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紈绔 第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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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照走近又道:“陛下……” 余下的話還未說出口,托盤中的琉璃碗忽地騰空躍起,于空中翻飛數圈后穩穩倒扣在地上,guntang的汁液順著磚縫緩慢流出,打濕了地上貴人們的裙裾,啜泣轉為尖叫,頓時紛亂無比。 回顧登基以來這二十四年,永康帝開始反思自己創下的無數基業,半生碌碌,臨了身邊竟無三兩可用之人,他愧于百姓,愧于先祖,更愧于子女…… 這一代的基業算是耗在了自己的手中,那么下一代的明君又該由誰來接替,永康帝扶額輕喘,在腦中默默定了幾個備選。 接下來又是長久的靜默,殿內恢復了先前的壓抑氛圍,殿外廊角的金鈴卻被風吹得歡樂作響,透過一扇半開的窗牖,永康帝恍惚看見了午后奔騰的卷云,還有飄忽不定的縷縷殘陽,他試著將那抹殘陽攏于手中,在闔目的前一瞬,終是有了答案。 第八十一章 夜里亥時剛過, 永康帝忽地從病床上坐起,一改常態,滿面紅光, 不顧宮人勸諫,披衣行至案邊,奮筆寫下一封詔書。 后起身喚人, 剃須換衣, 整理君容, 當即召了文武近臣各三人, 一同進宮奏議要事。 懂行的人都知道,此乃回光返照之征兆,但苦于身份不敢言,只能默默退居殿外。 不多時,眾臣子齊齊云集到宮內, 與永康帝徹夜長談, 直至天明才出。 殿門開啟再闔上,眾臣依次有序退出, 永康帝繃緊了一夜的背脊登時松懈下來。 面前這張曾陪伴了自己無數日夜的桌案, 他閉眼就能想象出上頭的每一根紋路, 然而到了今夜, 觸手輕放上去,卻撫摸不到任何的凹凸。 他應是沒有力氣了, 眼皮也越來越沉, 他預備短暫休息一瞬, 卻不想闔眼便是永恒。 …… 宮人久久等不到傳喚, 只得壯著膽子進殿詢問,緩緩靠近昏暗深處的那團陰影, 見尊者端坐在上,閉眸小憩,于是不敢打攪,靜候在一旁。 又是一陣長久的緘默,風吹滅了案邊的燭火,有人抬頭朝前看去,發現這具完好的軀體竟沒有任何呼吸的跡象,平靜地仿若只是一尊陶俑。 宮人們倉惶下跪,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周身一僵,抖如篩糠。 隨后是趕來的妃嬪,皇子,公主,宗親,文武大臣…… 偌大的前朝,哭聲震天。 永康帝沒熬過這個夏日,于辰時殯天了。 喪鐘在晨霧中敲醒,宮內外一片哀鳴之聲,在前朝后宮亂成一鍋粥的時候,有人抽身而出,獨自登樓,負手凝望著皇城無限風光,正是出神之際,親信太監踱步前來,躬身遞上一卷明黃色帛書。 此乃大行皇帝親筆遺詔。 展卷掃過上頭的文字璽印,韓照目光一凜,臉色瞬間陰沉下去,身側太監哆嗦著身子不敢搭話,高臺之上,只余下獵獵的風聲。 佇倚樓臺憑空遠眺,他捏緊了手中的詔書,對于到手的權力勢在必得。 真正掌權的新帝還未即位,主持大局的實權仍在閹人手中。 溫紹元才剛跪拜完畢匆匆趕回府,照例打聽起溫嫻失蹤的下落,管家搖頭表示暫無消息,他苦笑一聲,頹廢地仰躺進圈椅,整個人以rou眼可見的迅速衰老下去。 侯府一家倒臺后,溫府的日子也過得著實有些艱難,他這個小官時不時要受到上頭敲打不說,就連小女溫妍也難再覓一門稱心的婚事。 前者憂,后者喜,溫妍對此并不自怨自艾,每日只顧侍奉雙親,不受婆媳、妯娌糾纏之苦,身心好不快哉。 可就是如此單調乏味的生活,卻被一少年生生打亂,以前溫妍覺得他是別有所圖,可半年來卻并未見到對方有出格之舉,甚至數次解了溫府燃眉之急,她便收起心思,不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這般想著,正是心煩意亂之時,貼身婢女走來告知:“梁公子身邊的小廝來了,說是送了冰塊要給小姐消消暑?!?/br> 下人們對此已經習以為常,只有溫嫻望著小廝離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 昭告天下的死訊傳到西北,已經是皇帝殯天后的第三日,按例全民需服國喪,男除冠纓,女摘妝飾,二十七日著素服,不得參與祭祀之事,后百日之內,不得嫁娶和作樂。 江山易主一代又一代,百姓們并不在乎上位者是誰,比起無休止的戰爭與殺戮,他們更愿意享受當下的日子。 溫嫻將屋前的大紅燈籠取下,進屋之時,第五辭正坐在窗邊發呆,她碰了碰他的肩,問道:“夫君在想什么?” 第五辭好半天才回神,皺著眉頭不知所云:“我有些擔憂趙珩,不知他現在如何了?!?/br> 趙珩,先皇十七子,溫嫻從前與他有過一面之緣,對于趙珩的印象還停留在成婚之初,那時第五辭出手傷了段循禮,她拉著他一同去往丞相府致歉,回來之時遇到了外出辦事的趙珩,三人簡單打了個照面。 那時的他是朝中諸多文臣稱頌的對象,即使身處高位,待人接物也極其溫和有禮,是個光站在那里便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的霽月君子。 只是可惜……皇城之中,風譎云詭,一朝榮寵,一朝幻滅,往往就在瞬息之間,那位十七皇子若是沒有遭到貶斥,想來已經是手握實權,一語可號令百官的天下共主了。 出于對他本人的欣賞,溫嫻愈發覺得趙珩失勢是個遺憾,大概也是同理心作祟,她能體會到第五辭的心情。 “夫君與殿下是舊識?”溫嫻并不知曉二人的關系,自顧問著,“怎么就突然提到殿下了,我記得你以前不怎么會關注朝堂之事的?!?/br> “我就是隨口問問……”第五辭一時答不上話來,與趙珩的舊事只怕八張嘴都說不過來,他腦中轉得飛快,裝作頭暈胸痛讓溫嫻扶著自己進屋休息,然后趁她忙碌之時,溜回了營里。 自打上次戎狄偷襲失敗,至今已有半月沒再上門挑釁了,士兵們的日子輕松了許多,林校尉便把大伙兒召集起來學習讀寫計算。 邊陲寂寥,除了打仗練兵,平素沒有什么實質性的樂娛趣事,將士們不光要cao練,還要學習律令和軍法,作為日??己酥?,也一定程度地影響到了個人的晉升。 林校尉作為領頭的負責人,當仁不讓地做起了教學先生,他在上頭講得唾沫星子滿天飛,底下人小雞啄米似的直打瞌睡。 城樓底下臨時辟開的一塊空地,就這么當成了學習之所。 第五辭圍著人群逛了兩圈,自詡安分守己,沒有惹事,奈何身板實在太過扎眼,平白惹來林校尉數不盡的白眼,他懶得搭理,轉身預去兵器場練練槍。 剛好繞過后排正要轉彎之時,從里忽然伸出一只大掌,牢牢緊扣在他的腕上,對方使了巨力,在第五辭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下便把他拉坐在地上。 屁股結結實實摔了一跤,差點跌成四瓣,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但有了在沙丘打架被罰挨板子的前任經歷,第五辭學聰明了這回沒有動手,可一張臉還是陰沉得嚇人,揮開在他臀上檢查撫摸的臟手,大喝道: “你找死?!?/br> 這聲音氣勢恢宏,震得在場眾人無不打了個哆嗦,一時之間,倒把前面林校尉的風頭都掩蓋了過去,他臉色漲紅,顯然氣得不輕。 趁著校尉還未發火,毛毛拉上第五辭趕緊閃了人。 一路貓腰靠著墻根走,兩人最終找到一方空地緩緩坐下,毛毛興致勃勃地與他聊著聽來的八卦消息。 處于變聲期的少年獨有的沙啞嗓音,稚嫩中初顯成熟,言語之間多帶老氣橫秋的味道。 但大多是對方講,第五辭聽,偶爾會應上兩句,其余的時間全在發呆。 毛毛說起話來嘴巴就沒停過,但不知提到何事,竟變得有些吞吞吐吐:“近來好不容易能夠偷個懶,大伙都指著空閑時間喘喘氣,可不巧遇上國喪,局勢又變得微妙起來,林校尉逮著機會就逼我們學習兵法,跟個陀螺似的到處轉?!?/br> 第五辭心思就不在談話上,偶然捕捉到那么一絲關鍵的信息,擰眉問:“你的意思是……局勢動亂,林校尉勸學,這些都是未雨綢繆?” 毛毛cao著一幅小大人的口吻,故作深沉地回道:“可不是嘛,先帝一死,朝庭必定會掀起一波動蕩,京城已是自顧不暇,咱們邊境更是赤·裸裸地暴露在西北異族的眼中,那群毫無人性的草原蠻子,早就視咱們如到嘴的肥rou,極大可能會趁機南下發起進攻?!?/br> 這么一說,倒也不無道理,如今正是政權更迭的關鍵時候,各方勢力虎視眈眈,內憂是爭權,外憂是敵患,大齊內里空虛,早已淪為周邊諸國眼饞的一塊rou。 戎狄蠻橫,襲擾我朝多年,怎會舍得錯過這個時機,怕是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便已經謀劃好該如何給新皇籌備“賀禮”了吧。 第五辭一個常年浸泡在蜜罐中成長起來的紈绔,此刻顯然還沒意識到局勢的嚴峻,而征戰多年,數次出生入死的中年將領,對此已經有了危機意識。 他雖然極度厭惡這個舉止粗魯的林校尉,但不可否認,他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將領,公私分明,進退有度,除了人長得磕磣點,其余倒也沒什么太大的毛病。 第五辭一拳錘在毛毛的肩頭,好笑道:“既是知道為你們好,怎么還敢偷偷跑出來?!?/br> “多讀點兵法,多練練槍,免得真上了戰場自己先嚇破了膽?!彼读艘恢瓴萸o含在嘴里,漫不經心地敲打道。 毛毛頓時來了興趣:“溫大哥不妨教教我?!彼垧挼谖遛o的身手很久了,對于他的騎射更是敬佩的不得了,每日巴巴地跟在屁股后面,就等著他能指點一二。 “這也不是不行?!钡谖遛o揉揉被太陽刺得有些眩暈的眉心,正打算去演武場耍兩下長·槍提提神,多個小弟更好cao練,擁有一個對手勝過千萬次的單打獨斗。 他拍拍褲腿站起來,高大的身影像是一棵青松,“走吧?!?/br> 毛毛亦步亦趨地跟過去,可還沒挨過三招,就被第五辭給打趴下了,隨后又換了鐮、矛、劍,無一都沒有扛過第五辭的攻擊。 少年的血液里流淌著不服輸的天性,毛毛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像極了一頭越挫越勇的棕熊。 第五辭被他纏得實在沒法,只好跑去城樓避避風頭。 眺望遠方的萬里戈壁時,他的背影仿佛與數年之前的武安侯重疊,父輩拼死守護的河山,現在交由子輩手中,像是一種傳承,一種無聲的跨越千里的對話。 第五辭首次感受到來自胸腔深處的澎湃,他想他應是做好了任何無畏的沖鋒了。 第八十二章 風雨飄搖的七月初, 大齊迎來了它的新一位君主,不是有口皆碑的皇十七子,而是那個不學無術的皇十四子, 趙珉。 但清楚政局的人都知道,他也不過是個被推舉出來的傀儡皇帝罷了,真正手握實權的另有其人。 宮闈之事變幻莫測, 可對大多數百姓來說, 君王只是一個神秘的代稱, 是家國的象征, 無論上位者是誰,他們的選擇都只有臣服,明眼人看得開,日子也是照常過。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為彰顯皇恩, 朝廷決定大興賞賜。 知府門前擠滿了前來領取恩惠的百姓,每戶一代表, 按人口定量, 可以領到相應的布匹、米糧和食鹽。 東西不貴, 純粹只是官家的一點安撫, 用以改善百姓生活和彰顯陛下的仁德。 溫嫻隨著人群進進出出,直至傍晚, 才疲憊地走上街頭, 不似其他百姓那般面露喜色, 她的眉眼縈繞著抹不開的愁緒。 月前曾匿名寫了封家書寄往京城家中, 簡單交代了一下現在的處境,沒有提及第五辭, 也沒有透露出自己在西北,想著只是報個平安,便從此隱去音信不再與京中聯系,可眼下正是新舊政權交替之際,她又開始擔心起溫紹元的仕途。 渾渾噩噩地走近自家院門,見本該在軍營的第五辭赫然出現在眼前。 溫嫻眼睛亮了亮:“夫君怎么回來了?!?/br> 第五辭看著她懷里的賞賜,頓了一息,后目光上移,停在她的臉上,久久不語。 溫嫻被他盯得耳根子泛熱,無奈用手冰一冰臉,小聲羞赧地說:“我剛從衙門回來,領了一些rou干,你要吃嗎?” 沉默,還是長久的沉默,第五辭始終沒有給予回應,眼下烏黑,眉心緊鎖,光是這么小半刻的功夫,額頭的川字紋又多了幾條。 良久后,他開口,聲音是不同于尋常的喑?。骸皽貗?,我送你出雍丘吧?!?/br> 他極少這樣連名帶姓的直接稱呼她,分明是一句詢問的話,卻帶了絲絲不容拒絕的語氣。 溫嫻立刻就察覺到了第五辭的不對勁,小心迎合著他的情緒,不答反問:“可是發生了什么要事?” 一語激起第五辭心中的漣漪,隱忍片刻,他果斷說:“總之此地不宜久留,我需得盡快送你出城?!?/br> 他接過溫嫻懷里的東西,轉身就往屋內走,連多說一句話都不肯,兀自開始收拾細軟。 這架勢仿佛大難臨頭,簡直一刻都等不了。 第五辭動作飛快,溫嫻根本就攔不住,慢吞吞跟在后面,見縫插針地問道:“出城?為何會這么急,夫君可是要與我一起?” “我有軍務在身,暫時還不能跟你走?!钡谖遛o定定地看著她,鄭重許下承諾,“但你莫怕,等到塵埃落定,我一定會去找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