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章 第170節
也不知派去黎府的那名幕僚,此時應該已經帶著好消息,走在回來的路上了吧。 正在這時,小廝從外面進來,說道:“伯爺,去順天府領尸體的人回來了,尸體沒有領回來?!?/br> …… 而此時,華大老爺心心念念的那名幕僚,正蹲在五城兵馬司的小班房里。說是班房,其實就是個籠子,也不知道五城兵馬司的這群家伙,怎么就能這么損,這籠子不但小,而且還矮,除非是五六歲的小孩子,否則根本站不起身來,若是遇到那個頭高的,想要挺直脊背坐著全都不行。 不過,五城兵馬司抓來的人,在這籠子里待著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天。 不論是小偷,還是被巡城馬送來的,只要交了罰銀便能離開,至于交不起罰銀的那些人,打上一頓板子,便移送順天府了。 第三四二章 人沒回 順天府的牢房遠比五城兵馬司的小籠子要寬敞舒服,包吃包住,可若是想從五城兵馬司的小籠子轉到順天府的大房間,中間還要經歷一頓板子,所以說這世上就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想轉到順天府,先要打個半死。 幕僚是被巡城馬送過來的,其實這幾年來,京城的宵禁管得并不嚴,巡城馬抓的主要都是外地人,更不用說幕僚手里還有清遠伯府的牌子。 幕僚也不是第一次在晚上遇到巡城馬,以往只要報上清遠伯府的名號便能脫身,連牌子都不用看。 這一次也該幕僚倒霉,他拿出了牌子,可是今天當值的這隊巡城馬興許是剛從哪個犄角旮旯調過來的,他們不認識清遠伯府的牌子。 “要么拿你們東家的官憑,要么就去五城兵馬司蹲號子?!?/br> 華大老爺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當然不會雪中送炭把官憑送過來。 至于蹲號子,幕僚有他的小心思。 五城兵馬司的那群家伙,十個有八個是勛貴子弟,到時他搬出清遠伯府,再拿出幾兩銀子,讓人去往伯府報信,伯爺聽說他被抓進了五城兵馬司,一定會讓人來把他弄出去。 五城兵馬司的那些人,遠比巡城馬更懂事。 可是事實證明,幕僚還是想多了。 也不知道今天出門時是不是踩了狗屎,五城兵馬司當值的這些人,不但沒有一個是認識的,而且個個鼻孔朝天,連個眼角子也不給,更不用說去清遠伯府報信了。 幕僚在被關進號子之前,他被搜了身。 “好好搜,別看這人長得人模狗樣像個讀書人,可說不定是個江洋大盜呢,更說不定是采花賊,對了,還有更可怕的,他或許是個反賊!” 幕僚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江洋大盜,不是采花賊,不是反賊,只能讓這些人把他從里到外搜了一遍。 共搜到十兩銀票一張,碎銀五塊,破書一本。 然后,幕僚就被轟進了小籠子里。 “你們不是罰銀子嗎?我有銀子,我認罰,快放我出去?!蹦涣怕曀涣?。 為首的一個家伙幕名其妙地看著他,就像在看一個傻子。接著,那人隔著籠子,朝他伸出了手:“你說你有銀子,銀子呢?” 幕僚一怔,道:“銀子被你們收走了啊?!?/br> “沒見到呢,哪有銀子啊”,說著,那人轉身對身后站著的七八個人說道,“你們看到銀子了嗎?” 這些人嘻嘻哈哈,笑著搖頭:“什么銀子,沒看到啊?!?/br> 幕僚氣得半死,嘶聲說道:“我是清遠伯府的,你們敢瞞下我的銀子,小心我去告你們?!?/br> 五城兵馬司的人哈哈大笑,先前的那人說道:“告啊,你有本事現在就去,愛到哪就到哪?!?/br> 幕僚是被關在籠子里,他哪里全都不能去。 幕僚咬牙切齒,可也只能在心里咒罵這群家伙不是東西,他不敢發出聲音,否則等著他的還不知道會是什么。 片刻之后,在那家冷冷清清的書鋪里,華大姑娘晃著那本從幕僚身上搜到的破書,晃了好一會兒,沈逍看著都頭暈。 “我就是好奇,這書咋這么值錢呢,哎呀呀,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呢,轉轉手就賺了五百兩?!?/br> 華大小姐得意洋洋。五百兩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華大小姐當然不缺這五百兩,可是從家里拿本破書出來,只是讓榮寶齋轉轉手,她就賺了五百兩。 她翻了幾頁,發現這本破書上有還有灼燒過的痕跡,還好當時那燒火的,沒有連書一起燒了,否則這五百兩就飛了。 這書是她讓史丙送到榮寶齋的,至于黎府尹與這本書那不能不說的傳聞,當然也是她讓人放出去的。 華大老爺輕松上當,到榮寶齋花五百兩買下這本曾經引火用的書。 華大老爺還不知道,他的幕僚正在五城兵馬司里關號子,因為今晚只抓到他一個人,所以那幕僚蹲坐在狹小的籠子里,分外孤獨。 快天亮的時候,幕僚終于熬不住了,對看守他的人說道:“不是說能讓家里人拿銀子來贖人嗎?你們去給我家里報個信,讓他們來贖我吧?!?/br> 五城兵馬司的那人翻翻眼皮,打個哈欠,對幕僚說道:“我說你的心腸咋這么歹毒呢,我們這么多人,大眼瞪小眼在這里陪著你,我們容易嗎?你卻還想讓我們去你家,你怎么是這樣的人呢?這不是豬狗不如嗎?” 幕僚怔怔,他說了什么?他做了什么? 他只是讓五城兵馬司的人往家里送個信而已,你就扯出這么多沒用的話。 幕僚又冷又餓,腦袋快要不會轉了,他還要去找黎府尹呢。 終于,幕僚說他撐不住了,然后便暈死了過去。 “這人也太嬌氣了,一個男的還不如姑娘家爽利,活該你被關在這里?!?/br> 幕僚還能說什么?即使他一個字也不說,這些人也能在他身上找出過錯。 幕僚想要默默等待,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了,昏死在籠子里。 華大老爺也快要暈死過去了,氣得。 他剛剛夸過那名幕僚,一轉眼這幕僚就出事下落不明了? 唯一的古書還在那幕僚身上,華大老爺又開始心疼那五百兩銀子了。 而在清遠伯府的另一處院子里,華靜玟也同樣沒有睡著。 她已經往呂夫人院子里派去了三個人,這會兒三個人全都回來了,告訴她說順天府沒有讓他們把尸體帶走下葬,而是說要讓仵作驗尸? 華靜玟早就聽說順天府里有個很厲害的仵作,這是不是要給四老爺開膛破肚? 她越想越慌,當然,這當中更讓她驚慌的,還不僅是華四老爺的尸體沒有領出來的這件事,還有一件讓她更加恐懼的事。 朱嬤嬤下落不明了,伯府里就差掘地三尺,可還是沒有找到朱嬤嬤的人。 朱嬤嬤的兒媳婦朱秀家的,這會子就在華靜玟的院子里。 可是朱秀家的一問三不知,她除了從婆婆手里接過一包草還香,又把這些草還香加到包子餡里以外,她一無所知。 第三四三章 夜行 四更天,順天府的后門里,一駕騾車悄悄駛了出來。 騾車上有囚籠,但卻和平時不同,囚籠上面罩上了一層厚厚的雨布。 看門的老張問道:“天還沒亮呢,就要出門了?” 趕車的和押車的全是捕役,押車的那人嘆了口氣,說道:“有啥法子啊,咱們都是當差的,上面說啥就是啥?!?/br> “這車上拉的是囚籠吧,你們是要去提犯人啊?!毖靡蹎柕?。 “是,底下有人報案,咱們就過去,若是抓到犯人,就一并帶回來”,為首的捕役說著話,朝著老張揮揮手,“你接著睡吧,咱們走了?!?/br> 騾車行駛在后巷的青石板路上,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老張重新上了門檻,關上大車,去睡他的回籠覺了。 騾車上,趕車的捕役沒好氣地說道:“老張的廢話越來越多了,該他問的不該問的,他全都問,多嘴多舌,也就是你脾氣好,還要和他說這么多?!?/br> 押車的捕役冷聲笑了:“老張就是個碎嘴子,他守門守了三十年,順天府里資格最老的就是他了,咱們今天若是不理他,明天整個衙門的人,都能知道咱們夜里出門的事了,你沒見他問起車上的囚籠了嗎?” “這老雜毛越來越煩人了,改天找個機會,跟尹捕頭說一聲,想個法子把他換了?!壁s車的捕役說道。 押車的捕役沒好氣地說道:“就尹捕頭還能把老張開了?你也太高估尹捕頭了吧,他開了老張,老張能拖兒帶女找他家去,依我看,還是把今天這事告訴沈四公子吧,如今在順天府,沈四公子比尹捕頭好使?!?/br> “也是,我真是糊涂了,咱們本來就是替沈四公子辦事,當然要找他了,他若是知道老張問這問那,說不定立刻就把老張從衙門里扔出去?!壁s車的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押車的也跟著一起笑。 隔著厚厚的雨布,囚車里的人看不到外面,但是他能把這些人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他一向淺眠,尤其是在大牢里,因此當那個穿著黑衣的少年走進來時,他已經醒了。 一只老鼠看到有人進來,嗖的一下跳進干草里,干草里也有一個人,但是老鼠并不怕他。 他口不能言,手腕也已折斷,他驀的睜開眼睛,對上沈四公子的臉。 沈逍身后還有兩名捕役,沈逍看都沒看躺在干草里的人,對那兩名捕役說道:“把他抬出去?!?/br> 兩名捕役二話不說,從干草堆里把人抬出來,用布蓋上,便走出了大牢。 牢頭見了,走上前問道:“這是要換牢房嗎?換哪間,我去收拾?!?/br> 沈四公子冷冷地說道:“閉嘴,今晚你什么都沒有看到?!?/br> 牢頭一怔,接著便道:“瞧我這酒喝的,眼都花了,我去瞇一會醒醒酒?!?/br> 被抬出去的人越聽越是心驚,他和那牢頭一樣,初時以為是要給他換一間牢房,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如果是沈逍要連夜提審,就不會對牢頭說這樣的話,所以今夜的事是隱秘的。 他已經被關在大牢里三天了,且,沈逍去清遠伯府抓他的時候,也沒有藏著掖著,他帶著順天府的捕役大張旗鼓來清遠伯府抓人,驚動了整條棗樹胡同,這會兒京城應該已經傳遍了。 因此,無論是誰要提審他,都不會是隱秘之事。 那么,沈逍半夜把他提走,是什么意思? 車輪在青石路上發出轆轆的聲音,華四老爺的心也沉了下去。 剛剛是牢頭,現在又是門子,除了這兩名捕役以外,沈逍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今晚的行動。 沈逍究竟是要做什么? 又走了一會兒,便到了城門口,守城門的旗手衛問道:“順天府的?還沒天亮呢,你們這是押送犯人?” 押車的捕役遞上憑信,說道:“是啊,押送犯人?!?/br> 捕役們全都穿著官服,只要眼不瞎的都能知道他們是順天府的,旗手衛只是象征性的看一眼憑信,便打開城門放行。 華四老爺那沉下去的心又揪了起來,出城了,這是出城了! 他想起那家客棧,他被抓了以后,最初就是關押在客棧里,后來才被轉到衙門的大牢,如果不是這次被抓了,他還真不知道順天府在城外還有一處關押犯人的地方。 這是要把他重新送到那家客棧里去?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