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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安也教過蘇粒不少:“線性回歸要用這個方法去算,還有P189頁的練習題,你這樣做恐怕不行,得換一個解法?!?/br> 作為好朋友之間的認證,學習過后,蘇粒會眉飛色舞地分享一些八卦:“前天杰西卡去了瑞恩的游艇派對,結果把人家的香檳塔撞到了……” 這是一段充滿謊言的時光,卻也是一段充滿友誼的時光。 好的、壞的、酸的、甜的。有歡笑,也有吵鬧。林林總總混在一起,很難讓人說出其中滋味到底是什么。 姚安不可控制地陷入回憶。 于此同時,奧迪繼續在洛杉磯的大街上飛馳。 吱—— 直到路過某個路口,汽車的方向盤忽然朝右打急打。在一片鳴笛聲里,奧迪驟然停在了馬路旁。 “你會不會開車!”后面的司機氣得降下車窗大嚷,“是不是有??!” 姚安也被嚇了一大跳。 她急忙側過臉,想要詢問蘇粒是出了什么事情。但在看到對方的面孔那一刻,突然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因為蘇??蘖?。 睫毛膏不防水,糊成一團被眼淚沖下來,在下眼瞼堆出黑黑的一圈,從洛杉磯辣妹變成熊貓。 “怎么了?”隔了好半晌,姚安才找回自己的語言。一邊說,一邊從書包里掏出紙巾,要遞過去。 蘇粒沒接,用手背狠狠蹭了一把眼睛:“要你管。你趕快走,立刻走,一天都別多留,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 條件反射似的,姚安的眼圈也跟著酸了。淚珠一個接一個往下淌,那些蘇粒沒用上的紙巾,到底是派上了用場。 場面其實有點可笑。 繁華街邊,敞篷奧迪車里。 趕在交警過來給違章停車開罰單之前,兩個二十出頭的女孩隔著中控臺抱頭痛哭,淚水打濕了彼此的T恤領口,睫毛膏蹭的到處都是,誰也說不出是為了什么。 哦,不對,蘇粒說了。 “我最近特別難過——不是因為你?!?/br> “我知道?!币Π参锲鸨亲?,“對不起?!?/br> “都說了不是因為你JSG了,不要道歉了?!?/br> “我之前應該說實話的?!?/br> “現在晚了,我是不會原諒你的?!?/br> “蘇?!f真的,我很后悔?!?/br> “你最好是?!?/br> 空氣時而吵鬧,時而安靜。 最后,在一片皺巴巴地吸鼻子聲里。 蘇粒別過臉,掏出手機,開始在谷歌上查起航班信息:“不是關心你這個大騙子——我就是隨便問問。你坐哪趟飛機回去,洛杉磯直飛北京,要多少個小時?” * 同樣是在2015年的那個初冬。 一個陽光正好的下午,鐘淺錫接到了父親病危的消息。 “哥哥,快來中心醫院,爸爸要不行了!”瑞恩在電話那頭哭喊。 鐘淺錫急匆匆趕到私立醫院時,來做臨終祈禱的神父已經到了。 “我們給病人打了一針嗎啡?!弊呃壬?,醫生對鐘淺錫解釋道,“主要是想緩解病人的疼痛,鐘老先生想要多撐一陣子?!?/br> 瑞恩抹著眼淚,附和道:“是的,哥哥。爸爸剛剛說,他想要見你?!?/br> 鐘淺錫握住病房門的把手,擰了下去。 屋子里的味道算不得清新。盡管護理人員想了很多辦法,但死亡的腥臭氣依舊徘徊不去,眼下連鮮花都蓋不住了。 老人躺在病床上,眼睛是睜著的。 他已經瘦成一把骨頭,瞳孔在藥物作用下,泛起死魚一樣的顏色。要不是心電監護還有微弱的起伏,看上去和一具尸體差不多。 “父親,我來了?!辩姕\錫靠近了一些,溫聲開口,“您想要對我說什么?” 老人聽到鐘淺錫的話,眼珠很輕微地動了動。鼻飼管插得太深,嘴都快張不開。 鐘淺錫只能走到對方身邊,俯身把臉湊過去。 很久之后,微弱的氣流伴著腐臭味傳來。 “我給你……留了……一份……禮物?!备赣H氣若游絲地開口。 鐘淺錫一向平靜地眼睛里,閃過一點驚訝:“禮物?” 怎么看,這都不像是老蜘蛛會干出來的事情。 可順著父親眼珠轉動的方向,鐘淺錫看到了柜子上的那一摞紙張。 走過去翻開,讀了一點之后,鐘淺錫的手一下子停了下來。 那摞紙竟然是遺囑的復印件。 為什么要把遺囑大咧咧地放在這里? 為什么又說它是禮物? 鐘淺錫望向病床上的人,隱隱有了一些預感。 一張張紙頁滑動,一條一條細細看過去。直到最后一頁,鐘淺錫終于意識到是哪里不對了。 這份遺囑里根本沒有他的名字。 父親什么都沒有留給他。 無論是一棟房產、一輛車,甚至連客廳的那副橡木象棋,都沒有——“鐘淺錫”這三個字壓根就沒有在紙面上出現過。 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你騙我……我早就……清楚……”生命的最后一刻,病床上的老人用盡全身力氣,艱難地提高了音量,嘶聲吶喊,“我最恨……背叛……所以我的……兒子……只有瑞恩……” 如果說鐘淺錫的相貌是遺傳了母親。 那么他的智慧,某種程度是遺傳了狡猾的父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