二哥的傷真是你打的?” 駱枳話頭稍頓。 他一只手仍舉著手機,垂了垂視線,沒有立刻回答。 “二哥傷的很重,頭上都包了紗布,我怎么追問他都不肯說?!瘪槼鹊恼Z氣比剛才更冷,“原來真是你做的?!?/br> “你為什么總是要這么做?” 駱橙問:“是又缺錢了,還是家里什么事又叫你不滿意了?” 駱枳仰著頭,向后靠在座位上。 他靜了一會兒才笑笑:“都不是,小妹,是我和簡懷逸私下里起了沖突?!?/br> “有幾句話沒談攏,我一時沖動了?!瘪樿追砰_鈴鐺,“幫我跟爸求求情。你不是想要最近競標的那份劇本嗎?我買下來送給你?!?/br> 駱橙讀的是藝校,小組期末作業正缺一個好劇本。 就在前兩天,駱橙還愁得睡不著,大半夜發朋友圈到處找人幫忙。 駱枳沒告訴她,自己其實已經暗地里叫人把劇本買下來了。 那份劇本原著雖然不算爆火,但質量相當高,又是久負盛名的資深編劇親手cao刀改編的,幾乎倒空了他自己攢下來的那點錢。 駱枳買下來劇本,自己看了一宿,感動得用完了整整兩大包紙抽。 反正是自己家的影視公司,近水樓臺。他準備直接搭個相對正規的班子,再請幾位專業老師來輔導,給駱橙和她的同學拍個網劇。 駱枳這幾天都在忙這件事。 他準備給駱橙個驚喜,把這件事瞞得挺嚴,整個公司到現在也沒幾個人知道。 ……雖然現在完全不是他計劃里那個合適的時機,但似乎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小妹?!瘪樿渍f,“其實——” 電話另一頭,駱橙恰好低聲開口:“就該讓爸爸把你的腿打斷?!?/br> …… 這句話的后面一半都被耳鳴聲蓋了過去。 那是種駱枳沒聽過的聲音,像是火車或是什么龐大交通工具的轟鳴,呼嘯著隆隆碾過時,連鐵軌和悶靜黏稠的空氣都帶著一并微顫。 駱枳抬起手,捂著那只耳朵,把手機換了一邊。 駱橙的教養很好,乖巧溫順,誰見了都要夸一句懂事貼心的小姑娘,從沒跟誰紅過臉大過聲。 就連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也是低低柔柔,又輕又軟的。 可又像是透著抹不凈的寒意。 那種一個沒見過什么人心險惡、被精心保護著長大的小女孩兒,對著最討厭的人所能給出的憎惡和抵觸到極限的狠話。 “小橙?!瘪樿茁犚娮约旱穆曇?,“你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嗎?” “我以前也總覺得爸爸對你太嚴厲了,可我沒想到你會這樣……對二哥做這么過分的事?!?/br> 駱橙低聲說著:“如果只有這樣才能讓你反省,安生下來幾天不再闖禍,不再讓mama傷心,也應當給你一次像樣一點的懲罰……” 駱枳輕輕“哦”了一聲。 他下意識抬起手,指尖來回摩挲了兩下唇角的傷痕。 因為根本就沒有任何處理,那里已經鮮明地紅腫起來,稍稍一碰就帶起一陣火辣辣的痛楚。 駱枳有點抱歉地笑了下:“不行啊?!?/br> 駱橙正在另一頭說話,她的聲音比平時低,語氣有些急,似乎是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脫口說出那樣一句不夠禮貌的話來。 而這些不斷被列舉出來的理由,恰好能證明駱枳的劣跡斑斑、罪行累累。 駱枳不是個好人,折騰得他們全家人都傷心難過,所以只是被父親動家法這種懲罰,其實已經算是非常寬容。 聽見駱枳的回答,駱橙的聲音也毫無預兆的停下。 “不行的?!瘪樿紫岛冒踩珟?,“那很疼,我最怕疼了?!?/br> 駱橙咬了咬牙:“那你——” 大概是由于之前的話太過失禮,這一次她克制住了沒再說下去。 但要猜到下面的話其實也不難。 “那你打傷二哥的時候,怎么沒想過二哥會疼?!?/br> “那你為什么永遠不務正業,總是闖禍,為什么非要讓每個人都不舒服?!?/br> “那你為什么不能消失得遠遠的,為什么不能少來打擾我們,你到底還想怎么樣……” 這些話駱枳其實每一句都沒少聽。 他已經很熟悉這些,所以哪怕這一次駱橙只是說了兩個字,它們也依然自發自覺地從記憶里清晰地跳出來,體貼地補全了剩下的內容。 駱橙沒有繼續往下說,駱枳也不急著開口。 電話里的壓抑沉默讓電流聲都變得刺耳聒噪,像是潮濕的細沙被一捧一捧地塞進耳朵里,yingying抵著耳膜,被呼吸牽扯著沙沙作響。 駱枳輕輕嘆了口氣,發動了車子:“你們找我有什么事?” “……” 駱橙停了停才回答:“爸爸要你來,和二哥討論一下公司的職權分配……” “淮生娛樂?”駱枳說,“小妹,這是我的公司?!?/br> 雖然也算是駱家的產業,但這家公司到他手里的時候已經瀕臨倒閉,是他自己跑出去參加綜藝出道,想辦法拉扯起來的。 耳朵恢復得最好的那兩年里,駱枳沒忍住手癢,撿起了多年沒碰過的吉他,的確還當過一段時間的流量歌手。 這也是駱家人眼里“不務正業”的一項重要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