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紈绔 第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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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嫻你過來一下成嗎,我胸口疼了,你來幫我上上藥?!?/br> 聽到第五辭說傷口疼,溫嫻哪里還閑得住,匆匆忙忙走過去,掀開床帳便開始嘀咕:“我看看……” 話還沒說完,迎面撞上第五辭促狹的目光,見他一派悠閑地翹腳斜靠在床頭邊,雙手環胸,嘴角上揚,溫嫻就知道自己又被騙了。 她不欲去計較第五辭的玩鬧,反而認真地觀察起他的傷勢,扒開被褥一看,沒有發現任何滲血的痕跡,才放心地收回手,嗔道:“你就一天拿傷勢嚇唬我,狼來了的教訓僅限于兩次,下回我可不會再上你的當了?!?/br> 說完作勢就要走,第五辭趕緊拉住她:“是真的,林校尉專門打發我回來養傷……” 溫嫻表情稍微緩和了那么一些,第五辭添油加醋繼續說: “你也知道軍營里頭規矩嚴,我們這些小哈啰都是得聽上頭人的話,說了養傷就是養傷,若再遲遲等不及痊愈,我也不好交差啊?!?/br> 搬出軍令絕對是個忽悠人的好辦法,第五辭臉不紅氣不喘儼然把自己說成了最卑微的那一方。 不過解釋歸解釋,他的手倒也沒閑著,攤開溫嫻的掌心貼在自己的心口處,正兒八經地說:“這些天的換藥事宜便就有勞娘子了?!?/br> 語畢,他掏出一個素白瓷瓶放置在枕頭邊,然后自顧開始脫衣裳。 青天白日的也不覺得害羞,解了上衣,還要去解褲帶,窸窸窣窣的聲音讓溫嫻頓時神魂歸位,她趕緊起身,迅速止住第五辭的動作。 “換藥可以,但你別脫褲子?!?/br> 后者聞言果然收回手,轉而捏捏鼻梁,不自在道:“又不是沒見過,你不是還喜歡得很嗎?” 溫嫻被他的葷話激得臉頰蹭蹭泛起酡色,偏偏第五辭卻是一本正經的少爺模樣,她嗔罵他一句“鬼才喜歡”,隨后跺腳跑了出去。 小媳婦的嬌羞姿態,第五辭瞧著直泛起甜蜜,聽得屋內逐漸沒了腳步聲,他才低頭去拆胸前的布帶。 溫嫻一個女兒家哪里做得這些,換藥的事情最終還得自己來。 第五辭慢吞吞拆解完巾布,提起瓷瓶正要往傷口處倒藥,就見方才還一臉羞赧的溫嫻去而復返了。 她端了一盆熱水,正晃晃悠悠往屋內走,一邊吩咐一邊用肩頂開床前的帷帳。 “先把身子擦一擦,出了汗也不嫌難受?!?/br> 把巾子擰干后遞給第五辭,溫嫻想了想又問:“你自己能行嗎?” “是受傷又不是殘廢?!钡谖遛o頗為無奈,“你這般精細謹慎的模樣,莫不是把我當姑娘養了?!?/br> 說著無意,聽者有心,想到近日接二連三的變數,溫嫻已有許久沒再擺攤賺錢了,銀子嘩啦啦撒出去,家里又多了張要吃飯的嘴,第五辭是指望不上了,要想過活還是得靠老本行。 溫嫻托腮望著床帳發愣,偶感自己肩上的責任,不禁嘆道:“說的沒錯,我可不就是得好好養著你?!?/br> “哈?”第五辭腦子險些轉不過來,“你養我?” 他一整個嫌棄的表情,只差沒把牙咬碎:“讓我當軟飯男,還不如讓我去死?!?/br> 溫嫻對于第五辭的抗議表示無能為力,她重拾起紙筆,于第二日再次開張擺攤,雖然生意早已不復從前,但忙活一天,少說也能有十幾文的小額進賬。 比起在家與第五辭大眼瞪小眼,溫嫻還是覺得賺錢來得更實在。 可被遺留在家的某位大少爺,日子過得就不是那么痛快了,心理生理的雙重折磨,讓他生生咽下要靠媳婦養活的這股氣,面上不說,其實心里膈應得想咬舌自盡。 他提出要同去擺攤,溫嫻不讓,他又說受不住想提早回營,溫嫻也不應,無奈只得洗衣做飯,偶爾還要應對時不時就愛竄門來看熱鬧的嬸子們。 男主內,女主外,這種看似有些匪夷所思的生活方式,第五辭卻早已過得心如止水,拋開名聲不談,他的確有些享受溫嫻帶來的極致溫柔和寵愛。 久而久之,第五辭也迷茫了,既覺得自己真不是個男人,可又忍不住扶額感嘆:軟飯真香! --------------------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辭你墮落成這樣了!你怎么好意思的!你睡得著嗎? 第八十章 充分意識到自己為人夫的責任后, 第五辭干活兒的勁頭更足了,即便知道自個的廚藝有夠差,但他仍然每日雷打不動地跑去給溫嫻送飯。 手藝雖然沒有什么長進, 但他依舊樂在其中,滿門心思都是溫嫻身上,竟也不知傷口早就撕裂, 等血染紅了里衣, 才開始慌不擇已地到處找藥。 皮rou豁開一條小口, 緊緊粘連在麻布上, 隨著拆解的動作肌rou猛烈收縮,傷口深處流露出淡淡泛黃的膿液,不太好聞的酸腐味道,第五辭聞著就想作嘔,匆匆拾掇完, 后背儼然出了一層的熱汗。 軍中的醫師不靠譜, 連給的金創藥都是不知打哪兒來的次等貨,半點作用都不起, 還謊稱是什么祖傳的靈藥, 第五辭滿肚子怨氣化作深深的腹誹, 翻出衣裳趕緊穿戴好, 末了才來開窗通風給屋子去去味。 眼下身上帶有傷,洗衣也不敢用大力, 第五辭尋思著要不要直接上腳踩, 剛把鞋襪一脫, 耳畔適時響起一道叩門聲。 干活之時不想被打攪, 第五辭擰眉不欲搭理,可屋外之人卻是愈發地來勁, 噼里啪啦簡直像抄家,第五辭額角突突直跳,趿上鞋子慢慢往外走。 “再拍下去,我的門非被你整散架不可?!?/br> 罵罵咧咧拉開門,望見來人,第五辭傻眼了:“怎么是你,校尉老兒又來催我了?” 少年大剌剌怵在門前,一手叉腰一手捂著胸口,想來是跑得太急,此刻竟連呼吸都沒吐勻,說兩個字喘半口氣,整個人疲憊到極點,但咧嘴笑得分外歡實。 “大哥……我是來……給你、給你……報喜的?!?/br> 毛毛說得費勁,第五辭聽著更是費勁,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第五辭全當他是中了暑氣,熱昏了頭,淡淡“嗯”了一句算作回應,然后沒什么表情地轉身進屋。 “是真的?!泵粋€箭步跟了進去,本就緋紅的臉頰因為心急又漲紅了幾分,咕嚕咽下一口津水,待平復好氣息,才繼續解釋說:“林校尉親口說的,鑒于你上次殲敵有功,要提拔你為伍長,不止我一個人知道,結果現在軍中全傳開了?!?/br> 于是等不及第五辭回去,毛毛便已按耐不住歡喜上門報信來了。 可第五辭聽后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樣,雙眼自然下垂,嘴角微微勾起,整個人不見絲毫波瀾,加官進爵還不如聽到街口屠戶家的豬rou又降價了更讓他心動半分,只是對上身側少年明顯期待的眼神,他才象征性地敷衍幾句。 “知道了,替我回去謝過林校尉?!闭Z罷,繼續捯飭盆中的臟衣。 毛毛亦步亦趨地跟著他,撓頭似是不解:“大哥是不滿意上頭的獎賞還是覺得自己受之有愧,這可是件好事,興許還能漲點餉銀?!?/br> 言盡于此,第五辭淡漠的神情終于有所松動,低頭捻了捻濕濡的指腹,想起尚在外面的溫嫻,臉色不免柔和起來。 這世道萬般不盡人意,唯有真情和錢財最是難尋,生死關頭,誰又會跟銀子過不去。 “上頭的命令我哪敢不滿意?!钡谖遛o拍拍毛毛的肩頭,笑著與他調侃:“左不過是一個伍長,這點獎賞我還受得起?!?/br> “溫大哥說的是?!鄙倌耆嗣媛断采?,情緒全寫在臉上,徑直下蹲同第五辭攀談,仰慕之情不減反增。 這孩子話多,精神頭也足,第五辭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實則心里還是在念叨溫嫻。 眼看天色將晚,行人紛紛奔走往家趕,毛毛也不好再做停留,與第五辭簡單打了聲招呼,歡喜地跑了出去。 行至門前,恰巧遇到歸來的溫嫻,兩人寒暄了一陣,便又各自背向而去。 第五辭老遠就走過去迎人,拎包揉肩,樣樣都是得心應手,待溫嫻轉身進屋,他才挽起袖子準備下廚和面,手指戳進白面,又想起身上有傷,實在使不上勁。 好在兩人并非貪嘴之人,第五辭把先頭的剩菜重新加熱一遍,又蒸上隔壁嬸子送來的rou包,將就著弄好晚飯,盡數端了出去。 而溫嫻始終乖順地坐在桌前,對于第五辭的忙碌置若罔聞,一杯一杯不停飲盡手邊的茶水,指腹摩挲著杯壁,垂眸陷入了深思。 第五辭喚了她兩聲都沒得到回應,不得已鉗制住溫嫻的下顎,迫使她抬頭看向自己,蹙眉問道:“怎么了,回來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可是在外受了委屈?” 肌膚相貼帶來溫熱的觸感,第五辭的關懷令溫嫻有過短暫的失神,她抬頭看向面前高聳杵立的丈夫,彎唇笑了笑。 “我聽毛毛說軍中給你晉了升,所以一時有些晃神,這事是真是假,有定論了么?” 早該知道毛毛兜不住底,這才不過幾個時辰,便就讓溫嫻也知曉了,第五辭真是一個頭兩個大,搬出凳子跨坐在上,倒了一杯涼茶自顧自飲:“想來應該是吧,我久住家中,消息閉塞,今日也是聽到別人提起才知曉的?!?/br> 溫嫻擺好碗筷,狀似隨口一問:“那夫君是打算從此常駐軍營了?若來日建立功勛得以凱旋,你會再重回京城嗎?” “回京?”第五辭一僵,兀自思索著溫嫻話里的深意,不由得反問:“你想回去了?” 他知道西北的日子很苦,也知道溫嫻一個人將就他有多難,可他無法妄下定論說自己就一定能夠再回京城,頂在頭上的罪名是一道枷鎖,以他現在的身份,暫時還走不出肅州。 第五辭恍惚有種預感,擔憂溫嫻起了別樣的心思,想要棄他獨自回去,一時間百轉千回,又咕嚕咕嚕灌了幾口茶水,不安地望向她。 畢竟是做了整一年的親密夫妻,溫嫻當即便看出了第五辭隱藏的那點不為人知的小心思。 男人同樣需要哄,她也不愿再說些模棱兩可的話語惹他分心,放緩了聲音安撫道: “我是想著陛下不日便會殯天,屆時新帝即位,按理說會大赦天下,類似夫君這般的……” 后邊“罪犯”兩字她胡亂搪塞過去。 頓了頓后才繼續道:“理應得到赦免,自此一旦解了禁,往后就不用拘在西北,回京是一樁順理成章的事,可若是夫君想要留在軍中建功立業,我自然也會一直陪著你的?!?/br> 第五辭打從溫嫻說到第一句時,腦子就已反應不過來了,后來的話他明顯不在狀態,粗粗聽完,最后蹙著眉頭,不解道:“陛下身子不好我確有耳聞,但我不曾聽說過他就快要殯天,此事牽連甚廣,你是如何得知的?” 他眼里的質問顯而易見,溫嫻不由得一僵,有些為難,但還是把在衙門聽到的閑話一字不落地復述給了第五辭,看他眉頭越皺越緊,不免擔心道: “你也不用太過介意,說不定是那些人亂嚼舌根,亦或是我聽錯了也不無可能?!?/br> 話雖這么說,但亂嚼舌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群大男人倒不至于會在此事上扯謊,且事關當今天子,胡亂誹謗便是殺頭的重罪,任誰也沒這個膽子敢與上頭作對。 消息既已傳了出來,想必已是板上釘釘。 第五辭神色一滯,眼里多了些不耐煩,對待宮里那位簡直恨得牙癢癢,料想回京也是四處碰壁,那還不如待在西北選擇明哲保身。 “孰是孰非由不得底下人妄加揣測,我如今雖是逮罪之身,但以后絕不會教你失望?!?/br> 他少有這么正式許下承諾的時候,溫嫻點頭笑著:“好?!?/br> —— 承安二十四年的的初夏,儼然是個不算太平的多事之季。 暴雨連綿下了半月,直至乞巧方才停歇,本該繁華喧囂大齊都城,此刻并不見有多少盎然生機,天邊紅日初現,巍峨山脈在晨霧中漸漸凸顯,沉重的鐘聲伴隨著太陽升起,宮墻的輪廓竟也變得觸手可及。 天下雨,人別離,久違的晴朗非但沒有沖散郁悶之氣,反而還引來絲絲哀怨之聲。 御花園中澆灌了一夜的碧荷,蕩漾在和煦的晨曦中,清麗不染,超凡脫俗,可卻再無人欣賞。 宮道冗長蜿蜒,隨處可見帶刀疾行的宮廷禁衛,不時有三兩宮娥穿插其中,夾雜著幾道急喘和驚呼,大伙一致朝著金殿而去。 重重疊疊的明黃色帷幔背后,是一張瀕死掙扎的灰白面容,帝王氣數耗盡,不日便會魂靈歸天。 永康帝麻木地盯著頭頂的床帳,這是一方安息之所,亦像是困住他的一張巨型羅網,他不敢閉眼,不敢放棄任何一次順暢的呼吸,就著這個姿勢,他已經躺了足有十日。 千百年來,人人尊稱帝王,無不高呼一聲萬歲,可真正跨過百歲之年的至今沒有一人,他早已絕了長生不老的妄想,只求能夠再續點點時日,這大好的基業,這萬里巍峨江山,他不甘心就此逝去,他不甘心! 胸口的憤怒如洪流般乍泄而出,突然一聲嘶吼,永康帝掙扎著,像是要抓住什么東西,目眥欲裂,用盡畢生力氣扣住雕花床沿,胡亂在半空亂舞,而后猛地拉住身邊宦侍的臂膀,他咬牙從床上坐起。 死氣沉沉的昏暗金殿內,滿滿當當跪著無數的皇室宗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的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卻只記住為數不多的幾個熟面孔,他實在太累了,累得張嘴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就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永康帝已是耗費了巨大的精力,他斜靠在床頭不住地喘息時,底下便又響起了綿綿的啜泣聲,先是隱忍,后來放縱,到最后幾乎是嚎啕大哭。 永康帝灰白的臉上早已不見任何激越的反應,只靜靜坐立在床邊,聽得嘈雜聲中一道異響,殿門大開,伴隨著濕漉的碧荷香氣,有人踱步靠近,垂首立在身側。 韓照捧著剛熬好的湯藥,小聲勸諫:“陛下,該喝藥了?!?/br> 永康帝不為所動,目光始終虛虛望著遠方某處,嘴里念念有詞,既是在回憶又是在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