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主同歸于盡后 第1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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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妤安靜地聽他說完,半晌,曲膝坐在緞面上,傾身覆在他耳邊,輕聲道:“好?!?/br> 她在準備下床處理事務時用指尖觸了觸他的臉頰,道:“以后,再發生許允清這樣的事,直接將人趕出去,或者來問我,別默不作聲跟自己較勁?!?/br> “十九?!?/br> 薛妤看著那張因為幾句情話而一下鮮艷生動起來的臉:“我也是人,看著喜歡的人受傷,也會心疼?!?/br> 說罷,她光著腳下榻,踩在柔軟的絨墊上,在喚門外從侍進來穿戴前,看向溯侑:“我去聽聽人族商議之后給出的處置方法,你——你我婚期暫時定在五月之后,你和隋家人說一聲?!?/br> “這幾天,他們都挺擔心你?!?/br> === 隨著崤城之戰數萬人族與妖族的犧牲,無數留影珠從各圣地,執法堂中傳出去,人皇裘桐以及松珩所做的種種事跡被公布,崤城之戰的慘烈片段,滿城血水尸骸也隨即被截成片段在世家大族,市井小巷中廣為傳播。 有些人族所謂的大能仗著天還沒被捅開個窟窿,沒造成如遠古時期那樣惡劣的難以挽回的影響,于是便存了僥幸的心理,想著冷處理,等這件事的熱度過去了,大家都回歸正常的生活了,再給出個方案,將人族的損失降至最低。 可他們沒等來自然而然的冷卻,反而等來了圣地君主們一張接一張的罪己詔。 圣地有什么罪。 他們罪在無數次的糾紛與案件中選擇偏但了相對弱小無助的人族,罪在沒能一視同仁,平等而公正地對待每一個生靈,他們有愧于“圣地”之名。 不止一位圣地君主頒布“罪己詔”,這在過去萬年里,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這就像是一桶潑在火苗上的油,整個局勢瞬間變得難以言說,撲朔迷離。 唯有一點。 人族誰也不敢抱僥幸之心了。 只是一個偏袒之罪,就需要圣地君主頒布這種自損顏面的詔書,那作為罪魁禍首,引動大戰的人族呢,他們若是還搞姑息養jian這一套,扶桑樹要是真出來了。 后果如何,想都不敢想。 于是關于自己人的處置,人族所有能說得上話的聚在一起,爭了又吵,吵了又爭,終于在第四天時列出了一個初步的單子,命杰出的少年天驕送到各圣地,商議如此處理是否可行。 來找薛妤的是陸塵。 薛妤在圣地傳人中的聲望一騎絕塵,太過突出,而現任圣地主君們的那些動作,無疑在將各自的圣地傳人推上更高一層的位置。 可以想見,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會是最能做主的那一個。 陸塵被魅抓出五道爪痕的頭頂還沒有長好,這兩天一直在被自家師長壓著處理崤城的后續,安撫民心,清掃戰場,重修舊址,這些有的沒的活全往為數不多的能拿得出手,與圣地傳人,妖都大家子弟比肩的幾個人身上堆。 幾天下來,他rou眼可見的瘦了一圈。 “果然,有罪的和有功的不能比?!币姷窖︽?,坐在前廳喝茶的陸塵將茶盞一推,發了幾句牢sao后,從袖子里拿出來一卷卷軸,交到身邊從侍手中,正色道:“你看一看,這是人族內部商定出來的補償方案,給妖族,也給崤城受害者的親眷?!?/br> 薛妤接過那張卷軸,看了看,掃過幾眼,又放到一邊,看向陸塵,直截了當地問:“這張單子,你自己看,覺得可笑嗎?” “你別動氣,這只是初步方案,后面接著再商量?!标憠m有些頭疼地又端著熱茶抿了一口:“人族內部分歧太大,我說實話,在危險解除后,誰也不會舍得付出多大的代價為一些死人的錯誤收場?!?/br> 人死了,活著的人不能受影響。 現在的狀況就是,只要扶桑樹不出面,圣地和妖都再不滿人族,能如何? 也就是口頭唾罵幾句,等一兩年后,誰還會記著這種事不忘? 這卷軸上給出去的真金白銀,還都是被圣地君主們的動作唬出來,做給扶桑樹和天機書看的。 即便他們中的許多人同樣有著將妖族殺絕的想法,可他們沒動手,最先動手的人死了,這就和他們沒關系,性命似乎成了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那我只能將話放在這里?!毖︽ゲ荒偷厍昧饲米烂?,冷聲道:“當日在崤城中死的不是他們,力挽狂瀾狙殺魅的也不是他們,拿不出真正的態度,這件事完不了?!?/br> 薛妤珍視生命,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一些已經長成的腐rou必須□□干凈凈地剔除,不然千百年之后,又是一顆流膿的毒瘤。 陸塵唯有沉默與苦笑。 圣地一直以來表現得溫和,不如妖都桀驁驕狂,也不如人族百花齊放,他們生而為古仙,常年居住在自己的領土內,若不為世間,很少會出世,平時又十分守規矩,因此顯得低調。 但他們擁有著最為龐大雄厚的底蘊。 人族世家更迭難測,妖都也是興衰各論,唯有圣地,從遠古至今,萬年歲月,始終是這六個,一個沒增,一個沒減。 六圣地齊心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更何況現在還加上了一個妖都。 說實話,人族是因為扶桑樹而勉強做個樣子,圣地也是因為扶桑樹制定的規則而一再退讓,引而不發。 “那這件事,該如何解決?!标憠m問。 薛妤和善殊,音靈等人談過,魅族之禍決不能重來,所有參與此事,有此傾向的種族都應該得到嚴厲的懲罰,而非輕飄飄用點錢來揭過,唯有這樣,才能以儆效尤,杜絕后患。 “事實證明,心存僥幸的人永遠不會自省,他們只會永遠另辟蹊徑為自己,為同族尋找借口?!?/br> 她抬眼道:“帶話給他們,讓他們自查,若是他們查不出來,圣地會接手此事,從昆侖那些吃里扒外的東西開始,有一個算一個,凡是為裘桐做事,為松珩出力的世家種族,家主自裁,長老自封,家族積蓄和靈脈轉入公庫,后續酌情使用?!?/br> “事情發展到這個份上,我不想和他們打啞謎?!毖︽コ觐h首,后者心領神會,也立刻遞出一卷卷軸,“這幾天,圣地和妖都沒閑著,這上面列出來的單子,你自己看?!?/br> 陸塵只隨意掃了幾眼,面色就陡然凝重起來。 “這種事,人族絕無可能答應?!彼嵵仄涫碌氐溃骸耙坏┐饝?,就是元氣大傷?!?/br> 人族排名前五十的世家,至少有三十家赫然在列。 “那依你之見,應該如何?!毖︽フ酒鹕?,徐徐道:“崤城那場戰爭,你親眼所見,也該心知肚明,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br> 陸塵認命地捏著鼻子回去了。 其他幾處圣地也陸陸續續傳出無法接受的消息,一時之間,人族,圣地,妖都和人間妖族之間的關系尤為緊繃。 但沒等圣地行動,人族反抗,那日蒼琚說的話就成了真。 崤城之戰第七日,季庭溇一一傳信給諸位圣地傳人,妖族世家子弟,人族正派天驕,扶桑樹傳下旨意,命諸位前往羲和圣地朝見。 一時間,風聲鶴唳。 === 薛妤等人奉詔進羲和是三日后,圣地內晴空萬里,這在陰雨綿綿,風聲不斷的深秋,是個極其難得的好天氣。 這一次進圣地的人不多也不少,放眼望去,都是熟面孔。 因為做錯了事,不知道將會面臨什么,人族那邊顯得格外沉默些。 圣地傳人也沒見過這樣的陣仗,走著走著就聚到了一起,九鳳和隋家的幾個參與進來,想提前從季庭溇這個羲和圣子口里撬出點有用的消息,但季庭溇連連搖頭:“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我自己都納悶呢,那天是君主突然接到了扶桑樹的諭旨,指名要誰家的誰進圣地?!?/br> “看我這眼睛下的兩團?!彼噶酥改莾牲c濃郁的烏青:“我心里有底的話,至于把自己逼成這樣?” 眼看從他這是問不出什么,九鳳心態好,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寬慰自己:“能有什么,頂多就挨幾句訓,扶桑樹是怎樣的存在,真要動手對付我們,能這么大張旗鼓的來一遭?” 說完,她看向最沒可能受訓的薛妤和溯侑,視線在后者身上著重停了停:“這才幾天,傷就好得差不多了,看來鄴都的日子不錯?!?/br> “隋家和妖都,怎么就愣是治不了你的傷。 薛妤和溯侑并肩走著,陽光下,她時不時就踩著他的影子,像擁抱一樣親密地疊交在一起。 “傷好了就趕緊回妖都管事,別整天用天攰原身勾薛妤?!本砒P記著那天好心沒好報的仇,慢悠悠地揭短。 溯侑聽不了這樣的話,他頓了下腳步,看向她身側的人:“風商羽,管一管?!?/br> “算了吧。你指望他管楚遙想,還不如指望你管著你家鄴都殿下?!?/br> 沉瀧之將手里的扇子擺弄得一下開一下合,偶爾插嘴兩句,也掩蓋不了自己緊張的事實:“你們說,扶桑樹召見我做什么?!?/br> “你們一個個都是功臣,為除魅做了極大的努力,我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除去的魅只和朝年差不多。這幾天想了又想,唯一做過的還算說得過去的事也只有災禍之后以人族的名義捐了點錢財出去?!?/br> “這點小事,扶桑樹能看得上眼?” 說出來,沉瀧之自己都不信。 “急什么,一會就見分曉了?!本砒P掃了掃羲和內的布景,這是圣地中最莊嚴肅穆的一個,對外開放的條件極其嚴苛,除了其他幾位圣地傳人,基本沒有外人進來過。 “還有一件事?!毕鄬τ谵k了錯事的人族和無功無過的妖都,圣地傳人縱使心中沒底,也并不發虛,音靈開口道:“不知這幾日諸位忙著清算人族內部世家,可有顧得上看看各家陸陸續續送上門的請帖?!?/br> 沈驚時:“可算有人提起,我還以為只有我,在大難不死后,同時收到了四張請柬?!?/br> 善殊低低地嘆息一聲:“還聚在同月,相差卻天南地北,萬里之遙,來回輾轉都不容易?!?/br> “哪來的四張?!奔就疽贿呉?,一邊側目,看向薛妤和溯侑:“薛妤雙喜臨門我是知道的,這事早被隋家傳得天下皆知,但凡有點名望的世家都收到了他們十分奢華,鑲金又鑲鉆的請柬,那東西擺著都閃閃發光,不注意都難?!?/br> “還有幾家呢?” “我?!鄙n琚簡單直接,眼皮微掀:“我成婚,日子定在三月十三,初春,那段時間太華景色頗為不錯,請諸位前來捧個場?!?/br> 風商羽看了看身側的九鳳,春風滿面:“我和九鳳的事早就定下了,之前一直沒時間辦一場,這次劫后余生,天下大定,也跟著熱鬧一下?!?/br> “薛妤女皇登位大典與成婚之禮就在前后兩天,定在三月初四初五,蒼琚三月十三,九鳳和風商羽是二十二?!标懬氐溃骸斑@樣算下來,整個三月都要在這三家混著過了?!?/br> “一個不許缺,都來?!彼彖み@幾天找到了做哥哥最大的樂趣,忙著核算各種提親的禮,制作請柬,與親自監工的鄴主商議各種禮服細節,力求盡善盡美。 真金白銀如流水般花出去。 十天下來,鄴主就徹底被這種有錢的魅力所折服。由著隋瑾瑜去請數千名三地最頂尖的繡工,繡最華麗的樣式,動輒上千顆明珠,上千匹鮫紗,還要將整座宮殿重新裝飾,擺上各種珍藏之物。 聽習慣了,也麻木了。 “鄴都與妖都這兩邊是都沒問題,但蒼琚,太華能不能靠點譜?!奔就菊f得想嘆氣。 溯侑沒去過太華,薛妤看了看他,緊挨著解釋:“太華歷來神秘,知道得多,又不能朝外泄露天機,但每年都有許多初出茅廬去往人間歷練時不小心觸犯到規則的年輕人,他們的責罰是等回到太華后再算的?!?/br> 溯侑一聽就懂了。 就連身為圣地傳人的蒼琚都有被雷追著劈的時候,更遑論那些涉世未深的圣地古仙,可以想象,整個太華是怎樣烏云蔽日,雷霆狂舞的情形。 蒼琚冷笑著哼:“好好說話,不靠譜的是太華?” “等著,我這次一定把這件事談下來?!?/br> 要么一件事別讓他知道,也別指望他去做,要么別又讓他做事,又讓他當啞巴。 這個時候,季庭溇引著他們過了一座云霧繚繞的橋。 到這里,周圍已經看不見什么人了,靈氣濃郁程度十倍強于外界。 沒人接著說話了。 薛妤抬頭去看那棵橫亙在天地間的巨樹,很難想象,居然能有地方可以容納下那樣的龐然大物。它甚至不能被稱之為樹,而是一個承載著世間萬物的無邊國度,每一片綠葉里都似藏著一汪江流,被光團托著吞吐沉浮。 她放出神念,順著巨樹上一根不起眼的枝丫攀伸許久,直入云層深處,也沒能窺見盡頭。 季庭溇帶著他們來到一座由木筑成的古樸宮殿前。 殿外白日點燈,階梯十九層,一層一印,莊重無比,什么話都不需要說,敬畏之意油然而生。 “圣祖,人已到齊,如何安排,請圣祖示下?!奔就咎统鲆粋€巴掌大的盒子,從里面點了點香灰,抹在殿門前的柱子上,吐字謹慎而清晰。 他話音落下后不久,在眾人的屏息凝神中,一張四四方方的卷軸如云流般卷開,停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