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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越是忌憚,越想要掙脫束縛。 皇上曾跟他說過:“每個人張嘴都想吃,可魚食就這么多,你吃了,他便沒了,空張著一張嘴,便是要吃人?!?/br> 自來天子皇權,至尊無二,帝皇權榻,豈容他人酣睡,常敬廬在寒門子弟中頗得人心,國子監中均以常敬廬馬首是瞻,常敬廬看著不敵陳鵬權勢滔天,卻也有民心所向,比權勢更可怕的,便是民心,皇上是在忌憚常敬廬嗎? 不管是與不是,常敬廬威脅皇權的可能確實存在,再大膽的猜,皇上很可能發現了常敬廬的野心——皇上已經容忍了一個陳家,怎可能縱然另一個陳家誕生? 先是常敬廬,后是陳家,皇上是在逐個擊破嗎? 江逾明把目光重新落到項伯遺身上,按理說項伯遺查到陳鵬之事應當是在潮州的旱情開始之前,可如今已經十月,奉京為何沒有風聲? 因為項伯遺知道,這個消息傳不到奉京。 可今日,他為何又說了? 江逾明回過神來,問道:“項大人因為雷同在潮州之事,避而不出,如今怎么回來了?” 項伯遺淡笑:“皇上圣旨駕到,我雖不至于有功,但也算無過,這可是我的烏紗帽啊,而且你們不是要走了嗎?相逢即是緣,我來送一送?!?/br> 江逾明覺得項伯遺這笑里帶了幾分涼意,忍不住皺眉:“我們走后,大人當如何?” “何來這般疑問?”項伯遺呵呵笑起來,“皇上讓我勤勉不退,我自是得兢兢業業為潮州奔忙?!?/br> 項伯遺將眾人送到門口:“至于兩位大人……” “往后,便祝諸位前程似錦了?!?/br> 次日,江逾明坐上了回京的馬車,明明是返程的路,可他卻難得不安,他掀開車簾,看到外頭旌旗飄飄,潮州的云遏清白如雪,可一晃眼,卻又不見了—— 晨起的云陽落進窗牖,光照在項伯遺的身上,他胸腹插著一把匕首,人已經涼透了。 *** 歸京路遠,江逾明他們一路南下,中途在循州歇了一日。 杜衡坐了幾日的馬車,骨頭都要散了,今日總算是有機會走動了,他伸著懶腰下來,發現今日有太陽,跟在江逾明身后曬得懶洋洋的:“你上回來此地,該是兩年前吧?” 江逾明看著循州的太陽,也覺得時間過得很快。 “那時你剛來都察院,便立了這么大功,不知道羨煞了多少辛苦熬資歷的老人?!倍藕庥朴普f完,見江逾明不應,說他,“你這幾日心事頗深啊,快回家了也不見高興……” “沒有不高興?!?/br> 杜衡知道江逾明是在想那日與項伯遺的對談:“我近來左思右想,依舊覺得奇怪,皇上為了不娶陳家女,改娶董家女做皇后,這不是明明白白想扶持董家與陳家抗衡嗎?可他又應承你到循州來查董恩明販私鹽,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逾明淡淡道:“都說皇上娶董家女是為了扶持董家與陳家抗衡,可這是皇上說嗎?” “……不是?!被噬显蹩赡苷f這種話?圣心全靠猜,猜得準了,平步青云,猜得不準,便是一步深淵。 “先不說當年的毒刺案,便是最近發生的幾件,不論是淑妃,還是茶場,再到如今的潮州,其實都是皇上與陳家的博弈,雖然各有勝負,但不難看出皇上想削弱或者鏟除陳家的心?!?/br> “這樣一個皇上,他會扶持一個董家出來與陳家抗衡嗎?他不會,因為先帝就是這樣,皇上不想走先帝的老路,所以董家勢必不能成為下一個陳家,皇上不想再受掣肘?!?/br> 杜衡恍然:“如今豐洄出了事,朝局還不知會變成如何,一個月不上朝,目下倒是多了幾分期待?!?/br> 江逾明沒答這話。 杜衡也沒再說,一直跟在江逾明后邊走,直到越走越遠,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問:“這是要去哪?” “循州有個首飾鋪子很是出名?!?/br> “你怎么知道?” “我來過?!?/br> “兩年前?不對,你買首飾做什么?”杜衡腦子一動,調侃道,“江大人現在確實不一樣了,家有嬌妻,出門在外也時時惦記……不過兩年前,你家小娘子還沒進門吧,那時你買首飾作甚?” 他的問題太多,江逾明懶得答,直接進了那家首飾鋪子。 店小二見兩位客人穿得名貴,連忙殷切上前,問二位公子想要買些什么。 江逾明便同他說:“要些紅色的首飾?!?/br> 店小二一愣,還沒聽過這種要法,但有錢便是爺,他得了令,給江逾明上了好些紅色瑪瑙的耳墜子和紅玉項鏈。 杜衡在一旁給自家夫人挑青玉簪子,轉頭見江逾明買的東西,便道:“雖是好看,但無用?!?/br> 江逾明看了他一眼。 他湊過來,指了指那把梳子:“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①。你直接一點嘛?!?/br> 江逾明也沒猶豫,轉頭和店小二說:“這個梳子和方才的那些,全都包起來?!?/br> 杜衡歡呼一聲:“江老板大氣!” *** 奉京城,長安街上。 姜辭陪江素卿出門買首飾。 “你蕭大哥給你送的首飾還不夠多?”姜辭站在一旁,看江素卿挑了不少,還樣樣名貴。 “不是給我自己挑的,是想送給蕭夫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