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釀山河 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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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被人攙起來,扶到了一個桃木椅子上坐著,對面便是一高華婦人,年約四十許,兩鬢微華,不怒而威。 她見我垂頭不語,連連點頭:相貌倒是不俗,怪不得玙兒為你置了宅子。 我聽說,就連崔家小郎也哭著喊著求取你,可有此事? 我聽后,尷尬極了。 小君,此都為訛傳,我的確是幫了王郎君一點忙,他才贈我財物,助我購宅,但其他的是真沒有。 原來如此。 長公主點點頭,又問道:既如此,若你和玙兒之間并無一絲風月,你又為何要去救他呢? 我張了張嘴,卻啞口無言。 是因為他給了我五百金珠?還是因為他幫我救了小梅? 小君,我也不知。 我低下頭,聲音迷惘:非關情愛,不知為何,卻總是與王郎生死糾纏,或許,這便是命吧。 郎君需要我的時候不多,但如有所求,錦屏責無旁貸。 她點點頭:原是一有情有義的女子。 再看我玙兒從前,身邊總圍繞著大世家女子,可此番他落難了,卻無人愿意前往。 不知為何,我聽后心下一澀。 錦屏只是一小戶女,又如何能與世家貴女相提并論呢? 孰料大長公主聞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玙兒自冠至今,尚未有入他眼的女子,他總說那貌美的蠢笨,精明的又貌丑,挑挑揀揀,至今房里無人,更不談子嗣了。 我聽著,忍不住暗自慨嘆。 然而,這細微的表情變化也被長公主捕捉到了,轉而問道:女郎有何話說? 我只好誠實以告:如此行徑,不愧是王郎君。 長公主卻以為我是動了心思,連忙安慰我:你放心,玙兒既然能為你置宅,必是心中有你,待你們回來了,我必親自執貴妾之禮抬你過門…… 我如今一聽為妾就頭大,連忙擺手。 不不不,王家是何等門第,錦屏不敢肖想! 長公主聞言,掩口胡盧:小兒女看不清自己心意,倒也尋常。 我無意與一位長者爭辯,只好低頭不語,以沉默相抗。 王玙母親走后,江娘子從廂房走出,輕聲垂問。 錦屏,你若不想去,現下回了慕容垂也不礙的。 不了,我意已決。 她在我身旁坐下,口吻流露nongnong擔憂:你既不是王玙外室,何苦定要牽扯進來? 或許,是他于我有恩吧。 我誠實道:再說亂世之中,我無父母丈夫怙持,早晚一死,還不如去救王玙,不過拼死一博。 這之后,也許我能再借一借王家的勢,好歹能混個老死。 你!唉…… 見我并不動搖,她在原地轉悠了半晌,忽然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從貼身的香囊中取出一物,悄悄塞到我手心里。 你拿著,此物或許可救一命。 第三十四章 五月,暮春。 天意不祥,致王師潰敗,王玙為胡羯所俘。 此時胡人已連下十城,唯有士族盤踞之南不敢妄動,因此大單于扣下王玙后,四處尋找讓他屈服的手段,美人異士,狂客謀臣,流水價地送去,極力行誘降之事。 這夜,城外又送來一美人,自言乃王玙愛妾,出奔來尋情郎,因有王家人從旁佐證,單于見之大喜,連忙喚侍女為美人洗風塵,梳高髻,打扮得妖妖嬈嬈地送去王玙居所。 這個美人,自然就是我。 為了讓我下死力策反,大單于甚至允諾事成之后,要封我為女相國,也不知王玙得知此事,會怎樣地嘲笑于我。 拾級而上,燈火長明。 在兩行侍人的帶領下,我裹著一件大氅,進入重重紗帳之中,那熟悉的身影就躺在深處,雙目緊閉,似已熟睡。 無論何時,王玙坐在眾人當中,總如珠玉在瓦礫之間。 而我見過他許多模樣,盛氣凌人的,冷面嘲諷的,從容都雅的,卻不包括今天這副瀕死的面貌。 奄奄一息,面若金紙。 再看床邊小幾上擺著諸多食器,美酒佳肴,完好無損,榻下小婢怯怯地望著我:王郎君不飲不食,今日,已是第四日了。 我明白了。 王玙以一種極慘烈的方式,選擇了以身殉國。 王玙,王玙! 此刻我跪在塌邊,不斷在他耳邊呼喚名字,對方卻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我連忙向小婢招手:水來! 那小婢連忙端來一盞雪白牛乳,看著還很新鮮。 我將牛乳湊到那蒼白的唇邊,嘗試向內傾倒,可他闔目抿唇,牙關緊咬,牛乳很快順著嘴角溢出,流得滿襟都是。 一狠心,我將牛乳傾倒入口,并不斷以口哺入。 王玙,你醒來! 你醒來??! 終于,在整整潑灑了三四盞牛乳后,懷中人發出一聲呻吟,雙目微微翕動。 我喜極而泣,捧住他的面龐不住流淚。 而對方昏沉的眼中,流露出的是猶豫,是疑惑,更是愛恨交織的悲喜。 我見他極力想要說話,便將耳朵湊到他翕動的唇邊,卻聽他聲聲迷惘,字字含悲,一直遞進我心里。 為何…… 為何窮途末路時…… 我身邊總是你…… 對此,我唯有小聲嚅嚅:也許只有這個時候,郎君才會需要我吧。 聞言,王玙凝視著我,眸中似流轉著復雜感情,又似蘊含著千言萬語。 忽地一展大袖,將我緊緊摟在了懷中。 第三十五章 我貼身服侍了王玙一天一夜,他終于恢復了元氣,能夠自己進食一些湯水。 借口他需要靜養,我將女御們趕出房門,接著便將香爐中的灰倒于盆底,用指尖陸續寫下一行字。 慕容垂三日攻城。 王玙看完,點了點頭,并無什么特別表示。 我雖心焦如焚,卻也知道不能cao之過急,只服侍他又吃了些米糕,接著攙著他去廊外散步透氣。 大單于早等在門外,王玙一見他,便肅容怠目,似不愿理會,我連忙從旁揖禮:大王,我家郎君尚有不適,還請寬容幾日。 大單于面色幾變,終于還是忍了口氣,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眼見人已走得看不見了,我忍不住咬牙:王玙,你就不能忍上三天? 對我的惶恐,王玙報以微微一哂:放心。 我王家盤踞江南,數十萬子弟一呼百應,如此局面,他怎舍得殺我? 說完,便一晃膀子擺脫了我,徑直往前方高臺走去,一面走,一面支使我做事。 拿紙筆來。 然而,等我拿來了紙筆,本以為會看到什么機要的我,卻看到對方一番揮毫,淋漓盡致地…… 畫了只老鼠。 瞧他落在胡人手里的日子,說不得比別院時還要悠閑,我忍不住出言相詢:你為何如此喜歡畫鼠? 他昂然而笑,一手指鼠:瞧,這小眼如豆,瘦瘦仃仃的,像不像你? 猶記討金珠那日,他筆下那貓捉老鼠…… 于是我虛著眼,望著他在那老鼠頭上依舊畫了只威風大貓,貓爪高懸,而老鼠在其下抱拳討饒,狀極猥瑣。 王玙一氣呵成后,便將墨畫展示在我面前,頗有些志得意滿:如何? 我:…… 他見我似有不快,忽然便柔下了聲音:怎么,如今膽子肥的很了,竟敢朝我下臉子? 我輕咳一聲:沒有。 說罷便也學著他的樣子,拿了那筆在紙上亂畫,王玙冷眼覷著我寫了幾個大字,神情越來越痛苦,甚至以手加額。 世上最煞風景之事,便是觀美人寫丑字。 我不理他,依舊筆下不停。 等了一會不見他嘲諷,轉頭再看,卻見人靠在廊柱上閉著眼,竟好像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