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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曜問完,好像并不在意老爺子是不是會回答,他自己默默垂了眼,也不知是想到什么,自己眼角微垂,唇角輕輕勾起一個笑來,然后輕聲說:您是甜甜的主治醫生。甜甜有什么話都會跟您說。有些話甚至我都不會聽到。不過,她今天在書房里對我說的話,一定是跟您說過的。 她說以她現在的狀態,沒有辦法再對我進行評估和診斷。而且她現在也辭職了,關于藥物方面也不會再有供應。我想,她的意思,是想要我重新尋找能夠為我進行診斷和評估的醫生,然后制定后續的治療計劃和方案。 寧曜把想好了的話說出來,甜甜說,您之后還會回到醫院臨床。是節后就會繼續工作。我不想去不認識的醫生那里做評估和治療。之后的評估和治療,您能給我做么?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請您做我的主治醫生。 寧曜眼里有點點忐忑不安,他是怕老爺子會拒絕。 怕老爺子不肯在做了高甜的主治醫生后再做他的主治醫生。 這是他自己自作主張,頭一次沒有聽從誰的安排。但要他真的聽從誰的安排,去重新跟一個不認識的醫生再從頭建立醫患關系,寧曜的心里是不愿意的。 裴老爺子笑起來:好啊。這個肯定是沒問題的。 老爺子笑著說:但是寧寧,剛才你也說到了,你已經很久沒有失眠過了。今天晚上的失眠是事出有因,我們可以暫且不去歸因究竟是什么。但和之前相比,你的心理狀態恢復的非常好。就我看到的情況來說,依據我的專業判斷,根據你所表現出來的這些行為,還有你說出來的這些話,我覺得其實你之后不需要再進行治療了。你的評估級別應該會下調很多,實際上,你已經不需要醫生再去人為干涉你的心境,你的情緒穩定,狀態穩定,你接下來完全可以自愈,只需要進行幾次面談,大概就足夠了。連藥都不用再吃了。 老爺子雖然在笑,但話說的很認真:我的判斷應該沒有問題。但具體的細節還需要節后,你跟我到診療室里再單獨深入的聊一聊。后續也不會有什么治療計劃,應該就是一月一次到兩次的面談。這就足夠了。后續咱們更多要關注的,應該是幫助你克服對正常生活的不自信的心理,讓你的心理狀態逐漸的過渡到更加平穩固定自信的心境。 老爺子說的這些,倒是寧曜沒有想到的。他還以為,他后續還得繼續診療,繼續吃藥呢。 聽到自己被如此肯定,寧曜心里止不住的開心,唇角的笑都擴大了些。 大概是他的開心太過明顯了,老爺子都看見原本靜止不動的秋千架都在寧曜開心的輕輕晃動的身體下慢慢搖動了起來,老爺子也跟著笑起來。 老爺子問寧曜:之前睡不著,就是因為一直在想這個嗎? 設身處地的站在寧曜的角度想了想,老爺子覺得如果自己處在那樣一種境地中,對于自己將來是否要繼續治療,或者說該找誰繼續治療的迷茫中,應該都是會睡不著的。 寧曜動作一頓,緊接著,秋千架晃動的幅度都減小了些,他輕聲說:不是的。 我是在想甜甜的病。 一開始睡不著就是在想高甜的病癥,后來睡不著是因為國浩宇的話。但總之,都是因為高甜。 我一直都不知道甜甜有這樣大的壓力,也不知道她一直在經受這樣的痛苦和折磨。我知道甜甜因為鐘女士的事情被影響到了,我也能看出來一些,但她之前刻意隱藏,我就知道的不多。 我很想幫她,曾想過很多辦法幫助她,但都被她拒絕了。她總說讓我不要擔心,她能夠處理得很好??扇缃?,卻是這樣的結果和真/相。我依舊是無能為力,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或者能做些什么。 好像,在成為高甜的知己后,那種滿足快樂的心情也只是維持的短短的一瞬間,并沒有讓他覺得真正能幫到高甜。 總像是跟高甜還不夠親近似的。 要不然的話,既是唯一的知己,怎么連高甜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呢? 那種事后才知道,是被高甜扔下,是被高甜交給旁人妥善安置的,隨即而產生的恐慌與無措占據了他的整顆心,令他越來越覺得,他沒有得到他真正想要的那種在意和回應。 小花園里溫暖舒適,外頭的大雨在停了兩個多小時之后又下了起來,現在約是凌晨兩點多了,氣溫很低,天氣很冷,雨下了一會兒就變成了雨夾雪。 玻璃房里的玻璃其實很厚,有兩層,但還是能聽到雨水夾雜著雪粒打在玻璃上的聲音。 老爺子一直在看著寧曜,孩子長得很好看,年紀本身也不大,其實比他的小孫子還要小個兩三歲,可大概是因為長期生活在福利院這樣相對環境比較封閉的地方,整個人就看起來比實際年紀要小得多,就這么縮在秋千架上,看著跟個小孩兒似的。 尤其是那雙大眼睛,睫毛又很長,目光澄澈純凈,比上好的寶石還要清澈見底。 穿著個橘色毛衣,在小花園里溫暖燈光下,看著就像個耀眼的小太陽。 抑郁焦慮的人,其實他們內心承受的痛苦和折磨是連續的長期的,也是很難被自身消化的。青少年時期,甜甜年紀還比較小,她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內心的情緒,病癥轉化為生理性的疾病折磨她,那個時候,她還要在她爸爸面前隱藏自己的病,還要支撐著他從被鐘千碧折磨的陰影當中走出來,是真的非常的不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