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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曜怎么都睡不著, 本來他房間里也有一個小飄窗,可以坐在軟軟的墊子上頭看看外面, 但他之前在客廳的時候, 就瞧見了老爺子家里那個大大的玻璃房花園。 他想去那里坐一坐??纯淳G植, 聞聞花香。 那邊離著客房和主臥室都稍遠一些,不會擔心吵到人。 寧曜就悄悄出了房間,他摸黑過來已經坐了一個多小時了,壓根沒挪窩,也沒發出什么聲音,縮在秋千架上想著自己的心事,自己都不知道居然會被老爺子看見。 看到被自己嚇了一跳甚至立刻從秋千架上跳下來規規矩矩站在那兒管自己喊爺爺的男孩子,裴老爺子忍不住笑起來,連忙小聲讓寧曜坐:沒事沒事,是我突然過來嚇著你了。 這幾天正好是這幾株水仙的花期。我前兩天也在這兒坐了半晚上賞花呢。 就這么幾天了,再過幾天這花就謝了。 小花園里做了好幾個秋千架,老爺子在寧曜之前坐的那個對面坐下,寧曜也悄悄過去又坐下了。 這些花養的真好。寧曜輕聲說。 以前的那個福利院里也是種了很多很多的花。院子里還有好多樹,但是后來都燒沒了。 現在的福利院里面不管是樓內還是外面的大院子里,也有很多的花草綠植,綠化比從前那個還要好。但是,寧曜還是依舊很想念從前的那個福利院。 老爺子跟著點頭,確實是養得很好。前幾年他們去家政公司選阿姨的時候,人家問有什么要求,老兩口第一條說的就是要會養花草的。 寧寧睡不著么?老爺子半夜起來,剛還挺困的,喝了幾口熱水人就精神了。家里暖氣充足,他穿著羽絨背心羊毛褲在這兒坐著,倒也不覺得冷。 寧曜眨眨眼,輕輕點了點頭。 他本來就睡不著,國浩宇一通電話打過來,丟下那么一段話后自己掛了,寧曜就越想越睡不著了,只能跑出來坐這里看花想心事。 他可以熬夜不睡覺,失眠一晚上也沒什么,卻擔心老人家不睡覺有影響,就轉頭看向裴老爺子:都這么晚了,您去接著休息吧。我就在這兒坐一會兒,一會兒就進去睡了。 老爺子笑起來:沒事。今天我起得晚,就下午忙了一會兒,這會兒不睡也沒什么大事。以前寫論文還有考核前期,那熬大夜都習慣了。我啊,陪你在這兒坐一會兒。 還是說,你其實想一個人在這兒待著呀?裴老爺子倒是十分充分的征求尊重寧曜的意見。 寧曜抿抿唇,然后輕輕搖了搖頭,把自己整個縮在秋千架里,才說: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失眠了。大概三個月以前,我就不會失眠了。每天晚上都睡得很好,幾乎是從來沒有這樣好過。 甚至比我高考之前那幾年睡得還要好。就好像是徹徹底底的放下心來。晚上到了時間,一躺到床上,很快就能入睡了。不管是在哪里,好像都睡得很快。 寧曜努力給老爺子形容那種感覺,見老爺子含笑頻頻點頭,他又一次想到了老爺子的身份。 高甜一開始跟寧曜說的,老爺子就只是她的老師?,F在寧曜知道了,老爺子還曾是高甜的主治醫生。而且之后,也會依舊是高甜的主治醫生。 是不是心理醫生都這樣有親和力?都這樣令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接近,想要把自己的心里話還有心里的困惑都說出來? 寧曜想想又覺得不是。 他小時候去看過幾個心理醫生。其實對那些個醫生挺抗拒的。這里面可能也有他那會兒因為經歷重大變故而心理失衡所以才抗拒的原因,但也有那些個醫生沒有找對辦法與他建立聯系的原因。 還是福利院后來的心理老師來了,才讓寧曜告別了去外頭醫院治療的經歷。 高甜是最不一樣的。高甜身邊的人也是不一樣的。 他們都很溫和,也對他很好。他們對他也很熱情,是會令他感到舒服的一種親近。 就只是這樣短暫的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接觸,讓寧曜心里對老爺子充滿了信任感,甚至愿意將自己的心里話說給他聽。 最近一段時間,在高甜身邊的時候,寧曜時常會感受到一種家的安定與溫暖。 只要是高甜在的地方,不管是不是在那個家里,哪怕是真的在酒店里在醫院里在任何地方,寧曜的心都是定的。不再像從前那樣飄忽,那樣沒有安全感。 這種感覺,哪怕是之前福利院的心理老師說他已經可以嘗試去恢復正常生活,他已經考上海州大學的時候,都是沒有過的。 那個時候,他的心里還是小心翼翼,他只是覺得,如果一切都搞不定,他還可以退回到福利院里繼續過封閉的生活。所以他拼命告訴自己沒有關系,可以去嘗試一下。 十年過去,寧曜再一次體會到了這種滋味。而之前有這樣篤定的感覺,是他父母還在的時候,是他九歲以前的生活。 高甜身邊最最親近的人們,就像是他的家人一樣。 他能夠如此篤定的擁有溫暖和安定,這些家人們也給了他很多的支撐和愛護。 寧曜問裴老爺子:甜甜有跟您說起過我么? 這個問題,老爺子就不好回答了。 不管是不是涉及隱私,這個談話的內容都是不好向第二人傳播表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