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紈绔 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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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來他沒有哪一刻不盼著溫嫻能夠好起來, 但真正到了此時,他偏偏卻步了,非但沒有勇氣進去見她, 甚至打起退堂鼓, 想找個地方自己先靜靜。 他還有何臉面見她, 是他把她害成這樣的啊。 身邊下人來來去去, 屋內屋外全是嘈雜的說話聲,第五辭卻只覺得耳朵上像是被罩上了兩只碗,什么都聽不見。 他全憑著一股信念沒有倒下,手掐著門框,指節用力到泛白。 此時忽而又有丫鬟從里而出, 眼前那道帷幔被輕輕撂開, 他的目光越過重重人影,與靠在床頭的溫嫻隔空相遇。 四目相對, 第五辭心頭繃緊的那根弦徹底崩裂, 扎進血rou, 刺痛骨血, 到了最后,已是滿身瘡痍。 他呆呆外里走, 一路耗盡氣力, 等到溫嫻跟前, 再也受不住地泣然出聲:“阿嫻, 對不起……” 長久的昏迷讓溫嫻反應比之常人還要慢些,此時聽到第五辭的話, 有瞬間的迷茫,而后才回過神來,莞爾笑道:“怎么又哭了啊?!?/br> 她傾身過去想要替他拭淚,奈何有心無力,只得作罷,重新靠在床邊,緩緩調整呼吸。 第五辭一摸眼角,這才觸到滿手的淚水,他忽地又笑了,邊哭邊笑,說話也變得顛三倒四。 “我這是高興,一時情難自已,喜極而泣,泣不成聲,聲不成調……” 第五辭整個人都陷入巨大的激越中,超乎從前任何一個時刻,比之久旱逢甘霖,勝過他鄉遇故知,此等合該全府同慶的時候,他壓抑不住內心的沖動,猛地一個熊抱把溫嫻扣在胸前。 “阿嫻,是我的錯,我任性妄為,糊涂混賬,蠻橫又霸道,我實在該死……”第五辭一點一點列舉自己的缺點,從激昂陳述到垂頭落敗,最后已是肝腸寸斷。 他淺淺一個吻落在溫嫻發頂,然后貼著她的臉,咬牙說:“以后由我永遠護著你?!?/br> 侯夫人恰巧進屋聽到這句話,只覺得震撼又驚訝,悄悄看了一眼緊密相擁的兩人,欣慰一笑,默默掩門退了出去。 “好?!睖貗购芟朐囍貞?,可第五辭攥得實在太緊,她又將將轉醒,腦子都是混沌的,經此一遭,喘不過氣,募地低咳起來,瞬間打斷了溫情的氛圍。 第五辭驟然神魂歸位,松開雙臂,低頭拍著溫嫻的后背,一邊自責,一邊慌里慌張要去喊人。 “我去叫太醫!” 溫嫻重重點了頭,第五辭這才放心地跑出屋子。 太醫很快便來了,還是那個腿腳都走不利索的白胡子老先生,因著一直都待在府上,露面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 溫嫻躺得渾身都乏了,沾床頭就暈,歪倒在第五辭懷里,由他一點點拍著后背順氣。 第五辭也通身的溫柔勁兒,動作輕輕緩緩,像是在哄一個半大的孩子。 太醫閉眸潛心診脈,左手搭了似乎還覺得不可信,換了右手又停頓數久,而后才捋了捋胡須,面露笑意。 “老夫行醫數十載,見慣生死與別離,卻還是頭一回碰到如此罕見的病愈之癥,昏睡轉醒本不是奇事,可妙就妙在少夫人脈象往而有力,均勻和緩,節律整齊,不似從前,更勝從前,當真是一樁奇聞了?!?/br> 溫嫻聽罷也露出一個淺笑,又抬起頭蹭了蹭第五辭的下顎,眨眼道:“太醫都說我大好了?!?/br> 第五辭心還是焦急得很,嗔她一句:“別胡說?!比缓笥謱μt道:“麻煩先生再給仔細瞧瞧?!?/br> 太醫捻須笑道:“不急不急?!苯又贸鲠槹?,抽了一根銀針,扎進溫嫻的xue道,見她有所感應,又試著再扎了幾個xue位,溫嫻反應一如之前,這才放心收回手。 “少夫人可還有什么不適?” 溫嫻乖順回道:“我覺得自己渾身都沒有力氣,動一下便滿頭大汗,夜里還多盜夢?!?/br> 第五辭莫名又跟著緊張起來,死死盯著太醫,等他接下來的回話。 “如此倒也正常,體虛則會無力,腦熱又極易導致多汗,至于夜夢,許是憂思過慮所致?!碧t快速擬寫著方子,同時徐徐叮囑說:“白日多多走動,夜里時常開窗透風,少憂少思,多吃清淡滋補的膳食,細細調養兩月,想來應是沒有大礙了?!?/br> 第五辭頻頻點頭道“好”,又再拋了好幾個問題,摸透了溫嫻的狀況,才緩下心里那口氣。 他把溫嫻暫時交由云煙先照料,親自護送太醫回房,拿了方子吩咐丫鬟去抓藥,守著一點點熬好,再裝碗捧回房中。 溫嫻乖乖靠坐在枕頭上,身上蓋著厚被子,被罩得嚴密緊實,堪堪只露了只小腦袋,由云煙小口小口喂著喝粥。 粥是現熬的,煮的軟軟糯糯,入口即化,又加了些冰糖,增加甜味,可溫嫻吃后還是覺得沒胃口,嚼了幾下就別過頭不愿再張嘴。 云煙在旁邊急得直跺腳,各種哄話全說了個遍,仍是勸不動她。 恰巧此時第五辭進來,接過這份差事,輕聲道:“我來吧?!?/br> 云煙起身讓位,在旁邊伺候了一陣,見實在沒自己什么事,才躬身退了出去。 第五辭左手一碗藥,右手一碗粥,齊齊推到溫嫻面前,挑眉問:“喝哪個?” “喝藥?!?/br> 溫嫻說得小聲且堅定,倏地彎唇一笑,看得第五辭心都要化了。 他把粥擱放在一旁,轉而又來喂她喝藥,從前幾乎沒有嘗試過的事,現在做起來卻無比順手。 溫嫻每咽下一口,他就順手掏出小塊蜜餞塞到她嘴里,還逗她問:“甜不甜?”頗有一股邀功求賞的意味。 饒是這舉動再幼稚,溫嫻也很知趣地配合他,點頭說:“甜的?!?/br> 可這藥分明已經苦到人舌根都要麻了,第五辭早在出鍋時便嘗了一口,怎會不知道溫嫻在騙他,捏捏她的耳尖,笑著沒再回話。 “可這是你端過來的,我就覺得甜?!庇诌^了好一會兒,溫嫻的俏嗓冷不丁響起。 第五辭倉皇抬起頭,眼里滿是驚喜與錯愕,似乎受寵若驚得很,一時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擺放,胸口像是放了一只大兔子,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溫嫻久久凝視著他的眉眼,像是要把這段缺失的時間彌補回來,從眉毛到眼睛,從鼻梁到薄唇,光看還不夠,她又抬手一遍遍撫過,等到了他唇邊,手指倏地被攥住,接著哐當一聲刺耳響,琉璃碗摔碎在地,她被按在一具熾熱胸膛上。 “夫君,你變了好多啊,都開始蓄發蓄須了?!睖貗惯煅食雎暎骸拔乙菜撕镁?,竟有些不記得從前之事了?!?/br> 第五辭眼淚順著鬢角往下流,落在溫嫻的發頂,他淺淺吻了吻,沙啞著嗓音問:“是不是丑得很,配不上你了?!?/br> 溫嫻拱在他的懷里,探頭道:“不丑,反而成熟了許多,是頂頂好看的,可以排上京城四美之首?!?/br> 她慣會這般逗人開心,第五辭一聽便樂笑了,忍不住戳戳她的手心,說:“也就你才不嫌棄我?!?/br> 溫嫻小手包著他的大掌,放在自己心口處,緩緩道:“你對我這般好,我怎會嫌棄你?!?/br> “什么?”第五辭是被眼淚糊了眼,可腦子卻很清楚,無比詫異溫嫻這套說辭,忍不住又問:“你說什么?” 溫嫻緩緩喘出一口氣,“我好像歷經一場大夢,夢里有人在我纏綿病榻之時,往來奔走尋求大夫,有人因我昏迷不醒而徹夜不休事事親為,還有人不停絮叨著要帶我去尋訪世間萬物,我尤記得他曾說過的每一個字,醒來時更不敢忘……” 第五辭斂眸聽著,未曾出言打斷,但是搭在溫嫻肩側的手已經悄悄握成了拳。 溫嫻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卻又像是淬了蜜,甜到人心里頭,她緩緩道:“我記得那個人是你?!?/br> 說到最后,兩人俱是紅了眼。 第五辭以手為梳,順著溫嫻的長發,見她乖巧,不免起了幾分開玩笑的心思:“原來你都感知得到,幸好我沒有說什么混賬話,要不然你可得記我一輩子?!?/br> 溫嫻點點頭,不光是第五辭,就連侯夫人,云煙,還有溫府的娘家人,他們說的話她都聽得到,只是空有意識,身子卻無法動彈,一直撐了這么久,直到似是有所感應,才倏爾轉醒。 但睜眼之時,聽聞他并不在府中,溫嫻有些意外,下意識便問:“夫君今日都去哪兒了?” 第五辭咬牙:“那些欺負你的混蛋,我都幫你教訓了個遍?!?/br> 聽后,溫嫻果然驚從中來:“教訓?你是不是又出去打架了……” “好了,不管別人?!钡谖遛o猝然打斷:“一些腌臢事而已,免得污了你的耳?!?/br> 溫嫻心中微愣,暗道直覺果然不假,還想再細細盤問一番,可著急上了頭,一激動,牽扯出肺中濁氣,低低咳嗽起來。 第五辭慌張要去端藥,可一轉頭,才發現湯藥早已撒了滿地,他只好重新把溫嫻放回床上,打算讓人再去煎一碗。 但剛起身,就被一雙手拽住了衣袖,溫嫻眨巴著大眼睛,跟他撒嬌:“我又困了,夫君你能陪我睡會嗎?”順勢她又左右晃蕩了幾下,豎起食指道:“就一小會兒,成嗎?” 第五辭重新坐下,沒有上·床,只是一點一點拍著被角,哄道:“那我就在這兒陪著你好不好?!?/br> 溫嫻還是搖頭,第五辭被她磨得自然也沒了脾氣,只好解衣脫靴爬上去,小心將她擁入懷中。 自溫嫻重病以來,兩人已有將近數日未曾同床,第五辭怕碰到她后腦的傷,連抱都不敢使太大的勁。 過了好久,等溫嫻呼吸逐漸平穩,第五辭才來俯身正視她。 經此一遭,他覺得溫嫻哪兒都好,脾氣好,長得俏,會讀書,又極聰明,就連身上都帶著一股子甜香,他嗅著這股香,心中悸動,忍不住湊近了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 一個極富溫柔,不帶任何情·色和欲望的淺嘗輒止。 --------------------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是真的醒了,以后就是沒羞沒燥的快樂日子了 畢竟再不醒,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滄桑點煙) 不要覺得意外,小說的世界里總有那么一些些巧合,比如男女主輕輕一撞,然后就跌倒在地,啵了個嘴,比如被追殺后逃亡,總會遇到一間小木屋,荒郊野外,干柴烈火,xoxo,再比如男主本來要死不活,經過女主一通沖喜,結果創造了醫學奇跡…… 唉:-(都是套路,我是土狗我還挺愛看(比耶) 第四十七章 丞相府翻遍了整個京城都沒能找到行兇之人, 只礙于面子不好聲張,生生壓下了此事沒有報官,可段循禮直覺就是第五辭干的, 不由分說便把賊人的帽子扣在他頭上,時不時就要上門來鬧事。 借著各種名頭,反正只字不提胯·下那事, 而第五辭也不怕事鬧大, 反正人證物證皆沒有, 怎么都是他在理, 只等段循禮找上門,他就咬死了不知情。 而段循禮也是個憨貨,遭人一激,不知怎得就說漏了嘴,被街坊四鄰聽了去, 等再想補救之時, 謠言早如雪花般撒滿了整個京城。 段家人淪為徹底的笑話,被迫夾著尾巴做人, 段循禮被拉回了府, 勒令不準惹事, 而段丞相也閉門謝客, 稱病告假,暫時不予理會朝政。 第五辭沒空理會這些臭魚臭蝦, 一顆心皆撲在了溫嫻身上。 經過幾日的藥浴調養, 她的氣色已經大好, 現如今都可以短暫的下床活動腿腳, 就是吃的還是少,只說沒胃口, 分明才剛養出來二兩rou,經不起幾天便就又掉了下去。 第五辭只好聘請味仙居的廚子上門,換著花樣給溫嫻做膳食,且曾放下豪言,凡能使溫嫻開口者,一應賞銀千兩。 京城的廚子個個摩拳擦掌,唯有溫嫻被蒙在鼓里,還奇怪最近廚房的下人為何會這般殷勤。 這日天氣實在好,微風和煦,陽光不燥,第五辭便有意帶溫嫻去院子里走走,但念及她已有近兩月沒有出過門,擔心她適應不了強光,所以特地備下一條白綾給溫嫻,用以遮眼。 第五辭倒退著往外走,右手拉起溫嫻,左手覆在她的眼上,并細細叮囑說: “慢點走,小心別睜眼,等到了時候我再叫你?!?/br> 溫嫻閉眼隨著第五辭的步子慢慢挪,雖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但莫名就是覺得安心。 在這個近乎普通的日子里,她又再次聞到了花香,還有微風和蟬鳴,一切關于夏日的美好,終于有機會再重新感受一遍。 溫嫻嘴角噙著淡笑,仰面把臉頰暴露在陽光之下,只待曬得暖暖的,才悄悄睜眼瞇起一條小縫。 眼前薄紗覆面,再隔著幾根纖長指骨,分明只見幾束余光透進來,可她還是覺得甚為刺眼,忍不住拾袖遮擋。 然后便聽幾聲悶悶的淺笑,第五辭玩鬧的嗓音響起:“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眼急也看不了俏郎君?!?/br> 溫嫻同時掐著他的手心,嗔道:“又胡說?!?/br>